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追至小巷入口處,鬼鬼祟祟地探頭向裡面一看,卻發現小巷內空無一人,不由一愣,還以為自己跟丟了目標,急忙快步沖了進去。→
但就在他踏步而入那一瞬間,感到像是步入了一層粘稠的液體之中,空氣慢慢扭曲起來,向前拉伸。下一刻『啵』一聲輕響,只如同扯破了一層隔膜。
周圍的景色形成一片黑與藍的色斑,隨著扯開的『隔膜』彼此匯聚起來,最後形成一左一右兩名少女,其中一個一手握著匕首,一手叉著腰際,歪著頭,另一個稍矮一頭,手持魔導杖,兩人正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你在找誰?」
藍發的少女平靜地問道。
海族男人心思如電閃,右手向下一沉,按向腰間懸掛的短劍,下一刻一道銀光,射向一側黑髮少女。他心知魔導士多半有被動生效的護盾,作為偷襲的目標並不明智——但手中一重,他抬頭一看,那黑髮少女竟不知什麼時候伸出雙手,交錯合十,架住明晃晃的刀刃——她手上戴著只及手掌一半的黑色皮手套,有些俏皮地露出白生生的手心,與皮革上一個銅色的帶刃齒輪徽記。
那黑髮少女也正向他看來,嘴角微微一勾。
男人心中大駭,用力將手中刀刃一轉,但那少女仿佛猜出他動作似的,黑漆漆的目光中閃過一絲靈動的色彩。她向上兩步,兩腳蹬牆,身子像是陀螺一樣飛轉起來,那一剎那男人只感到手上一道巨力傳來,竟不由自主被旋轉的力道帶了過去。
少女像是燕子一樣在半空一折,伸出一條腿,一記旋踢向他壓下。那如同一道黑色的鞭影,重重壓在男人後頸處,打得他差點趴下去。但男人怒吼一聲,身形向下一沉只單膝跪地,並一手鬆開匕首,才從黑髮少女控制之下脫開身來。
「咦,皮好厚啊。」
少女在半空中還有空感嘆一聲。
男人咬著牙,另一隻手掏出一隻手弩返身向黑髮的少女扣動扳機。
只可惜黑髮少女一記鞭腿掃在他身上之後,整個人便像是一陣霧氣一樣化開,弩矢只穿過她身體,如同洞穿了一道影子一樣,向著小巷外飛了出去。而黑髮少女所化的霧氣,如梭狀向前流動而去,穿過男人身體兩側,在他身後重新聚攏,剎那之間匯聚成形。
下一刻,黑髮少女便俏生生地立在那裡,趁男人還沒反應過來,從其身後一記手刀敲在對方後腦上,後者頓時兩眼一翻,倒了下去。
洗手這才看向一旁的藍發少女,伸出小手向對方屈了屈:「小霜霜,要擊掌嗎?」
霜天翻了一個白眼:「麻煩節省時間,趕快檢查一下這傢伙是誰。」
但洗手伸出的手輕輕一晃,不知什麼時候便多出了一把銀匕首躺在她手心中,那匕首套著黑沉沉的刀鞘,鞘上有一個十分獨特的蝴蝶狀的銀雕飾。她握著那刀鞘晃了晃,笑著答道:「早就檢查好咯,等這時候再搜身的話,這匕首說不定會消失,但盜竊技能就不一樣了。」
縱使與對方搭檔也不是頭一次了,霜天看到這一幕還是忍不住有些驚訝:「你又是什麼時候動的手?」
「當然是不久之前咯,」洗手笑嘻嘻地露出雪白的小尖牙:「在夜鶯之中我不是戰鬥力最高的那個,可要比手上技巧,十王來了我也不一定會輸。」
「是是是,偷雞摸狗的事情你最在行,」霜天沒好氣道:「不過我覺得你說錯了一件事,在夜鶯之中你不一定是手上功夫最厲害的那一個,但化妝易容是肯定無人能出其右了。」
黑髮少女聽了哈哈一笑,不但不以為恥,反而十分自得。
霜天也懶得和她說,只道:「這匕首什麼來歷,你認識那個蝴蝶嗎?」
洗手瞥了一眼手中的匕首,搖了搖頭:「沒見過,不過這個徽記有點特殊,應當算是個線索,總而言之先留著吧。」
兩人正交談間,小巷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霜天手持魔導杖,有點意外地回過頭去,正看到遠處一群穿著黑紅兩色相間戰袍的選召者,正從外面大道之上經過。
在這些人身後,還有一行高頭大馬的騎士。
