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三章【做戲給誰看】(上)

  周睿淵在玲瓏閣內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方才見到七七回來,慌忙起身相迎。

  七七笑道:「讓周大人久等了。」

  周睿淵微笑道:「臣剛好在這裡欣賞皇家收藏的寶物,平日裡還沒有這樣的機會呢。」

  七七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一旁的那株七寶翡翠樹上,輕聲道:「任何的寶物都比不上糧食來得珍貴,若是能夠換得大康今秋豐收,即便是拿這裡所有的藏品去換,我也心甘情願。」

  周睿淵道:「公主殿下憂國憂民,實乃吾等臣民之幸。」

  七七道:「剛才我去見過了陛下,勸了他幾句。」

  周睿淵道:「如何?」

  七七緩緩搖了搖頭:「他將皇陵看得太重,不知是受了誰人蠱惑,相信壽終正寢之後可以在皇陵內永垂不朽。」

  周睿淵剛才已經親眼目睹了龍宣恩的執迷和暴虐,七七的這番話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低聲道:「也許等過段時間陛下氣消了會改變主意。」

  七七明澈的雙眸盯住周睿淵道:「丞相為何不敢據理力爭?」

  周睿淵道:「陛下正在氣頭上,臣無論說什麼,他也不會聽進去。」

  七七道:「你們啊,還是害怕引火燒身,我一直都將丞相當成自己的伯父一樣看待。」

  周睿淵慌忙躬身道:「臣誠惶誠恐!」

  七七因他的態度而有些不悅,秀眉微顰道:「你惶恐什麼?因何而惶恐?」

  周睿淵被七七問得一時語塞,不等他回答,七七又道:「為人臣子,蒙受君恩,理當為君解憂,理當為國效力,國難當頭,你身為大康首輔,看到皇上一意孤行,錯判形勢,本該指出他的錯誤,豈可為保全自己的性命,害怕招來罪責而不敢仗義執言?丞相!你真是讓我失望。」

  周睿淵被七七這通話說得老臉發熱,慚愧道:「臣自知有錯,並非臣明哲保身,害怕惹火燒身,而是臣還有很多事情去做,若是臣現在倒下了,還有誰能夠接替臣手上的事情。」

  七七明白周睿淵並非表功,他所說的也都是實情,大康目前權力機制的運轉全都依靠他在維繫,雖然內外交困,步履維艱,可是大康仍然沒有倒下,這和周睿淵的苦苦支撐有著必然的關係,論到對大康形勢的了解,論到在朝臣內部的影響力,放眼大康,周睿淵不做二人著想。

  七七道:「陛下剛才對那五萬勞工下了格殺令,丞相怎麼看?」

  周睿淵道:「臣認為那五萬勞工此次造反也是被逼無奈,根據臣所掌握的消息,皇陵工地民工的生存條件極其惡劣,非但食不果腹而且還要不分晝夜地辛苦勞作,再加上那幫監工的盤剝和壓榨,終於讓他們忍無可忍,發生昨晚暴亂雖然有些突然,可是從根源來看卻是必然,他們反是死罪,不反也是等死,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放手一搏。」

  七七道:「聽周大人的口氣好像很同情他們呢。」

  周睿淵慌忙道:「臣只是就事論事,絕非同情他們,更不是支持叛亂。」

  七七道:「民亂發生已經成為事實,丞相有什麼辦法可以很好地解決嗎?」

  周睿淵道:「臣認為決不可採用極端手段,若是將這五萬勞工格殺勿論,只怕會引起更大規模的民亂。您想想,那五萬民工也有家人,也有朋友,殺戮絕不會使人害怕,反而會激起百姓心底的仇恨,大康目前的狀況已經讓百姓積怨頗深,若是在此時再有一場殺戮,恐怕會引發無法控制的狀況。如果出現民亂就將之全部殺掉,那麼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大康就再無可用之民,百姓離散,人心背叛,距離社稷崩塌已經不遠。「

  七七道:「你的意思是最重要的還是收服人心。」

  周睿淵點了點頭道:「百姓所求的並不多,有衣蔽體,有米果腹就已經足夠,並非每個人都對朝廷盡忠,可是每個人都對腳下的土地擁有著割捨不掉的感情,他們之所以不願離開,還不是因為舍不去故土之情,要讓百姓感到大康不僅僅是龍氏的大康,也是他們自己的大康,也唯有如此,才能激發他們保家衛國的熱情,才能讓他們與大康共存亡。」

