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星門之戰 XVIII

  遠遠地一束紫色的光輝正在緩緩地穿過雲層,那光芒映亮了每一個人的臉膛。🍓☮ ❻➈ᔕĤ𝓤𝐗.Ć๏𝐦 🐲✎

  空戰甲板的門已經完全打開,狂風透過艙門之間的開口洶湧而入,扯動著方鴴的衣領,濕漉漉地拍打在他臉上,令他不由自主眯了一下眼。

  卡卡正從魔導艙的方向推門而出,並靠在門邊,將靴子裡的水倒出來——連帶著倒出了好幾條活蹦亂跳的銀魚——這些帶翅膀的空海魚類並不能很好地適應水生環境,只差一點就要溺水了。

  卡卡抖了抖手中的靴子,才開口道:「準備好了,那東西雖然和我們的魔導爐不太一樣,但儲魔水晶的結構卻是一致的,畢竟儲魔水晶算是半個自然產物。再說破壞總比創造要簡單,幾個世紀以來的技術進步都是為了給它提供更嚴密的防護,讓它變的更安全,現在要讓它變回一枚不穩定的炸彈這太簡單不過了,只要把那些防護措施撤掉一半,它的危險性就可以增加兩倍。」

  「幹得不錯。」方鴴毫不吝於稱讚。

  他明白雖然卡卡說得簡單,但影人的技術風格與艾塔黎亞截然不同,僅僅是找出魘爐的各部分的功能對於大部分工匠來說恐怕都是一頭霧水的事情。

  這個工作就是交給他來完成,也未必能將時間壓縮到短短半個小時之內,何況他還騰不出手來。

  但卡卡雖然看起來不靠譜,卻相當有水平,對方甚至可能是傑弗利特紅衣隊培養的這一代核心工匠之一。

  方鴴前方此刻懸浮著一個屏幕,上面正是伊格納茨,他也聽到了卡卡的話,言簡意賅地問道:「還是要執行原定計劃?」

  方鴴點了一下頭。

  正緩緩沉向雲海的兩艘浮空艦此刻不引人注意地轉了一下向,拖著長長的濃煙,正向著影人側翼艦隊的方向靠了過去。

  它們很快超過了每一艘船,來到在了艦隊的最前方。影人們一開始並未注意這兩艘正在下沉的自己人的船,但隨著距離進一步靠近,它們也開始感到了不對勁。

  影人指揮官眼中正閃動著火苗,它回過頭去,用尖嘯的聲音向魘爐構裝體下達了命令。幾艘影人的浮空艦立刻開始轉向,黑洞洞的炮口朝向了這個方向。

  然後一片閃光——

  幾道綠色的光焰從冒著滾滾濃煙的浮空艦左右與上方飛了過去,其中一發命中了風船的右艏,綠光從船身之中貫穿而過,帶起了明亮的爆炸的光芒。

  船身猛地一震,仿佛要四分五裂一般,將眾人掀翻在地上,甲板開始不住地傾斜,原本下沉的趨勢一下子變得更加明顯了。

  而這時在白雪的命令之下,選召者的艦隊開始了一輪掩護射擊,無數火光划過天際,爆炸的光芒幾乎點亮了雲層。

  但這輪掩護射擊只讓方鴴一行人只來得及喘了一口氣而已。

  相反,卻反而暴露了他們的意圖,接下來更多的火力瞄向了這兩艘浮空艦——一束束綠色的光焰好像是流星一樣正從他們左右兩邊划過。

  這時前方艙室忽然傳來猛烈的爆炸,船身的劇烈震動幾乎將每一個人都甩飛起來撞在牆上。

  「我們失去了三分之一個艦艏,」白駒過隙靠著傾斜成七十度的艙壁往下面看去,面色一變:「我們正在下沉。」

  「快放煙霧彈!」卡卡大叫一聲。

  一個工匠大步沖了過去。

  一聲巨響,一團凝華狀的雲霧在浮空艦之前炸開來,如同散開的水凝雲氣一樣,迅速擴散到幾百尺,一下子掩去了他們的身形。→

  而一團雲霧過後,緊接著又是第二團雲霧炸開,一團團水凝雲氣一路向前鋪開,影人艦隊的火力,接下來像是打在了空氣里一樣。

  而遠在一兩空里之外,銀色維斯蘭的主力艦之中,拍攝者很好地錄下了雲團向前延伸的一幕。

  看到這一刻,觀眾們似乎才反應過來——銀色維斯蘭的艦隊是在掩護它們撞向影人的側翼艦隊。

