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小小穿著厚厚的衣衫,厚厚的裙子外面還披了一件大衣,站在冬日裡長長的棧橋上,雙手拎著巨大的皮箱子,呵著白氣。§.•´¨'°÷•..× ➅9𝓼Ⓗยχ.𝕔o𝐦 ×,.•´¨'°÷•..§
她身邊站著唐馨,後者今天倒沒怎麼盛裝,只是穿著平日的常服,手中也拎著一堆亂七八糟的行禮——很多是這個世界的紀念品,大多是文字記載的書籍,這些是少數可以通過技術手段複製到星門另一邊的。
艾塔黎亞這個世界的信息本身並不保密,它畢竟每年要接待那麼多的遊客,這個世界的魔法,魔導技術在另一個世界並不適用,能帶走的也只是那些記錄人文與風物的文字信息罷了。
棧橋的另一端是七海旅人號的眾人,大貓人高大的體格在眾人之間格外醒目,然後是艾緹拉、希爾薇德與方鴴。夜鶯小姐站在另一側,身邊是姬塔與天藍,接下來才是羅昊、洛羽、個子最矮的帕帕拉爾人,與眾人身後的帕沙。
小姑娘用力揮了揮手:
「大表哥,等完成了學業,我還會回來的!」
她看著眾人,努力眨巴了一下紅紅的眼睛,好讓自己不至於哭出來:「大家可不要忘了小小啊,主力團一定要記得給小小留一個位置。」
「放心吧,他們不會忘的。」
唐馨替她回答道,她走了過來,仔仔細細看了方鴴一眼,說道:「我先送小小回那邊去,她和我不一樣,眼下星門恢復了流通,她要和家裡人一起回那邊去。我原本打算留下來,但小小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死黨,我不會丟下她一個人的,再說我現在遊客的身份,留在團里也只是拖累大家,我打算先回星門那邊去,遲則一年,快則半年,拿到一個正式的身份。」
「你一個人留在這邊,爸媽讓我叮囑你照顧好自己,凡是多長一個心眼,別再和過去一樣腦子一熱就不管不顧地,就好像星門這件事,說起來都令人生氣。還有你的那個艦務官小姐,我知道她有時候只是好心,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動機,無論是為了你也好,還是為了她自己也好,事事多想一下,不要老被人牽著鼻子走——」
她看了看不遠處的希爾薇德,希爾薇德只回應以微微一笑。
方鴴連連點頭。畢竟表妹從小就比他有主意,腦子也比他好用,她拿定了主意,他也只需要聽就好了,但是若有人敢欺負對方,他會第一個站出來教訓那些人。
比打架,他可沒怕過誰。
不過聽到唐馨前面的話,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選召資格的事,你打算怎麼弄?」
拿到選召資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些正式選召者無不是很小就進入各大俱樂部、公會與聯盟的青訓營,經過與許多人的競爭之後,才能拿到准入星門的資格。
至於公共的資格更是萬中無一,而且這裡面有許多灰色領域,縱使小白如方鴴,也清楚這一點。
當然還有一條路是像羅昊那樣,進入軍隊,軍方每年會面向社會徵募選召者,就好像應徵入伍一樣。只是軍隊的選召者不自由,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到星門另一邊來服役。
唐馨不假思索地答道:「當然是走軍方的路線,我的成績是絕對夠的,而另一方面我還有你這樣一個好老哥,海軍也願意看在你的面子上給我一個機會。至於小小那邊……」
她停頓了一下。
「小小的性格我比你們清楚,總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不過如果她畢業之後還沒改變初心,我會幫她想辦法的。」
方鴴沒有反駁。
畢竟表妹的主意正,他反駁也沒有意義。他甚至沒有問舅舅與舅媽同意與否,畢竟面前這是他們的驕傲,他們無比優秀的女兒,與他這個從小闖禍到大的表哥不同。
舅舅與舅媽對於他是寵溺,而對於他們的女兒則是絕對的信任,唐馨從小到大也沒讓他們失望過。
「我明白了,」方鴴看向艾小小:「小小,你過來。」
小姑娘楞了一下,連忙拎著自己的大皮箱走了過來。
方鴴從兜里掏出一隻發條妖精,交到對方手上,那是最初的一版,金屬外殼在冬日的陽光下散發著黃澄澄的光芒。
艾小小放下箱子,厚厚的手套捧著妖精,有點好奇地看著這一幕。
「妖精可以存到星門港的銀行里,」方鴴說道:「它可以在另一邊用技術手段投影出來,當然在那裡它就飛不起來了,小小,這是送你的紀念品。」
一旁希爾薇德也走上前來,笑著將一件東西交到她手上。
看到那東西,艾小小忍不住啊了一聲,那是一把銀色的手銃,上面有獅鬃的雕飾,仿佛飽經風霜,銀色的外殼上有了許多劃痕。
她當然認得這把獅子手銃,因為團長大人也有一把,這和那是一對的。