那些騎士身披紅色長袍,或戴著帶著有一對暗金色翅膀的全罩式頭盔,而金屬面甲上細細的縫隙中也看不清神色,只讓人感到一種壓抑感。血色的長袖之下露出銀色的金屬甲冑,鐵護手緊握長戟,長戟上是一枚火焰十字狀徽記。
霜天有點意外地看著這些人,忍不住自言自語地問了一句:「這些人是在幹什麼?」
「那些穿著黑紅色戰袍的是舊南境同盟的人,」洗手在一旁答道:「不是全部,不過也為數不少,他們最近在這裡鬧得很厲害,你應該有所耳聞吧?」
「我當然知道,」霜天翻了個白眼:「我問的是那些騎士,以前可從沒見過這些人。」
洗手攤了攤手:「總之不是艾爾芬多議會的人。」
正在這時,這支隊伍忽然折向湖岸棧橋的方向——在那個地方,一個身穿黑色長袍,手持法杖的中年人正從一艘停泊在湖灣之中的帆船上走下來。♪🐠 ❻➈ᔕ𝓗𝓾Ж.c𝕠爪 🏆😾
對方戴著一張血紅的面具,也看不清其本來面目。他看了看喧鬧的眾人,舉起手來,示意安靜,然後才開口道:「各位,想必你們已經聽說了。王室也好,宰相一方也好,弗洛爾之裔也好,還有BBK的人也好,皆拒絕了我們的提議——」
洗手遠遠看著那人,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尖。
「你見過他?」霜天問道。
少女搖了搖頭。
而中年人這時舉起一隻拳頭,高聲說道:「不過我們從來也沒祈求過他人的同情,南境同盟本來與這些北方佬井水不犯河水,如果說是有誰先挑起這場紛爭——」
他略微停了一下,才再開口道:「那麼,錯誤也不在我們一方。」
「而我聽說——」
「塔波利斯橡木騎士團已經解散。」
「考林—伊休里安東部經濟共同體,也岌岌可危。」
中年人高喊道:「各位,在艾塔黎亞,在星門的歷史之上,自由公會,自由選召者的聯盟從未有如今天這一刻這麼接近危難的邊緣,難道是因為我們做錯了什麼嗎?」
「沒有——」
他搖頭:「一切不過是大公會咄咄逼人,超競技聯盟無所作為,甚至與之同流合污。」
「但可惜,星門並不是某些人的星門,」中年人舉起手中的魔導杖:「他們要讓我們不作抵抗,便放下刀劍,就此投降?」
黑衣中年人張大嘴巴,像是從胸腔之中發出一聲怒吼來:「你們答應嗎?」
「不答應!」
「打答應!」
怒吼聲響徹雲霄,一時間引得附近原住民紛紛側目。
霜天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好一副煽動人心的口才,我總覺得在什麼地方見過這些人。」
「嗯?」
她回過頭,問道:「你應該知道,我才從奧述回來吧?」
黑髮少女顯得有點心不在焉:「喔,和那個有什麼關係嗎?」
霜天答道:「奧述眼下的局勢可比考林—伊休里安差多了,皇帝菲利特七世與『梟鷹』公爵積怨愈深,菲利特七世已將大軍開至奧美特一帶,雙方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
「而一些新興的選召者公會非但沒有嘗試彌合這關係,反而乘機劃分出兩大陣營,藉由當下的混亂發展壯大,這些人與過去依《星門宣言》而行事的選召者,已大為不同了。」
洗手輕輕點了點頭,答道:「我倒也聽說過這件事,不過都是一些新興公會吧?」
霜天靜靜地答道:「雖是新興勢力,但發展得卻極為迅速,他們不久之前和『Gray Field』在艾塔黎亞的下屬分會打過一仗,各有勝負。北美超競技聯盟已經正式承認他們一線公會的地位了,聽說今年能拿到一些前往第二世界的門票。」
「灰之王FOX可真丟臉啊,」黑髮少女輕輕哼了一聲:「自己的分會,連後起之秀也打不過了。不過也就是在第一賽區了,憑那些公會的發跡方式,在國內是不可能復現的。」
霜天回過頭來,開口道:「看看外面這些人,你真認為不可能嗎?」
「那不一樣,」洗手並不那麼在意地答道:「其實他們也沒說錯,這是BBK自己作的孽,他不逼迫南境同盟走到今天這一步,會有這麼多事情嗎?我聽說星門港正在調查超競技聯盟,之後有他們好受的。」
霜天看著她,反問:「你真那麼以為嗎,看著吧。」