  但煙霧終有用盡的一刻。

  兩艘浮空艦一共也就配發了幾枚大型水霧術水晶而已,何況近到了這個距離上,雲霧也藏不住浮空艦龐大的身形了。

  巨大的陰影正從雲霧之中直衝而出,拖著長長的濃煙,與閃爍的烈焰——在眾人的目光之下,尤其是前面一艘風船,此刻已經完全失去了動力與平衡,幾乎是憑藉著慣性向前撞去。

  那像是兩枚隕石一樣,正拽著濃煙滾滾的的尾焰,墜向了影人艦隊的陣列。而那道划過天空的尾跡,正映入每一個人的眼中,令人們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他們當然明白那船上有人,一定是他們的選召者在奪取了影人的風船之後,才制訂了這個計劃,利用影人的浮空艦,撞向它們自身。

  但真能成功麼?

  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兩艘浮空艦與其說是在還在繼續前進,不如說是為了整個艦隊擔當起了吸引火力的任務,而越是靠近影人的艦隊,火力變得越是密集。

  兩艘浮空艦船身上炸開了一道道光焰,其整個艦艏與右舷幾乎都支離破碎開來。

  接著第一艘風船的船身終於發出一聲嗚咽,龍骨斷成了兩截,從中裂開來。它幾乎已經變成了一塊燃燒的木炭,整個斷口都向外冒著熊熊的烈焰,失去了平衡向著斜下方墜去。

  落在眾人的眼中,那是怎樣一幕慘烈的場景。

  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但最終還是功虧一簣,人們眼睜睜看著那燃燒的風艦與影人的艦隊交錯而過,緩緩滑入艦隊的下方。

  人們一時間心情複雜,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選召者們心中的血性,與他們為之而戰鬥的信念,仿佛皆銘寫入那燃燒的烈焰之中,那已經不僅僅止是一條風艦,而是一塊豐碑。

  正立在這戰場的中央——

  將那無聲的言語,撰刻入眾人的目光之中。

  只是這一刻,方鴴心中卻沒有其他人想像之中那麼悲觀,他立在傾斜的甲板上,看著濃煙與火焰不住從四周冒出來。

  雖然船身正一點點傾斜,並發出仿佛要散架一樣的吱吱嘎嘎的聲音,猛烈地搖晃著,狂風尖嘯得好像是女妖在嚎哭一樣。

  但所有人都還算鎮定。

  計劃還未開始,就已經損失了三個人手,連那個有些水平的名叫白駒過隙的傑弗利特紅衣隊的工匠也在之前的一輪炮擊之中被帶走。

  但對方至少搶救下了核心艙,這就夠了。

  方鴴向那個方向看去,還記得對方奮不顧身地衝過去打開核心護盾的樣子——雖然只有一個剎那的背影,轉瞬便淹沒在了崩騰的烈焰之中。

  風聲呼呼作響,十二台槍騎兵的核心水晶已依次亮起,它們死死釘在幾乎已經傾斜成四十五度的甲板上,紋絲不動。

  而方鴴聽著那個柔和的,安靜的聲音正從槍騎兵軀殼之下傳出,一時之間仿佛連自己的心都靜了下來:

  「騎士先生,準備好了。」

  他回過頭去,臉頰上有一道血淋淋的傷口,是被彈片割傷的,鮮血不斷順著他的臉頰流下,混合著雨水,灌入領口中。

  但方鴴對此仿佛毫無察覺一樣,看著眾人說道:「投放空戰構裝吧。」

  所有人都點了點頭。

  「你真能同時還要控制這麼多構裝體麼?」卡卡一如既往地開始說喪氣話,「別誤會,我倒是不質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到時候你一定要多照顧我一點,就算實在出了什麼意外,你一定也要先保證我這一台啊。」

