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說去還是不放心。安怡識破柳七意圖,也不點破,取出那株猶帶鮮活的五爪金龍遞過去:「給你。全須全尾的。」
柳七小心謹慎地將藥材放在燈光下仔細看過聞過,望著安怡又一笑:「這藥賣相真不錯,從哪兒弄來的?我看還是活的。」
還說沒見識過這藥,這樣兒是沒見過的麼?安怡笑得甜甜的:「我前幾日才和我周家叔父從青龍山中挖來的,人人都羨慕我運氣好。要我說,其實是你們運氣好才是,尋常人哪有這個福分,才受了傷就遇上了自備良藥的良醫。」
柳七果然多問了一句:「你周家叔父?怎不見與你們一處?」
安怡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啊,回撫寧衛去了,說是過後日來和我分賣藥的錢。我們都窮著呢,等著賣了藥還債。」她打的主意是,若京城安家這個名頭不夠保險,那也還有一個近距離的周金剛可以借用一下。
「他一個大男人也好意思和你分。」柳七不知聽懂她的意思沒有,面上半點波瀾都沒有,反倒俏皮地朝她擠擠眼,意味深長地道:「你也別心疼這藥,好人一般都有好報的。」
安怡想當然地就把這句話當做是一個承諾——關於她們師徒是否會被滅口的承諾。於是她那顆一直懸著的心終於稍稍放下了些。
五爪金龍是療傷止血的聖藥,經過吳菁現場調配後,才一用上便效果立現,謝美人表示很滿意,連帶著對安怡的鄙夷都少了幾分。一通忙亂下來便已五更鼓響,吳菁適時打了個呵欠:「謝公子,傷者當無大礙了,請容我和兩個徒兒告辭。」
謝美人正要答話,忽見一個人快步進來貼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接著謝美人就變了臉色,陰沉沉地看向吳菁等人。安怡本能地覺得不妙,正想找點話來說,謝美人已然看向窗外,淡淡地道:「天快亮了,該走了。你們順從些,也好少吃點苦頭。」
折騰了這麼久,還是要莫名送掉小命?安怡只覺得一盆涼水兜頭潑了下來,冷得她心寒膽顫的。她不想死,安怡無措地看向皺了眉頭的吳菁和尚且懵懂的陳知善,掙到錢、初次給人縫合傷口的興奮和期望潮水一般退去,絕望和不甘逼著她不得不拼死一搏。
安怡揚起手,豹子一樣迅速兇猛地朝謝美人的漂亮臉蛋撓了過去。謝美人警覺得很,立即偏頭讓開,但安怡這一撓不過是虛招,一撓落空便趁勢抓住他的前襟,另一隻手握著還帶有體溫的尖利鐵釺朝著謝美人腰間的命門穴刺去——她不想魚死網破,只想挾持謝美人,換她師徒幾人緩口活氣。
事發突然,誰也沒想到安怡會有這樣快的反應和舉動,周圍的人還在呆愣中,謝美人已然游魚般地擦著那根尖利的鐵釺滑了過去,動作優美地擰腰、提足、抬手,一掌擊下,「啪」地一聲響,安怡被打得頭暈腦脹,滿嘴的血腥味兒,疼痛逼得她幾乎想放棄,但想到這是唯一的機會,她拼命打起精神,不管不顧地死死纏著謝美人,不屈不撓地繼續她的挾持大計。
「找死!」謝美人氣得笑了,狠狠一下,「唰」地一聲響,安怡手裡揪著半片黑色錦緞撲倒在地,鐵釺也跟著摔出老遠。
謝美人不爽地理了理被安怡撕破的袍子和露出來的朱紅裡衣,咬牙切齒地瞪著安怡道:「還有什麼?自覺點一併拿出來!」
安怡兩掌著地,撐起身子,目露凶光,惡狠狠地瞪著他。那樣兒不見兇狠可惡,倒似是只才學會唬人的小狼一般可愛。
陳知善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勇敢地提起凳子朝謝美人砸過去:「不許動我師妹!」
斜刺里飛劈來一刀,乾脆利落地把那凳子砍得散了架。陳知善愣愣地看著那把近在咫尺的刀,被刀鋒上閃爍的冷光逼得雙目刺痛,對自己武力值超低這個事實深感無力和悲憤,險些氣得哭了。
謝美人懶得理睬陳知善,倒和安怡較勁似地惡狠狠回瞪著她,咬牙切齒地道:「老五,脫掉她外衣!」
「你敢!不要臉!」安怡見之前被柳七稱為五哥的那個男子果真朝她走來,不由緊緊揪住衣襟,表情卻更兇狠了,只差呲牙。
「不許妄動!」吳菁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眼裡雖然飽含怒氣,語氣還算平靜有禮:「謝公子,還請放過我徒兒。小姑娘家不懂事,不禁嚇。」
「她不禁嚇?我看她的賊膽大得很!」謝美人冷笑著朝五哥揚揚漂亮的下巴:「老五,沒聽見我的話麼?」
「賞你!」所謂人面獸心說的就是謝美人這種存在了,安怡不甘心地掏出彈弓用力朝謝美人砸去,暗自詛咒姓謝的妖人不得好死。
謝美人敏捷地抄手接住彈弓,輕蔑地道:「什麼破玩意兒,只有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才會拿著當寶貝。」
安怡垂死掙扎:「你們忘恩負義,我們給你們治傷救命,又給你們用最好的藥,你們卻打著這樣無恥的主意,就不怕報應嗎?」接著她的嘴就被人捂住了。
謝美人道:「只有傻子才會和無恥之人講道義。什麼最好的藥,那可是公子我四百兩銀子買來的,干卿底事?」
安怡被撩撥得火大,苦於說不出話來,只能睜大眼睛不服地瞪著謝美人。
吳菁高聲道:「得饒人處且饒人!謝滿棠,你是做大事的人,我雖不知你何故出爾反爾,但你何必為難兩個孩子?」
謝美人淡淡瞥向她:「吳大夫真的不知?」
吳菁不承認也不否認:「你若讓我們平安離開,自然相安無事。」
「我不信你了。」謝美人一揮袍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吳菁高喊道:「你就不怕事後後悔麼?」
「魚死網破而已矣。」謝滿棠的腳步微微一頓,終是揚長而去。
安怡昏迷過去的那一霎那,咬牙切齒地記下了謝美人的名字,謝滿棠,別給姑奶奶機會,不然一定給你好看!
安怡是給人用涼水潑醒的,醒來的同時她也就想起自己其實被綁架挾持了。從身上的酸痛感和飢餓感來估算,距離她被弄昏應該已經很久了,鼻端傳來的清新青草味也提醒她,這裡已經不是撫寧周家,多半是在撫寧野外,也就是說,她們已經被謝惡人弄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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