洗手有點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
對於方鴴來說,見面安排在那之後的一周。
他們乘坐大公主安排的飛空艇花了兩天時間抵達巴爾戈,再乘坐馱獸向沙漠之中行了大半天,才抵達一處綠洲之中的宮殿。雙方會面的地方,便安排在這個地方,根據阿貝德的說法,這裡只是大公主殿下的其中一處私人產業,甚至與佩內洛普王室都沒什麼關係。
事實上坦斯尼爾城外的那處莊園,也是差不多的情況,這不由讓方鴴對這位公主殿下的商業能力,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眾所周知,伊斯塔尼亞的商業氛圍相當濃厚,有金錢與財富流動之地,羅曼女士所眷之國之美譽——這些遠道而來的伊斯塔尼亞商人在考林—伊休里安極負盛名。商業行為在這片沙漠之國早已成為一個傳統,因此沙之王巴巴爾坦培養自己子女的方式在外人看來便也不足為奇——他交給自己的子女們一筆啟動資金,讓他們各自去打理自己的產業與積蓄。
當然王室成員手下多半會有一個專門的團隊,因此到還不至於會因為經營不善而淪落到破產的地步。-漫~*'¨¯¨'*·舞~ ❻➈ᔕᕼ𝕌ˣ.¢ỖM ~舞*'¨¯¨'*·~漫-不過像是這位大公主在這麼在短短時間內便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自然也與其自身能力與眼光獨到息息相關。
由於七海旅人號還在坦斯尼爾建造,因此這一次方鴴並沒帶來七海旅團的所有人,連艦務官小姐也留在造船廠中繼續主持建造工作,與之有關的天藍、洛羽與姬塔皆未成行。
只有箱子、帕克、羅昊與唐德寥寥幾『人』與他隨行,希爾薇德則讓謝絲塔與他一起,路上照顧一行人與他們的『船長大人』的飲食起居。
女僕小姐雖然仍舊對他沒個好臉色,但也任勞任怨。
除了板著臉的謝絲塔,以及對此不屑一顧的唐德之外,一行人感嘆了一下這座沙漠中宮殿的富麗堂皇,其中方鴴不止一次阻止帕帕拉爾人向宮殿之中藏品伸出魔爪。
這小矮子似乎眼睛都快看花了,宮殿之中那些珠寶內飾與金銀工藝品,差點讓帕克一路走一路流口水。
而沒多久,他們便見到了這一行他們真正要見的人。
不過方鴴也沒想到,對方會是一個看起來面目有些嚴肅的老太太。
這位女士其實看不太出具體的年紀,只從外貌來看便給人以養尊處優的感覺,從面容看不過四十歲出頭的年紀,但卻有著一頭花白的銀髮,頭上披著一道帶水晶墜飾的花紋頭巾,一直垂到身後。
她帶著紫色水晶墜飾的耳環,皮膚保養得極好,白皙細膩,完全不像是這個年紀應有的樣子,眼角只略微有些魚尾紋,額頭上也只有一兩道皺紋。她是在伊斯塔尼亞少見的那種人種與膚色,若非面部輪廓,倒更像是考林—伊休里安人。
但她的目光,卻給人老邁與滄桑的感覺,那淺紫色的瞳孔之中所帶著的一抹老成的色彩,像是飽歷過風霜與苦楚,見慣了人情世故,有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豐富閱歷與洞察力。
方鴴看到這雙眼睛的一剎那,便感到對方的年紀,應當比其顯現出來的外在,要更大一些,甚至更大得多。
魯伯特公主也在這兒。
她應當是早到一步,此刻正獨自一人坐在老婦人身邊,並用曼妙的聲音向他們介紹道:
「各位,這是法麗德-阿爾朱汗-拉齊茲女士,帕麗特王妃的生母,也是我的外祖母。她聽說了你們的事情,因此想要見你們一面。」
方鴴早料到對方既然來自於王妃的母族,定然身份非凡,但沒想到竟然會是公主殿下的外祖母,不由微微吃了一驚。
而那位老太太仔細看了他們一眼,但她似乎不會說考林—伊休里安的通用語,而是轉頭低聲對公主殿下說了一句什麼,然後向後者打了一個手勢。
魯伯特公主點點頭,這才回過頭道:「關於我母親的事情,當年的悲劇而今已然歷歷在目,我外祖母不願意多談,希望各位能夠諒解一位老人在這件事上所受的傷害。不過我的外祖母有一件東西,希望可以讓我代為轉交給你們暫為保存,而且說不定各位可以從中得到一些線索。」