艾小小當然明白這把獅子手銃的珍貴,它對於後者來說意義非凡,她有些不解地看著後者:「希爾薇德小姐?」
「這是送你的,」希爾薇德笑著答:「把它好好保管好,但如果有一天你回來了,就親手把它還給我。」
艾小小眨巴著大眼睛,好奇地問:「這算是一種約定嗎?」
艦務官小姐點點頭。
「好的!」小姑娘有些開心,「希爾薇德……姐姐,那我們約定好了!」
她有些欣喜,緊緊抱著那把獅子手銃。
不過站了一會兒,心中又升起惆悵,看著眾人,眼中多了一層霧氣。
大家相處了不短的時間,雖然她在這個世界明明不過是一個過客,但卻留下了難以忘懷的記憶,有許多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人,還有七海旅人號,她都捨不得。
但港口上已經傳來登船的汽笛聲。
大家一一上前與這個小姑娘擁抱了一下。艾小小最後還一本正經地教育了帕沙要努力學習鍊金術,不可辜負她的期望——畢竟在這個團里,也只有這個小傢伙是她的小小跟班,其他人都比她資格老。
帕沙乖巧地連連點頭。
「要是黛麗絲女士在這裡就好了,還有灰岩先生。」
艾小小嘆了口氣。
冒險團曾經有過的一隻貓,她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十分羨慕。
她努力向眾人揮了揮手,最後拎著自己的大箱子,和唐馨一起走上那艘巨大的廂式浮空艇的登船梯,消失在了那個方向。
汽笛長鳴,眾人目送那艘來往於雲層港之間的廂式浮空艇徐徐離港,在雲層之間愈行愈遠,最後化為天邊的一個黑點。
時間在無聲無息中度過。
另一方面。
芬里斯的『血船』艦隊的抵達在一段時間內,也為艾爾帕欣城內注入了新的話題與談資,芬里斯人拉起了一支艦隊,並且還將船帆塗成赤紅的顏色,號稱『血船』。
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
當這支龐大的艦隊入港之時,前來迎接的正是王城的使節團。
由於銀風騎士團被解散,艾爾帕欣幾乎上上下下的貴族皆被清洗了一遍,為了防止權力旁落,那位年輕的國王陛下直接命令自己的使節團來到艾爾帕欣,接管了一切事務。
精靈公主布麗安也立在使節團一側,她本與王室的關係不錯,又是羅班爵士的戀人,作為在北地富有極高聲譽的拜恩之戰的英雄之一,是受那位國王陛下所託,來幫助這些外來者接洽本地事務。
而使節團正有些震撼地看著眼前這支漫山漫海的血色艦隊。
他們倒不至於沒聽說過芬里斯正在發生的事情,但那個地方本來曾經就屬於一頭綠龍的私人領地,後來發生了那件事之後,芬里斯人直接拿回了那片土地的自治權。
由於王國從來就沒有對芬里斯的統治基礎,再加上芬里斯人也沒有直接宣布脫離王國—聯盟,因此實施上考林人,矮人與精靈也就默認了這件事。
使節團內的眾人是聽說過在那之後,芬里斯人為了查明真相,拉起了一支復仇的艦隊。
也就是面前這些『血船』的由來——
可他們也沒想到。
這支艦隊會如此龐大,裡面不但有芬里斯人,甚至也有許多選召者。
看著這支艦隊,使節團的人臉色有些不大好起來,他們當然清楚,這是一種示威。
這支艦隊的存在,或許是為了復仇,但同時也是對於王國一個警告,是芬里斯人捍衛自己自治權的力量。有聰明的人,已經暗暗記下這一點,打算將它匯報給遠在戈藍德的那位國王陛下。
艦隊徐徐入港。
很快從上面其中一條船上下來了一個身形高大,肌膚呈古銅色的青年船長,大步流星來到眾人面前。
對方不是選召者,身上帶著那種在海上討生活的人常見的桀驁不馴,他看著一眾使節團的目光絲毫也不因為他們是王國貴族,或者陛下使節的身份而流露半點尊重之色。
相反,這位年輕的船長只對不遠處的布麗安公主施了一禮。
然後他直起身來,用一種玩味的神色打量著其他人。這也難怪,當初是王國放棄了芬里斯,並選擇在他們危難之時袖手旁觀,反倒是選召者在最關鍵之刻伸出援手,因此事後他們選擇與後者達成聯盟。
而非王國。
使節團縱使心有不滿,但也不敢輕易表露出來,畢竟這個世道上說話靠的是拳頭,王國不可能在這個時節拿這些芬里斯人有什麼辦法。何況對方應約而來,已經算是給考林—伊休里安聯盟面子了。
這時才有人清了清嗓子,走上前去,恭聲開口道:「歡迎我們芬里斯島上的盟友,很高興看到各位遵守古老的盟約,在這個時候來此,北境動亂方息,但各處尚有烽火,正是需要諸位的力量的時候。」
但年輕人輕輕一擺手。
「你們可以叫我奈德,我是奉了芬里斯現任執政官大人,以及生命聖殿之令而來,」他開口道,聲音乾脆而有力,「不過我對北境之戰可沒什麼興趣,『血船』艦隊是受芬里斯永恆的盟友的號召而來,我想問一句,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芬里斯永恆的盟友?
