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天來到沙盤前,別的不說,單從沙盤製作上就能夠看出蘇宇馳的軍事才能,要知道這是一個沒有現代高科技手段的冷兵器時代,缺乏現代化的測繪工具,更談不上什麼衛星雲圖,蘇宇馳能夠將沙盤製作得如此精細,將鄖陽周圍的每一個關隘河谷都標註得清清楚楚。
胡小天讚嘆之餘也不禁心生警惕,這樣的人如果不能為自己所用,就會成為自己的心腹大患,這次務必要借著西川和興州夾攻鄖陽的大好機會將事情解決。
蘇宇馳道:「最近西川李天衡一方在西川東北的虓川兵馬調動頻繁,而興州方面也有異動,不知公子有沒有聽到什麼消息?」
胡小天道:「倒是聽說了一些。」
蘇宇馳道:「李天衡應該是要和郭光弼聯手攻打鄖陽。」
胡小天道:「李天衡好像很久都沒有對外的軍事行動,西川已經夠大,難道已經無法滿足他的野心了?」其實他當然心知肚明,此前謝堅已經將所有的情況說了個一清二楚。
蘇宇馳可不像謝堅那樣喜歡拐彎抹角,他直截了當道:「公子封住了李天衡的南去通道,西川貿易受到極大影響,李天衡如不想被困死在西川,必須尋求通路。」
胡小天道:「如此說來這件事反倒是我惹出來的?」
蘇宇馳微笑道:「換成誰都會這樣做,只是這樣一來,李天衡孤注一擲向東北尋求通路,所以蘇某駐守的鄖陽就首當其衝成為他的目標了。」
胡小天道:「鄖陽雖然是個要塞,可惜並沒有什麼地利可守,如果李天衡和郭光弼合力,蘇將軍這一仗恐怕不好打啊。」
蘇宇馳道:「興州已經接近斷糧,郭光弼四處燒殺搶掠,惡名在外,搞得興州一帶百姓紛紛逃亡,他現在已經搶不到什麼東西。所以他想要走出目前的困境,就必須要謀求合作。」蘇宇馳意味深長望著胡小天道:「其實胡公子應當是他首選的合作對象。」
胡小天呵呵笑了起來:「或許他們會有這樣的想法,可是我卻沒有這樣的打算。」
蘇宇馳道:「對公子而言,這樣的合作好像並沒有任何的壞處吧?」
胡小天道:「我也想不出有什麼好處?不如蘇大將軍幫我分析分析?」
蘇宇馳道:「他們得糧草,你得鄖陽!」
胡小天哈哈大笑:「蘇大將軍可真會開玩笑,我現在要鄖陽做什麼?有你蘇大將軍這堵擋風牆在我前面頂著,我不知有多安心。至於興州的郭光弼,我實在想不出跟他們合作的理由,在我看來,他們只是一幫烏合之眾,一幫搖尾乞憐的叫花子,一支連糧草都無法保障的軍隊又談什麼戰鬥力?蘇大將軍還會擔心他們嗎?」
蘇宇馳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狗急跳牆的事情並不少見,鄖陽可能要同時面對兩條瘋狗了。」郭光弼是瘋狗,為了生存他必須亡命一搏,不然他即將面臨斷糧的困境,李天衡同樣是一條瘋狗,他急於尋求一條通路,權衡之下捨棄紅木川選擇鄖陽。
胡小天道:「蘇大將軍是不是對我有什麼顧慮呢?」
蘇宇馳笑道:「我對胡公子的為人一向是信得過的,上次你我在黑沙一聚,若非胡公子相助,蘇某現在恐怕也不可能坐在這裡和你說話了。」
胡小天道:「我畢竟是大康的逆臣,希望咱們之間的合作不要給蘇大將軍造成麻煩才好。」
蘇宇馳道:「蘇某做事向來堂堂正正,敢作敢當,從不怕什麼連累,只求問心無愧。我也不瞞胡大人,我一個人對付這兩方攻擊的確有些吃力,他們若是攻破鄖陽,首先危及得就是你的利益,胡公子縱然想抱著袖手旁觀的念頭,到最後也必然無法獨善其身。」
胡小天笑道:「蘇大將軍想要將我也拉入這場戰爭之中嗎?」
蘇宇馳道:「胡公子能夠和我攜手作戰當然最好不過,可是蘇某不敢奢望,畢竟人各有志,誰也不想輕易就捲入戰爭之中,尤其是戰火還沒有燒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更何況戰爭真正爆發起來,對你也沒有什麼壞處,換成我是你,就會在三方拼個你死我活的時候出手,坐享漁人之利不亦快哉?」蘇宇馳其實早已將胡小天的心意揣摩得清清楚楚。
胡小天聽他說完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正所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自己的那點算盤誰也瞞不過。這廝的臉皮也夠厚,就算被人戳穿想法,也依然淡定自若,居然還能厚顏無恥地說道:「原來蘇大將軍真正擔心的人是我啊!」
蘇宇馳點了點頭道:「沒錯!」
胡小天道:「那蘇大將軍只管放心了,這件事我不會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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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宇馳道:「胡公子以為我會放棄鄖陽嗎?」
胡小天眨了眨眼睛,不知蘇宇馳為何突然會有此問?
