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標記·第五十二章】
裴紹澤回到片場的時候程夏正在拍戲。裴紹彥跟在導演旁邊打雜,看見哥哥，急忙跑過來問：「哥，公司出什麼事了,嚴重嗎？」
裴紹澤一邊走一邊說：「一個Omega男演員懷孕要退圈，我去跟他聊了聊。」
裴紹彥對「懷孕」這件事果然接受良好，很鎮定地「哦」了聲，指向遠處正在拍攝的片場道：「程夏跟申凱拍對手戲,剛才申凱忘詞,NG了幾回，劉導讓他倆重新對台詞呢。不過,這一幕戲比較曖昧啊。」
裴紹澤眉頭一挑：「曖昧？」
「我剛看了程夏哥的劇本,秦年這時候已經喜歡上了陸楓楊,趁著陸楓楊睡著，偷偷親了下對方的嘴，所以他待會兒要親申凱,導演說這一幕得親下去,沒法拍借位。」裴紹彥湊過來，壓低聲音，「哥，我剛才聽許編劇和檸檬草老師討論後面的劇本,好像還要加一些吻戲呢。」
「……」裴紹澤心底閃過強烈的不悅,走去劉導旁邊看向片場。
程夏正好抬起頭,兩個人目光相對。想起自己這段時間對程夏所做的事,裴紹澤有些尷尬，不太自在地移開視線。倒是程夏似乎不介意的樣子,朝他露出個靦腆的笑容。
裴紹澤故作鎮定地坐了下來。
正好這時候劉導喊了聲「開始」，程夏和申凱立刻進入角色。
今天要拍攝的是周末秦年和陸楓楊一起去公園散步的場景,劉導選了校園裡一處風景很好的地方布置了一下，偽造成公園的模樣。
申凱擰開一瓶礦泉水咕嚕嚕地灌下半瓶，摟住程夏的肩膀道：「秦年，你這次又考全年級第一，你的腦袋到底是什麼做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數學公式你怎麼聽一遍就懂啊？」
程夏認真道：「其實你也很聰明，只要用心，一定能進步。你的心思沒放在學業上而已。」
……
兩人的台詞對得很流利，可裴紹澤的目光卻放在了申凱的手上。
那隻手，輕輕搭著程夏的肩膀，用「半摟住對方」的親昵姿勢帶著程夏一起往前走。程夏一邊聊天，一邊側過頭看他，唇角露出燦爛的笑容，眼神里的喜歡怎麼藏都藏不住。
兩人並肩前行的畫面，看上去非常溫馨。
原著里的陸楓楊就是這樣大大咧咧的性格，不知道秦年是個Omega，所以整天擺出「哥倆好」的態度摟著對方的肩膀，申凱將劇中的角色演繹得活靈活現，非常符合人設。然而，程夏看向他時那種愛慕的眼神，還有嘴角不由自主揚起的笑容，卻讓裴紹澤心裡特別的不舒服。
這種「我養的白菜被豬拱了」的心態讓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劉學毅發現裴總的不悅，忍不住小聲問：「裴總，剛才那一幕您覺得拍得不好嗎？」
裴紹澤回過神，語氣冷淡：「還行。」
劉學毅絲毫沒看出裴總的不爽點在哪裡，還在那嘖嘖稱讚：「我覺得特別棒，裴總您有沒有發現，申凱和程夏越來越有CP感了？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特別般配啊！」
般配？裴紹澤一點都不覺得他倆般配。
檸檬草老師微笑著說：「沒錯，簡直就是活生生的陸楓楊和秦年，他們兩個都挺入戲，雖然劇情還沒到告白的階段，可那種彼此關心、互相在意的曖昧真的快要溢出屏幕了。」
許編劇哈哈笑道：「要不是他倆在演戲，我都要誤會程夏真的喜歡上了申凱！」
裴紹澤腦子裡「嗡」的一聲，後面誇了些什麼他並沒有聽清，他只將重點放在「程夏真的喜歡上申凱」這句話上。他忍不住聯想起前段時間程夏跟他說，有喜歡的人，並且會將這個人珍藏在心裡……
裴紹澤愈發難受。
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捧在手心裡的珍寶即將被人奪走一樣。
他看申凱極其不順眼，就這黃毛小子，憑什麼搶走程夏？
劉學毅拍了一下手，朝那邊喊道：「申凱，程夏，非常棒。繼續下一幕。」
燈光、攝影準備完畢，下一幕開拍。