方鴴點了點頭,他本來想問問那位王妃在前半段人生當中的一些經歷,尤其是她嫁入佩內洛普王室之前的一些事情,但仔細想想,很多問題都涉及王室隱私,而伊斯塔尼亞是一個相當保守的國度,與地球上,與考林—伊休里安皆有很大不同。
有些問題,的確也不太好開口去問。
當然,若調查走到了死胡同,他該開口還是會開口,不過現在既然對方願意主動提供線索,他也樂於先看看那東西究竟是什麼。
魯伯特公主讓僕人搬來一張矮几,矮几上放著一隻小盒子,盒子像是綢面的,上面鑲滿了各色珠寶。帕克聽說對方要把這個盒子交給他們保管,差點激動得跑了過去——要不是方鴴用腳一拌,讓這傢伙一個跟頭栽倒在地的話。
他才有點歉然地抬頭看了公主殿下與那位老婦人一眼,魯伯特公主只有點好笑地點了點頭。
她拿起盒子,呈到那位老太太面前,婦人伸出手,有些顫顫巍巍地打開那盒子,而方鴴這才看到,裡面竟是薄薄一本筆記。
他眼中微微一亮,有日記這類文字記錄的話,那裡面蘊含的信息太可豐富了。這對於完全沒有頭緒的他們來說,簡直像是雪中送炭一樣,不過也讓他感到有些疑惑的是——若這是那位王妃留下的文字記錄,佩內洛普王室會一點沒從中得到什麼麼?
公主雙手捧出那筆記,才對他們說道:「這是我母親生前留下的一本筆記,但我們皆看不出裡面寫了什麼東西,我們以前也將裡面的『文字』拆分出來一部分,找了一些選召者辨認,可他們也沒見過類似的文字。」
方鴴一愣,想了一下道:「你們認為王妃留下的筆記,用的是選召者的文字?」
「王室也有不少學者,」公主殿下答道:「他們幾乎精通艾塔黎亞的每一種語言,甚至包括懂得十分罕見的木族語,德魯伊與妖精語的學者,我們也從銀之塔請來過一些,但他們皆不認識上面的文字。」
方鴴又道:「可選召者其實有很多國家,大部分國家的文字與語言也不盡一樣,如果你們是在考林—伊休里安的選召者之中選人的話,對方不一定認識每一種文字。」
「我們自然也考慮過這一點,」公主殿下又道:「我們挑選的人並不止有考林—伊休里安的選召者,還有一些其他地區的選召者,包括一些你們的學者,但他們都不認識上面的文字。」
她停了一下,又道:「當然,我也不是認為艾德先生就一定認識,只是這筆記上還有一些奇怪的圖案,之前有人與我們說過,那些圖案可能有鍊金術有關。雖然我問過伊斯塔尼亞幾乎每一位鍊金術大師,他們皆認不出那些圖案的來歷來,但我想,這至少給為你們提供一些線索與思路。」
方鴴沒想到這事情竟會這麼離奇。
堂堂一位王妃,居然私底下用幾乎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文字記下了一本筆記,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反常的事情。一般人記日記,當然也會考慮到保護隱私,但很少會有人如此大費周章,除非她本身就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其實這一點本身,就已經算是一種線索了。
至少這位王妃看來不是平平無奇,和一個普通人沒什麼那樣,那樣的話才叫人頭痛呢,證明他們之前的推測可能出現了失誤。而眼下,這本筆記的出現,說明這位王妃身上是隱藏著不為人知的一面的,這就與他和希爾薇德的推理不謀而合了。
他也不開口,只等著公主殿下給他看那筆記之中究竟是什麼東西。
果然,大公主屏退了下人之後,便向他打開那筆記。
而方鴴在看到那筆記之上的字跡的第一眼,便愣住了。
「這是什麼鬼畫符?」帕克才正從地上爬起來,看著那彎彎曲曲的文字,便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回過頭去,問其他人道:「你們認識嗎,這是漢字?但我記得好像不是這個樣子的。」
箱子與羅昊皆搖了搖頭。