  所有人都忍不住沒好氣看了他一眼,好在大多數人都了解這傢伙的性格,想了想沒有說髒話。

  至於那些不是傑弗利特紅衣隊出身的人,雖然心有不滿,但看在其他人的面子上沒有表達出來。

  此刻另一個光屏從方鴴前方浮現,上面出現了紅葉的容貌,她正在另一條船上,是另一隊工匠的指揮官。

  方鴴當然沒有忘了這個出身於塔波利斯橡木騎士團的天才工匠少女,現在塔波利斯的人算得上是他的自己人。

  「卡卡,」紅葉對卡卡毫不客氣,瞪了他一眼,然後才說道:「艾德,我聯繫上尤古朵拉小姐了,他們正在下面的戰場上。」

  「白雪她們也聯繫上了Elite的艦隊,他們和月塵的一支分艦隊正向戰場靠過來,軍方的艦隊也要抵達了。」

  這無疑是好消息。

  方鴴鬆了一口氣,看向前方,主力艦隊的第二輪齊射正好抵達,金色的焰火燒著了雲層,讓整個天空都沸騰了起來。

  空海微微震顫著。

  卡卡只聳了聳肩。

  而方鴴這才舉起操控手套來,在他的示意下,工匠們兩兩一組登上了槍騎兵,掛在它一側。然後槍騎兵舉起大盾來,放平了長槍,一台台滑出了空戰甲板。

  當然了,那只是表面現象而已,實際上真正負責操控這些構裝體的是塔塔小姐,方鴴裝模作樣,只不過是為了防止讓其他人看出什麼問題來。

  風船的傾斜已經越來越嚴重,而所有人都已先一步離開,最後剩下的只有他與卡卡兩人而已。

  而正是這個時候,方鴴卻再一次恍惚了起來,他無形之間好像又一次回到了之前那個狀態之中,感到整個世界都和自己抽離開來。

  他察覺到自己正像是用一個旁觀的視角看著自己,立在瓢潑的風暴雨之中,手中的操控手套折射著冷光。

  然後他聽到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小傢伙。」

  「誰在那裡?」

  方鴴低喊了一聲。

  但那個聲音很快便支離破碎,化作了一聲刺耳的尖嘯。

  方鴴這才猛然之間回過神來,看著自己精神世界之中妮妮又撲又跳,張牙舞爪,搖晃著小尾巴露出雪白的小尖牙來,像是在防範著什麼。

  他怔了一下,才意識到是自己的『小女兒』保護了自己,看來之前並不是錯覺,真是有什麼東西入侵了他的精神世界。

  那種古怪的感覺又一次回來了,方鴴忍不住楞了一下,搖了搖頭,心想怎麼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又找上門來了——自己的心靈世界有那麼千瘡百孔麼?

  只是他分辨不出那是什麼,卻聽到一旁紅葉有些擔憂的聲音傳來:「艾德?」

  方鴴抬頭看去,才發現對方正皺著眉頭看著自己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方鴴搖了搖頭。

  紅葉有點狐疑地看著他:「真的麼?」

  方鴴擺了擺手,示意時間已經不多,他回頭看向一旁正同樣好奇的卡卡,向他作了一個手勢,示意對方上自己的槍騎兵去。

  卡卡對此倒是不反對,和但仍回過頭不太保險地問了一句:「沒有問題吧?」

  「閉嘴。」

  方鴴對這個話癆一樣的傢伙實在是有點無語了。

  這真是傑弗利特紅衣隊培養的這一代核心工匠麼,這畫風著實離譜。

  ……

  而就在選召者的艦隊第二輪齊射划過雲層之時,十多道影子正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熊熊燃燒正在傾覆的風艦。

  當然,他們也就是騙過影人的視線而已,卻騙不過風船上的設備——事實上在空戰構裝離開浮空艦的那一剎那,他們便進入了各種探測水晶的視線之內。

  影人的觀察手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指揮著幾艘小型的浮空艦開始轉向下降,它們跑到了船舷的一側,用火焰狀的目光向下看去。

  可也正是那一刻,方鴴第一次透過自己的操控手套下達了一個真正的指令。

  此刻正懸浮在風船的魔導艙之中的十多枚火巨靈,嗡嗡地扇動著雙翼,其核心水晶之內,同一時間亮起了一道道刺眼的紅光。

  「起爆——」。

  就在那一剎那,在眾人的目光之中,那艘正在傾覆翻轉的半截風船之內,忽然閃過了一道白光。

  那就像是一個極為細小的白色光點一閃而逝。

  但片刻之後,細小的光點化為了一輪熾白的烈陽,那明亮的光華猛烈地一閃,放射出千百倍的強烈光芒來,刺得所有人雙目一閉。

  華光一閃過後,卻猛然向內坍塌下去。

  下一刻,無窮無盡的白光才以更為猛烈的速度以那個坍塌點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仿佛只是頃刻,茫茫的白光便已經填滿了整個世界。