蘇宇馳道:「如果鄖陽在公子的手裡,就等於扼住了西川的咽喉,李天衡縱有通天只能也無法完成向外的突破,任何國家和領地,如果失去了和外界交流的能力,那麼他們必然只能面臨漸漸衰落的命運。」
胡小天道:「蘇大將軍把事情看的如此明白,為何不與我攜手共同開創一番繼往開來的恢弘大業呢?」
蘇宇馳微笑道:「我們蘇家滿門忠烈,生為大康人,死為大康鬼,公子的一番好意我心領了。」
胡小天道:「蘇大將軍難道不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的事情了?」胡小天早在上次黑沙之會上就已經告訴蘇宇馳,真正的皇帝龍宣恩已經死了,現在當政的就是七七,記得當時蘇宇馳的態度似乎有所鬆動,可沒想到今次回來,蘇宇馳卻又變得如此堅定,看來他前往康都這一趟,七七一定做足了功夫,否則蘇宇馳不會表現出這樣的堅定,其實從最近鄖陽增兵就能夠看出,朝廷給予蘇宇馳相當大的支持,七七這妮子的手段,胡小天了解頗深,她不但心狠手辣,而且善於籠絡人心,連洪北漠、權德安、任天擎這樣的人物都能被她整治得服服帖帖,更何況蘇宇馳這個武將。對將領來說沒有比信任更大的恩寵,士為知己者死,原本胡小天還希望蘇宇馳看清形勢轉投自己的陣營,現在來看似乎可能性不大。
蘇宇馳道:「只要大康在一天,蘇某就會為大康盡忠。」話已經說得相當明白,縱然老皇帝死了,可大康還在,他效忠得不是龍宣恩,而是大康。
胡小天道:「蘇大將軍忠肝義膽真是讓人佩服,在下只能祝福你了。」
蘇宇馳道:「胡公子如果只是祝福,那麼蘇某還真是慶幸了。」他認準了胡小天要借著這場戰爭做文章。
胡小天笑道:「以後的事情誰會知道呢?縱然你我成不了朋友,可蘇大將軍始終是我敬重的人,他日若有什麼難處,別忘了我,我這裡永遠向蘇大將軍敞開大門。」
蘇宇馳笑道:「胡公子以為我會敗給他們嗎?」
胡小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我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鹿死誰手,誰有知道呢?」
蘇宇馳道:「只要蘇某有一口氣在,任何人都無法從我的手上拿走鄖陽。」他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分明是說給胡小天聽。
胡小天心中暗笑,並不是話說的強硬就可以做到,任何人在大勢的面前都無能為力,他此時已經堅定了念頭,今次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將蘇宇馳這顆釘子拔去,此人的存在對自己始終都是一個威脅。
胡小天道:「對了,望春江水賊的事情還望蘇大將軍多多關注。」
蘇宇馳道:「此事我已經派人加強西岸巡防,我可以向胡公子保證,此事與我方無關。」
胡小天點了點頭,心中暗自奇怪,蘇宇馳說跟他無關,此前謝堅也說與興州無關,還真是怪了,難不成這水賊只是流寇?這一帶又有哪個流寇敢如此大膽?
這次白狼堆會談顯然沒有達到預想的目的,如果胡小天不是對蘇宇馳有所期望,他根本不會親自跑這一趟。回程途中,霍勝男也看出胡小天心中不爽,輕聲勸慰他道:「人各有志,何必勉強?」
胡小天道:「我只是有些奇怪,蘇宇馳好像充滿信心,似乎有了致勝的把握。」
霍勝男道:「他目前只有不到六萬兵馬,鄖陽又無險可守,西川和興州若是同時夾擊他,恐怕他很難擋住啊。」
胡小天道:「你有沒有覺得,他似乎有恃無恐,今天跟我見面跟我結盟的願望並不強烈,反而隱隱透露出一種威脅我的味道。」
霍勝男笑了起來:「怎麼可能,你多想了吧?」
胡小天搖了搖頭道:「但願是我的錯覺。」
霍勝男擁住他柔聲道:「你不要把自己搞得太匆忙,自從返回之後,就片刻不停地忙於公事,應該適當放鬆一下了。」
胡小天點了點頭道:「也好,途經沙洲牧場的時候我們下去看看,剛好放鬆放鬆。」
霍勝男溫婉笑道:「你去吧,我可得回去,還有許多軍務等著處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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