不過羅昊見多識廣,他在社區上充當鍵盤大師,自然涉獵極廣,眯了一下眼睛道:「這似乎是某種速記符號,但與國際通用速記符號有很大的不同,若這是那王妃加入了個人習慣的速記筆記的話,那解讀起來可就麻煩了。」
「畢竟王妃已經——」
羅昊說到這裡,下意識一停,忽然意識到在當事人的女兒與生母面前,說這樣的話似乎有些不禮貌。
但好在公主殿下與那老婦人似乎並不計較這個,她只看向羅昊,答道:「其實我們找來的你們當中的一些學者,也和我們說過類似的話,不過他們也沒研究出其中的固有規律。」
「這是自然,」羅昊答道:「我聽說艾塔黎亞原本沒有速記這個說法,而地球上當代的速記皆是在已有語言之中加入一些固有規則之後形成的,如果了解相關的語言學,倒是可以通過語言本身的規則,反過來推斷出速記符號的固有規則。」
「但這裡面有一個麻煩之處,因為王妃本人並不是地球人,她使用的語言可能是艾塔黎亞的某種語言,並用地球上的速記規則衍射出自己的一套速記規則。除非我們知道公主殿下你母親本人究竟用的哪一種規則,以及哪一類艾塔黎亞本地語言,才有可能推斷一二。」
「然而這個範圍也太大了,據我所知艾塔黎亞的常用語言至少也有好幾十種,語法也各不相同,除非是她本人在此,外人要想限定範圍實在是太過渺茫了一些。」
公主殿下聞言輕輕嘆了一口氣,她顯然也不是第一次聽這個說法了。
不過她很快從這種失態之中恢復過來,輕聲道:「除非了這些文字之外,我母親還在這本筆記之中留下了一些奇怪的圖案與記號,其中大部分比較抽象,但也有幾幅我們看得懂的。」
「艾德先生?」
魯伯特公主似乎這才注意到,方鴴一直心不在焉地站在那裡,似乎完全沒有在意她之前與羅昊的那番對話。
她微微一怔,似乎忽然之間想到什麼,眼中不由閃過一道亮光:「艾德先生,你認得上面的文字?」
方鴴一愣,這才回過神來,他看了看那通篇的『天書』,趕忙搖了搖頭。不過他雖然的確認不得上面的文字,但卻猛然之間記起,自己似乎在哪裡見過這樣奇特的速記符號。
那是一種隱隱約約的感覺。
就在剛才那一刻,他好像是忽然之間想起了一件關於過去的小事來:
在地球上,自己的舅舅唐笙是一個知名的暢銷書作家,和所有文字工作者一樣,對方也有一間屬於自己的小書房,而在其工作的時候,對方就會一個人關在那間幽靜的書房當中,有時候會寫作一下午,有時候則是幾個小時。
在方鴴記憶當中,自己進過那書房的次數並不少,因為舅舅似乎樂於看到他讀書的樣子——雖然他進入其中不過是另有目的。他現在只記得那書房之中有許多高大的書架,上面堆滿了各式各樣他並不認識的大部頭。
而除了這些書架之外,在書房的一側還有一間小小的儲物間。
在那儲物間內,也是裝滿了一箱一箱的舊書,據說那些書有一些是舅舅唐笙早年收集的,還有一些出版商寄來的成套的他自己的書,以及一些古籍,與許多有意思的藏品。
事實上這間儲物間,才是他真正常常出入那書房的目的——因為那儲物間幾乎是他和唐馨小時,兩個人最大的藏寶庫之一。他至今仍記得自己的舅舅又一套來自於非洲的木雕,他是相當喜歡那些木質工藝品。
他此刻記起的那件事情,也正與這些木雕有關。方鴴記起有一次自己與唐馨躲貓貓時,就藏在那組木雕後面,而就在那個地方,他看到了一個過去從來沒有注意過的沾滿了灰塵的包裹。
那包裹裡面就有這樣一本小冊子——想到這裡時,他心中的記憶愈發清晰——他分明記得,那小冊子正與公主殿下手中這本筆記冊子一模一樣,他當時也翻看過那冊子的內容。
裡面皆是一些他看也看不懂,如同天書一樣的符號,他當時還好奇那是哪個國家的文字,不過正如所有那個年紀的小孩一樣,沒過多久他便將這件事情拋諸腦後。而直到此刻,他重新從公主殿下手上看到這本冊子之上的文字為止。
方鴴幾乎像是木塑一樣立在原地,心中滿是驚訝。
他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記錯了,還是說,王妃手上的這本筆記,其實本來就是來自於地球上的東西?