使節團內心一跳。
這時有才思敏捷的人已經聯想到了那一層干係,面色不由再度一沉,他們中有少數人知曉芬里斯之災的內幕,當然也清楚他們正在通緝的那個『政治犯』,與這些芬里斯人之間產生過什麼樣的聯繫。
這些人不會是為了那人而來吧?
但事實很快證明了最壞的那一種猜測。
奈德直接了當地將話挑明了說:「你們沒猜錯,我就是為了芬里斯的英雄而來,龍之鍊金術士,艾德先生,你們應該清楚他在什麼地方。我聽說那位國王陛下,似乎對我們的盟友有一些誤會,我想聽聽看,你們對此有何看法?」
他將手一抄,環抱於胸前,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
「雲海之上討生活的人不喜歡把話說得拐彎抹角,我就在這個地方,今天你們不妨把話說得清楚一些。」
棧橋上一片寂靜。
一時間似乎只有奈德聲音,在港口上空蕩蕩的迴響。
使節團的人面面相覷,不由互相看了一眼,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向一旁的布麗安公主投去目光。
精靈公主看著這一幕微微一笑。
……
一石激起千層浪。
人們起先以為芬里斯人的艦隊也是聽應了王國的號召而來,但後來發現,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血船』艦隊竟然是為了尋找芬里斯之災的英雄而來,而那位傳說中的英雄……好像、似乎,又正好與他們口口相傳的,艾爾帕欣的救世主是同一位。
而到了這一步。
經過發酵之後的事實,便再也掩蓋不住了。
原本隱藏的關於考林王國、超競技聯盟方面對於七海旅人號上一行人的通緝令,便也浮出水面。
關於龍之鍊金術士,南境工匠大賽的優勝者,甚至是芬里斯之災的救星,重重身份,再一次將『七海旅人號』與『艾德』這兩個名字推上了風口浪尖。
起先使節團方面還想要掩飾一下,但這個爆炸性的消息根本蓋不住,甚至在『血船』一方有意宣傳之下,很快便在艾爾帕欣城內傳得滿城風雨。
它不啻於一枚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
將人們的目光從王國對於鴉爪聖殿的北伐之中拉了回來,重新匯聚於當下——一方面,那是揭露鴉爪聖殿陰謀,北境大戰的參與者與英雄之一,艾爾帕欣眾救世主中的一個(大多數人還不清楚銀之塔一戰的細節)。
可另一方面。
又是王國通緝的在逃犯,據說船上包庇了一位叛國者的後裔,一場謀反活動的參與者,其違背了星門憲章,與聯盟的諸多條令,是選召者之中的叛逆與『敗類』。
當然,後者超競技聯盟此刻早已成了一個笑話。
不過關於前者,一時間卻傳得有聲有色,甚至連那位『貴族千金』的存在,包括其絕色的容貌,都被人們繪聲繪色地描繪出來,並賦予了希爾薇德許多個身份。
比如某個沒落王朝的公主殿下。
山民曾經的王族,遺落的血脈。
甚至還有更加誇張的,說她是海盜王的女兒。
當然也有一些猜中事實的,但大都淹沒在了艾爾帕欣市民各種多彩紛呈的想像力之中。
不過北境子民與王國本就隔閡著一個雲層海,叛逆者的身份對於他們來說只是為方鴴,希爾薇德加上了一層傳奇的色彩而已,他們對於這個王國本身或許還有一絲歸屬感。
但對於王室。
尤其是那位新登基的,年輕的國王。
則在大多數人的印象之中,只是一個或許值得敬畏的,但卻疏離、淡漠的概念。
大多數人甚至認為,讓『海盜王的女兒來當國王』,好像聽起來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至少他們拯救了整個北境,並有恩於這座城市之中的大多數人,誰更親近,誰更疏遠,一目了然。
於是王國方面的使節團的日子立刻變得不那麼好過起來。