  那光芒霎時之間穿透了雲層,甚至連地面上的戰場都變得明亮起來,正在交戰的雙方也忍不住一停,抬頭看去,看著那雲層上空的巨大的白色光球。

  那是天空之上的奇景,白光讓整個戰場亮若白晝,幾乎持續了好幾秒鐘,才漸漸平息。

  而對於屏幕之前看著這一幕的人來說,只不過是一片耀眼的白光,在那短短的數秒鐘內遮擋了一切畫面——

  「魔導爐殉爆?」

  流浪的馬兒剛好寫完了那個帖子,回過頭來,看到這一幕,忍不住開口說道。

  一旁的蘇長風默默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麼,畢竟那個計劃也是由他拍板決定的——他甚至給了方鴴一些特別的指示。

  白色的光華過後,影人的艦隊已是一片大亂。

  在這麼近的距離上產生的衝擊,暴動的以太魔力以千倍於平時的能量層級從艦隊之中橫掃而過。

  雖然對於它們來說幸運的是,爆心在艦隊的下方,殉爆只對艦隊本身造成了微乎其微的損傷,但一時間卻令船上所有的探測設備一齊失靈。

  影人的艦隊變成了聾子與瞎子,裂開的探測水晶之中此刻一片空白,要不就是因為故障而頻繁地閃爍著。

  衝擊波也打亂了艦隊的陣型,影人們此刻其實已經知道有人從下方滲入了它們的艦隊,甚至很有可能是聖選者們的空戰構裝。

  可此時此刻,它們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因為一艘風艦已經炸了,但還有另一艘風艦正向他們這個方向直衝過來。

  這時候這支影人的側翼艦隊已經完全顧不得其他了,紛紛調轉了方向,向著另一艘風艦集中了一切火力,務必要在紅葉等人操控的風艦刺入陣型之前擊墜對方。

  密集的火力猶如天上的繁星一樣綻放,仿佛下一刻,那風艦便要在這狂風驟雨之中撕裂成無數碎片。

  可也就是在那一剎那,同樣的場景再一次出現了,白色的光芒在那風艦之中閃現,並迅速席捲了一切。

  只不過這一次,人們終於在爆炸之前,看清了那一個個迅速飛離浮空艦的細小黑點——

  「是空戰構裝!」

  「有人離開浮空艦了——」

  在眾人眼中,那些細小的黑點正全力四散而逃,試圖在爆炸產生之前逃離衝擊波波及的範圍。

  白光席捲了整個世界。

  這一次爆炸的中心距離影人的艦隊更近,並且處在同一個的高度與平面之上,席捲而至的衝擊波幾乎將最前沿的幾艘風艦紛紛向後推去,彼此撞在了一起。

  浮空艦的結構因為變形而發出令人牙酸的巨響,但一切的雜音只在片刻之後便徹底化為了寂靜。

  爆炸產生的巨響在近距離上掩蓋了一切聲音,仿佛讓雲層上空產生了一個寂靜的世界。

  在無聲無息之中,氣浪掀起一切,並將甲板之上的雜物,纜索紛紛扯飛,它們橫掃過還有停留在上面的魘爐構裝體,連帶著影人們一齊橫飛了出去,墜入雲海之下。

  尖嘯的聲音持續了好幾秒鐘才像是潮水一樣褪去……

  方鴴這才回過頭看著那些從上方墜落下來的碎片,燃燒著火焰的木板,與構裝體。

  過了好一會兒,通訊頻道才回復正常,從中傳來沙沙的聲音:

  「又有兩個人失聯,我們還剩八個人。」

  「第二小組還剩十三個人。」

  損失是不可避免的,在這麼近的距離之上,能夠躲過爆炸的第一輪衝擊需要一定的運氣,他們的運氣其實還算不錯。

  損失比預想之中還要小一些。

  這是每個人都清楚的事情,他們在前往這個地方的時候,便已經清楚自己會面對什麼。

  方鴴抬起頭來,看著頭頂上那片浮過的陰影——影人的側翼艦隊這時候其實已經產生了一定程度的混亂。

  他用低沉的聲音,下達了第二次分離的命令。

  槍騎兵們紛紛調轉方向,划過了一道圓弧只有開啟了加力,拖著長長的青藍色的尾跡,向著影人的艦隊飛了過去。

  但在那之前,兩個小組的二十一名工匠便已經與自己的構裝體分離開來,他們縱身一躍飛向雲海,然後舉起右手——

  同一時間發射了飛爪。

  一條條細線像是蜘蛛絲一樣連向影人浮空艦的下方,而後者的目光正為塔塔小姐控制的槍騎兵所吸引,對此毫無所覺。

  只有拍下了這一幕的人,才能看到這壯觀的一幕,甚至連拍攝者都忍不住怔了一下,在無數場大戰之中——

  他們也從曾見過這樣一幕奇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