申凱和程夏轉到了旁邊的場景，這裡是一棵樹以及一個木製座椅，申凱走累了坐下來，懶洋洋地躺在座椅上，雙手交疊在腦後，眯起眼睛看向遠處的天空：「有點累，休息一下吧。」
陽光正好透過樹葉的間隙灑在他的臉上，申凱的顏值算是比較高的，這個角度拍過去確實很帥。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似乎睡著了，程夏輕聲叫道：「楓楊？」
對方沒有回應。
程夏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耳尖忽然泛紅，微微俯身，朝著申凱親了下去……
裴紹澤厲聲喊道：「停！」
程夏動作一頓，劉導也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他：「裴總？怎麼了？」
裴紹澤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很厭惡剛才的這副畫面，他不想看見程夏去親吻別人，在程夏親向陸楓楊的那一刻他心裡像是一根針在扎一樣，下意識地就喊了停。
如今，導演、編劇、演員、工作人員全都回頭看向他，大家眼神里透著迷茫，似乎在想，裴總為什麼忽然喊停，這不是拍得挺順利嗎？
裴紹澤回過神，嚴肅地看向作者和許編劇：「你們一開始給我的劇本大綱，好像沒有這一幕戲吧？」
檸檬草笑著說：「大綱確實沒詳細寫，但我跟許老師這幾天商量了一下，覺得程夏和申凱很有CP感，加一幕偷親對方的戲，會讓觀眾們覺得更加甜蜜。」
許編劇也附和道：「是啊，畢竟咱們是校園愛情主題的劇，秦年一直暗戀陸楓楊，看見陸楓楊睡著之後偷偷親一下，裴總您不覺得這樣的秦年挺可愛，挺讓人春心萌動的嗎？」
但這樣的秦年讓我家程夏來演，我不樂意。
裴紹澤皺眉道：「摺疊紙這部劇的主題是成長，不用靠吻戲來吸引觀眾，加親熱戲份會很突兀，秦年是喜歡陸楓楊沒錯，但他知道自己跟陸楓楊不會有結果，所以一直將這種感情藏在心裡。大庭廣眾之下偷親，你們覺得這符合人設嗎？」
檸檬草心想，哪裡不符合了，正因為偷偷喜歡、才想要親近對方啊？裴總您談過戀愛嗎？
許編劇也一臉懵逼，他遇到的製片人大部分都會為了收視率、話題度等考慮，主動要求他加各種親熱戲，尺度更大的都有。裴總這是什麼情況，反倒認為加親熱戲很突兀？
坐在劉導旁邊的男人目光平靜、臉色嚴肅，不像是開玩笑。
裴紹澤畢竟是掏錢的金主爸爸。製片人對劇本不滿意讓編劇從頭改稿連續改七八遍的都很常見，裴總之前一直沒有干涉過劇本的創作，這已經很難得了，如今他提出意見，導演和編劇自然要給他這個面子。
劉學毅立刻反應過來，笑道：「裴總，您是覺得，我們這部劇清水到底比較好嗎？」
裴紹澤淡淡說道：「沒錯。我當初選這部劇本，就是因為這部劇表達的主題積極向上，兩位主角的成長經歷讓人觸動，而不是他們親親抱抱、膩歪談戀愛的劇情有多好。那些以戀愛為主題的校園劇網上一搜一大把，吻戲、床-戲觀眾們都看膩了，何必要落入俗套？加太多吻戲只會讓人覺得油膩。」
眾人一聽，都覺得……他說得好有道理！
咱們《摺疊紙》既然主打成長線，當然要拍得清新脫俗，要拍成校園網劇中的一股清流啊！
許默然慚愧地低下頭：「裴總說得對，加吻戲確實破壞了這部劇整體上的清新唯美。」
劉學毅一拍大腿：「沒錯！咱們在榕城的時候花費大價錢啟用無人機拍攝了很多壯觀的雪景，來到亞安又拍了這麼多漂亮的風景，整部劇的基調就是清新、自然的校園風，原本是清淡的開胃菜，加太多吻戲反倒會變成油膩的紅燒肉！」
裴紹澤除了是製片人，還擔綱了這部劇的總監製。
總監製需要把關一部劇的整體方向，在劇本跑偏的時候及時糾正，他提出的理由大家無法反駁。裴紹澤目光掃過周圍，平靜地道：「既然大家都沒意見，後面的吻戲也全刪了吧。」
許編劇小聲問道：「那，大結局的也要刪嗎？」
裴紹澤想了想，說：「大結局改成擁抱，綠蔭小道風景秀麗，兩個人輕輕抱一下就挺好的。」
眾人：「…………」
這大概是所有網劇中最清水的一部了。
