唐卿儀面色一沉，心情也跟著一沉，回答：「按照你所描述的情況來看，你的猜想應該是沒錯。他的毒已經開始侵蝕他的呼吸系統，以後的每次毒發都有可能一次比一次眼中，最後很可能因為呼吸衰竭而——」
死字沒有說出口。
但姜半夏已然明白唐卿儀的意思，忽然感覺自己也有些呼吸困難了。
握著手機的手指不由攥緊。
唐卿儀的心情亦是沉重。
原本還以為顧言澈的毒性已經得到抑制，但沒想到還是在不斷蔓延之中。
而且進展比自己預料的更快。
呼吸衰竭只是個開端，如果再不能解毒，慢慢的，顧言澈就會出現器官衰竭，一旦到了這時候，即便拿到了解藥，也沒用了。
姜半夏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急切道：「唐醫生，我明天下午可以去找你嗎？」
「半夏，你想救阿澈。」
姜半夏抿了抿唇，目視著前方道：「你們當初找上我，不就是為了讓我救他嘛，我總不能看著他死在我面前啊。他說今天那藥丸是你用我的血做的，那你明天多抽點，多給他做幾顆以備不時之需。」
「這個要求，我可能沒辦法滿足你了。」
「為什麼？」
「做一顆藥丸，就需要你不少血，一下子多做幾顆，你身體怎麼吃得消。再說了，這也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只能像今天一樣以備不時之需，可不能量產。」
「那怎麼樣才是治本的辦法。」
「當然是找到鬼醫，讓他用解藥幫阿澈解毒。」
「鬼醫？那你們去找啊。」
唐卿儀苦笑：「若是找得到，又怎會等到現在。顧老爺子和阿澈加起來已經找了二十幾年了。」
姜半夏倒吸一口涼氣：「找了二十幾年還沒找到？他還活著嗎？」
「所以才麻煩啊。」
「那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有啊，這不是在嘗試嘛，原本想著你懷孕了，給他生個孩子，或許可以用臍帶血幫他解毒，誰知道，你流產了，孩子沒了。」
「……」原來，顧言澈花那麼大代價要她留下孩子是因為這個。
察覺到姜半夏的沉默，唐卿儀解釋道：「你也別怪阿澈，這是我的主意。現在你是唯一可以救他性命的人，所以任何辦法我們都得去嘗試。」
「那我生個孩子你就一定可以救他？」
唐卿儀搖頭：「這我也沒法保證，只能說有希望。」
姜半夏再次沉默了片刻：「那如果說我生了孩子但是你說的辦法也沒有用，那是不是就——」
「是的。」
唐卿儀知道姜半夏想問什麼，回答的艱難卻堅定。
「我知道了，唐醫生，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你，我明天下午還是去找你一趟吧。」
「你不用來，還是我去找你吧，免得你奔波。」
「那也好，我要睡了，晚安。」
「嗯，別想太多，晚安。」
*
凌晨時分。
唯有醫院的急診室依舊是忙碌的。
醫生和護士來回穿梭在搶救室內。
而等在搶救室外的病人家屬，也是毫無睡意，各個面色沉重。
黎蘭芝靠牆掩面啜泣，季蕙蘭在旁邊安慰她，季斯年站在對面，同樣靠牆而立，望著搶救室上方的燈，面色凝重。
也不知過了多久，季蕙蘭遞給他一瓶速溶咖啡，又勸季斯年先去上點藥。
季斯年收回有些空洞的眼神，看向已經坐在椅子上休息的黎蘭芝：「我沒事，媽怎麼樣了。」
季蕙蘭也望去，嘆了口氣無奈道：「媽現在情緒稍微好點了，你也別太擔心了。但是眼前的情況你也看到了，爸媽是希望你和知宜在一起的，你若執意意氣用事的話，恐怕會讓他們很失望。」
「難道我只有任由他們擺布，才算一個好兒子嗎？」季斯年怕被黎蘭芝聽到，所以一直壓抑著自己的聲音，卻壓不住內心的不甘。
「但現在季家離不開宋家的幫助，如果你取消和知宜的婚約，等於直接葬送了爸媽這麼多年的心血，你忍心嗎？」
「為什麼沒了宋家的幫助季家就一定會垮！沒有他們難道我們就活不下去了嗎？！」
季蕙蘭聞言苦笑了一聲：「你是真的不當家所以不知柴米貴。斯年，爸媽養育了你，也讓你自由了這麼多年，你若真的有考慮過他們一分，現在就不會說出這麼自私的話來了。」
季斯年沒有說話，然而緊握的雙拳出賣了他的隱忍：「難道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就是自私嗎？」
「你想要的生活是建立在父母從小給你提供的優渥物質條件上的，如果沒有這些，你覺得你能有今天你想要的生活嗎？！你若這個時候背棄他們，你就是忘恩負義！」
看著季斯年瞬間面如死灰的面色，季蕙蘭緩和了一下自己的語氣道：「抱歉，斯年，我說的話可能太重了。但事實就是如此，我希望你可以慎重考慮下。」
季斯年低著頭，原本緊握的拳頭慢慢鬆了開來，緊繃的雙肩和背脊也垂落下來。
整個人就像是一下子被抽乾了精氣神一般，又頹又廢。
等季禮明搶救結束，送到病房時，已經東方露白了。
一夜未眠，他們三人都十分憔悴。
尤其是黎蘭芝，因為哭過的原因，雙眼浮腫，頭髮散亂，和平日裡注重細節精緻動人的她判若兩人。
「媽，現在爸已經沒事了，要不你跟斯年先回去休息一下，這兒我看著就行了。」季蕙蘭走到黎蘭芝身邊，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輕聲說道。
黎蘭芝看著仍在昏迷的季禮明，搖了搖頭：「你爸還沒醒，我怎麼能走呢，你們先回去吧。」
黎蘭芝又看了眼掛彩的季斯年，對季蕙蘭道：「你先帶著斯年去處理一下臉上的傷，這看著也太嚇人了。斯年啊，你也別怪你爸。」
「知道了，我不怪他。」季斯年沉沉道，「您也別太擔心了，先休息一會兒。我去處理一下傷我就回來。」
黎蘭芝也沒有精力多說什麼：「那就隨你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