  七七道:「根據你掌握的情況,大康的糧荒何時會爆發?」

  周睿淵抿了抿嘴唇,七七問到了關鍵之處,民以食為天,如果解決不好吃飯的問題,所有一切都是空談,大康各大糧倉都已告急,雖然開放了幾大糧倉,但是對整個大康而言仍然是杯水車薪,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周睿淵道:「除了必須要保證的軍糧之外,各大糧倉都已開始放糧賑災,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最多支持到秋季了。」

  七七道:「如果今年可以豐收……」

  周睿淵嘆了口氣道:「公主殿下,今年春季多地大旱,進入夏季又雨水不斷,只怕今年的收成還要減少三成,這還是最樂觀的估計,一旦糧荒爆發,只怕……」他並沒有說下去,可是臉上凝重的表情已經給出了結果,大康的國運或許已經真地走到了盡頭。

  七七道:「鄰國之中還有沒有可能找到糧源?」

  周睿淵搖了搖頭:「大雍表面和咱們交好,可是在背後已經威脅列國,誰敢向大康提供糧草,他們就會滅掉誰,放眼中原大地,沒有誰敢得罪大雍。」

  七七道:「薛勝康的手段實在是卑鄙。」

  周睿淵道:「爭奪天下原本就是不擇手段的事情。」

  七七道:「周大人還是多多辛苦,務必要多支撐一些時候,至於糧荒的事情本宮會儘量想辦法解決。」

  周睿淵道:「臣聽說金陵徐家已經拒絕了陛下的要求,不知此事是否當真?」

  七七嘆了口氣道:「的確有這件事,陛下震怒,交由我來處理這件事。」

  周睿淵小心翼翼道:「公主打算怎樣處置這件事?」內心中隱然覺得此事有些不妙,或許胡家又要面臨一場大禍。

  七七道:「將胡不為夫婦下獄,給徐家一個警告。」

  周睿淵內心一驚,慌忙道:「其實我看徐家未必會在意他們的死活,不然何以會對他們的事情一直袖手旁觀?」

  七七道:「周大人是在為胡不為說話嗎?」

  周睿淵道:「臣並非是為胡不為說話,而是就事論事,胡不為在戶部任職期間,還算得上是盡職盡責,能力也是有目共睹。」

  七七道:「這次是皇上真生了氣,恐怕他能夠保住性命已經夠幸運了。」

  胡小天和慕容飛煙兩人於正午時分回到了康都,胡小天想了想還是暫時將慕容飛煙安置在府外,省得引起太多人的關注,畢竟皇陵民亂的事情影響頗大,需要搞清狀況才能決定下一步怎麼做,想來想去,決定帶慕容飛煙先去水井兒胡同父母那裡,不但可以讓她暫時藏身,還可以增進她和父母之間的了解,可謂是一舉兩得。

  慕容飛煙聽說胡小天要送他去水井兒胡同,不由得忸怩起來,心中又是驚喜又是害羞,驚喜的是胡小天如此安排顯然是沒有將她當成外人,害羞的是自己和他的父母相處免不了會尷尬。

  胡小天笑道:「醜媳婦總得見公婆,更何況你戴著面具,他們不知道你究竟是哪一個。」

  慕容飛煙啐道:「再敢損我信不信我揍你。」

  胡小天笑眯眯在她腰間拍了拍:「只怕現在你未必是我的對手。」

  慕容飛煙知道他說得全都是實話啊,小聲道:「老老實實交代,你從哪兒學會了那麼厲害的武功。」

  胡小天正想解釋,卻見前方水井兒胡同中出來了一人,卻是梁大壯,這廝最近被胡小天派來照顧胡不為夫婦,看到梁大壯慌慌張張的樣子,胡小天頓時感到不精妙,慌忙迎了上去,大聲道:「大壯!」

  梁大壯這才看到胡小天,叫苦不迭道:「少爺,您總算回來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胡小天心中一驚:「什麼事情?」

  梁大壯道:「老爺和夫人剛才被一群羽林軍給帶走了。」

  胡小天怒道:「什麼人這麼大的膽子?」

  梁大壯道:「聽說是永陽王下的命令,我正想回府去報信,想不到少爺這就來了。」

  胡小天聽他這麼說,心中頓時有了回數,十有八九是七七在做樣子給外界看,不過這妮子也夠可惡,居然一聲不吭就把我爹娘給帶走,恐怕還有通過這種方式給我下馬威的意思。

  遠處一輛馬車緩緩而來,馬車行到胡小天的身邊,車簾掀開,權德安從裡面露出臉來,聲音沙啞道:「胡統領來了,公主殿下請你去見面。」

  老爹老娘都已經落在了人家手裡,這可由不得胡小天不去。

  胡小天讓梁大壯先帶著慕容飛煙回府,自己則上了馬車,平靜道:「權公公這是帶我去哪裡啊?」

  權德安道:「永陽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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