兩個主角拍二十多集的戲最後只來個擁抱？不過以裴紹澤的原理來說，這樣「清新脫俗」的劇說不定反倒能火。畢竟曖昧戲四處泛濫，觀眾們天天吃紅燒肉，偶爾來一盤清淡小菜，反而會讓人眼前一亮？
不遠處，程夏聽著劇組幾位主創的對話，耳根不由微微泛紅。
裴總是不想看見他親吻別的Alpha嗎？所以才讓編劇把後面的吻戲都刪掉了。
事實上程夏心裡也很彆扭，對著申凱的這張臉他真是下不了口，拼命把對方聯想成自己喜歡的人，才能找到一點感覺。要是真讓他跟申凱親密接吻，他心裡也覺得噁心。
倒不是討厭申凱這個人，申凱人挺好的，對他也很是照顧。他就是心理上有潔癖，在喜歡了裴總之後，跟別的Alpha做親密的事情他會噁心，一想到對方的嘴碰到自己嘴，程夏就全身寒毛倒立。
裴總簡單幾句話就讓編劇刪光吻戲，真是太好了……
這個Alpha總是這樣不動聲色地保護著他，讓程夏心裡暖流涌動。
由於裴紹澤忽然提出異議，許編劇只好現場改戲，程夏低頭偷親申凱的這一幕改成了程夏目光溫柔地注視著申凱。這樣從側面拍出來，效果還真的挺唯美。
劉學毅十分滿意，提前讓劇組收工。
晚飯時間，大家一起回酒店吃飯，由於周圍人太多，程夏只笑著朝裴紹澤打了個招呼，就去跟經紀人姐姐一起坐了。坐下吃飯的時候，程夏才偷偷給裴紹澤發消息：「謝謝裴總。」
裴紹澤沒反應過來他為什麼要說謝謝，疑惑地問：「謝什麼？」
程夏的理解卻是，我們都這種關係了，有什麼好謝的。
謝什麼？謝什麼。兩個人的理解又出現了偏差。
程夏還能繼續往下聊：「裴總身體好些了嗎？晚上不要大意，睡前最好再吃一片感冒藥。」
來自程夏的關心讓裴紹澤原本煩悶的心情好過了許多，順手回覆：「嗯，我知道。」
就在這時，裴紹彥打飯回來，他強忍著笑，湊到哥哥耳邊說：「哥，你真是太牛逼了，明明是自己吃醋，不想看程夏親別人才刪吻戲，結果找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藉口，聽得我一愣一愣的，編劇導演作者全都被你說服了，牛啊！」
裴紹澤輕輕挑眉：「胡扯什麼，這部劇確實是精品小清新風格，加太多吻戲，那跟市場上以親熱戲作為噱頭的粗製濫造網劇又有什麼區別？」
裴紹彥聳肩：「道理是這麼講沒錯——但你敢發誓，你真的沒吃醋麼？」
裴紹澤：「……」
發誓這種幼稚的做法，他當然不可能發誓。
裴紹彥幸災樂禍道：「你剛才看申凱的眼神明明就是看情敵，吃醋沒什麼不好承認啊，要是我喜歡的Omega去親別人，我也會嫉妒到發瘋的。」
裴紹澤沉著臉沒有回話。
因為他發現，自己好像沒法反駁弟弟的話。
剛才那種莫名其妙的情緒是吃醋嗎？
不對，他把程夏當成需要呵護的晚輩，照理說，他不該對程夏的私人感情過多干涉。可為什麼，他就是無法忍受程夏跟別的男人過於親密呢？
起初他以為這是一種「老父親心態」，就像大部分父親並不希望孩子年紀輕輕談戀愛影響到事業，看見孩子跟同齡人親密，父親當然會不高興，覺得自己養大的白菜被豬給拱了。
他對程夏真的只是這種長輩照拂晚輩的心態嗎？
如果站在程夏面前的不是申凱，而是個非常優秀的、有能力給程夏幸福的Alpha，對方家裡有錢有權、長得也帥，願意一輩子保護、照顧程夏……他就能同意讓程夏跟著那個Alpha離開嗎？
裴紹澤想像了一下，發現自己依舊接受不了程夏跟別人走。
任何Alpha親吻程夏、擁抱程夏、標記程夏……
他都沒法接受。
在他心裡，再好的Alpha都配不上他的小幼苗。
這樣認真努力、活潑可愛、貼心溫暖的少年，怎麼能被別的Alpha帶走？哪怕程夏是個Omega男性，可以被標記甚至可以懷孕，那也不代表，程夏就必須跟別的Alpha在一起。
裴紹澤頭痛欲裂。
他驚訝地發現，自己養幼苗養久了，居然對幼苗產生了奇怪的「獨占欲」。
程夏要是知道的話，會被他這樣的「變態大叔」嚇跑嗎？
作者有話要說：
程夏不會嚇跑的，哈哈哈，他對你也有獨占欲啊老裴！
裴總世界觀已刷新√
慢慢開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