他們好像成了這座城市的敵人,每個人都用不懷好意的目光看著他們,有衝動的人甚至直接堵在府邸外面。
有心人當然明白自己處境的由來,心中卻暗暗叫苦,他們敢動對方麼?他們要真敢,這些『北境的好漢』們怎麼會停留於此,由於對於銀風騎士團的調查,城衛軍早就停擺了。
眼下負責艾爾帕欣城內秩序的是工匠協會,可工匠協會明顯也對此態度曖昧,阿奎特那些矮人,更是三天兩頭向他們抱怨王國下了『錯誤的命令』,他們是矮人,和精靈一樣可不在乎什麼人類王室的威嚴。
畢竟大家只是盟友而已。
至於工匠協會的態度原因也想得明白。
事實上使節團自己也對於國王陛下狹隘的心胸頗有微詞。
不過一個船長的女兒而已,就算是那個家族的後人,薔薇工坊的繼承人,那又如何?
而眼下北境才剛剛經歷了叛亂,且不說那些潛伏的叛逆者,邪教徒,就算是普通人也或多或少對王國頗有微詞,畢竟這次被從上到下清洗一遍的大大小小的貴族,可是與王國脫不了干係。
反倒是精靈與矮人,他們代表的星與月議會,與工匠協會,才是這座城市的拯救者。
眼下要是再將『艾爾帕欣的英雄』推上叛國者的身份,只怕他們在這裡就坐不長久了。
他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但使節團畢竟只是陛下與那位宰相大人的喉舌,王城方面一片寂靜,他們也只好裝死。
於是就這麼在詭異的氣氛之中,無奈看著宅邸大門外聚集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抗議的聲音一天比一天大,使節團的眾人乾脆將大門一關,兩耳一閉,就此不出門了。
而這場風暴的另一個中心。
七海旅人號的船長大人,方鴴事實上並未如人們猜測之中一樣,見過了『血船』上的人。
事實上他此刻正在與另一個人會面——
「是布麗安公主主導了這一切,」視頻之中,白雪正微微一笑,「她指示芬里斯的人將這件事直接捅到了檯面上,現在你的身份很微妙,考林王國需要你們的名聲,但一方面你的艦務官小姐也確實是……」
方鴴嘆了口氣。
他早料到這一點。
那位精靈公主殿下,一點也不如傳聞之中拜恩之戰的英雄那麼穩重,正相反,她的性子和希爾薇德有些像,古靈精怪,說不定自己的艦務官小姐正是受了其影響。
「說到這個身份,」他答道:「你們不也是麼?」
「也算是,」白雪笑著說:「可我們怎麼會和他們站在一邊,我們都是選召者。不止是我,六影,卡卡他們都不會答應幫忙,他們現在打出自己的名頭了,弗洛爾之裔也要尊重他們的意見,我這邊自然也是一樣——」
「謝了。」
方鴴當然明白,卡卡和六影和自己非親非故,還有那個叫霞月的工匠,他們甚至是傑弗利特紅衣隊與弗洛爾之裔那邊的人,對方能達成共識,白雪肯定在裡面出了很大的力。
少女再笑了下,「應該說謝謝的是我,你那位『公主殿下』沒怪罪你吧,我可是她的競爭對手。」
方鴴知道她說的是誰,搖搖頭:「蘇菲她不是這樣的人。」
「總而言之謝謝,」白雪說道:「我知道自己和她有一定差距,但現在我至少擁有這樣一個機會,只有我自己明白這個機會對我來說意味著怎樣的價值,因此我是真心實意地感謝你們,感謝七海旅人號上的大家。」
「無論如何,我都會儘量幫你們的忙,而眼下七海旅人號的處境十分特殊,在布麗安公主的推動下,考林王國那邊很快便不得不作出選擇。」
「艾德,我們,還有軍方那邊的人,都會儘量幫你想辦法的。」
她停了一下:「另外我給你帶了個消息來,你要聽聽麼?」
方鴴微微一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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