眾所周知,艾塔黎亞的一切物質,皆無法帶出星門,一旦回到星門之外,選召者在艾塔黎亞的一切經歷,皆會化為高維信息儲存起來,並移交給星門各國。
但的確有一些人,將地球上的一些典籍,轉錄或翻譯到艾塔黎亞。
事實上這樣的事情在學界和通俗小說界十分常見,考林—伊休里安人尤其熱衷於地球上某個時代的騎士小說,他記得希爾薇德手上就有幾本這樣的書,其中便包括了大名鼎鼎的反騎士小說《唐-吉坷德》。
他第一反應是,難道這本筆記其實也是一本這樣的書?
但將它轉錄到艾塔黎亞的人,怎麼會完全沒有翻譯過它呢,就這麼原封不動地轉錄過來,這誰看得懂?
而且巴巴爾坦的王妃,手中怎麼會有這麼一本冊子?
方鴴心中幾乎是當即產生了一個想法,自己得想辦法問問自己的舅舅,看看對方能不能記起自己的藏書之中,有這麼一本書來。不過在沒確定自己究竟是不是記憶出了偏差的情況下,他並未開口,只是將這個想法按在了心中。
但大公主也不是傻子。
她明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問道:「艾德先生想到了什麼嗎?」
方鴴點了點頭,信口胡茬道:「關於速記,我也有一些了解,所以看到這些符號,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一點聯想。」
「艾德先生有什麼收穫嗎?」
方鴴搖搖頭。
大公主再看了他一眼,也不強求,這才將那冊子翻到其中一頁——看起來對方也是不知多少次翻看過這本冊子之中的內容,對於冊子爛熟於胸,輕巧一揭頁,便翻到了自己想找的地方。
那裡夾著一頁折頁,公主殿下小心翼翼地將它展開來,方鴴才看清裡面所畫的圖案。
那圖案差不多是用素描的手法繪製的,相當寫實,裡面是一隻展翼欲飛的蝴蝶,但並非實物,因為繪製之人技巧相當出色,甚至用明暗部惟妙惟肖地繪出了蝴蝶的反光——那應當是金屬一類的材質。
而蝴蝶的正中央,還鑲嵌著一枚寶石。
看到這隻蝴蝶。
不要說方鴴,連羅昊也露出訝然的目光:「這蝴蝶……?」
他下意識看向一旁的方鴴。
公主殿下看著兩人,那老婦人顯然呀看出他們的異常,她回過頭去,向魯伯特公主打了一個手勢。公主點點頭,才開口向方鴴兩人問道:「艾德先生,羅昊先生,你們是不是認出了什麼?」
方鴴也不答話,正巧那天他們幹掉那兩個王室密探之後,所得到的那把短劍,還一直帶在他身上。
他想了一下,便自己從大衣里拿出那短劍,然後遞了過去。
魯伯特公主的目光在落在短劍刀鞘上的一剎那,便變得銳利起來。她看了那精緻的銀蝴蝶一眼,當即抬起頭向方鴴問道:「艾德先生,這把短劍是怎麼來的?」
方鴴不疾不徐地答道:
「公主殿下還記得我們見面那天的情形麼?」
魯伯特公主眼中閃過一道微光,幾乎是立刻顯露出過人的聰慧來,答道:「我聽說那天你們與人起了衝突,難道這短劍……?」她當然知道與方鴴起衝突的人是誰,不過出於政治的敏感性,她並未直接指出這一點。
方鴴只微微點了點頭。
公主殿下一下沉默下來。
她不由輕輕用手撫摸了一下刀鞘上的那隻銀蝴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