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北鎩城幾乎可以用冰天雪地來形容。
冰冷的風像刀子一樣划過人的臉,即便刺痛席捲著每個人的身體,卻依舊不能阻止他們緊緊跟隨著,那在街道上緩慢離開的黑色馬車。
街道上的百姓黑壓壓的,都在目視、跟隨馬車的離開。
「嘖嘖嘖,看看這人氣,頂流明星也不過如此了吧?」
舒禾感嘆一聲,放下車簾,一轉頭就對上了某人猶如皓月般皎潔清明的眼睛。
她眼中划過一抹狡黠,仿佛是在報復他上午對她說的話,也來了一句,「看夠了沒?」
對此,他毫不在意,只是目光緊鎖著她的眼睛,帶著幾分探究和不解。
饒是舒禾自認臉皮夠厚,可被他一直這麼肆無忌憚地盯著看,也忍不住有些臉熱心虛。
長得好看的男人,殺傷力太大!長得好看,視線柔軟的男人,殺傷力更大!
她有些受不了,臉上浮現一絲不自然,「再看,我可要收費了啊!」
收費?
百里墨卿一怔,隨即嘴角勾起一抹無奈。
「你這樣做,算是徹底跟長公主結下樑子了,你就不怕嗎?」
那畢竟是長公主,皇室中人。這天下,他就沒見過有哪個平民,敢這樣算計長公主!
聽了這個問題,她笑了起來,語氣十分自然地說道,「有你在,我怕什麼?」
「你是覺得我會為了你,跟自己的姑姑反目成仇?」
百里墨卿輕笑,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自信
舒禾連忙搖頭,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我可從沒這麼想過!」
「那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舒禾挑了挑眉,眉宇間透著幾分靈動。
「我那麼說,不是因為你會保我,而是我認為,長公主就算要算帳,也不會算到我頭上來!」
算不到她頭上?這是……
他好像明白些什麼了。
「你是說,這帳,會算到我頭上來?」
她面色一頓,有些詫異,顯然是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快。
「這是必然的吧?」她朝他靠近了些,悄聲問道,「今天這場義診,最大的獲利者,你覺得是誰?」
見他眼睛裡已經露出了幾分瞭然,她臉上揚起了笑,「嗯,對,就是你!」
「今日之後,東籬王百里墨卿的聲名將達到空前絕後!在北鎩城百姓的心中,如今就是皇上,也比不得你在他們心裡的地位!」
「因此,長公主一定會覺得你有所圖!」
「況且,我一個小小的醫師,若是沒有王爺的授意,哪來那麼大的膽子敢算計長公主啊?」
「各方面綜合下來,主導今日之事的,只能是你,百里墨卿。」
說完,她挑著眉看他,對自己的推測十分自信,面上更是忍不住露出了幾分小得意。
「這麼說,你這是將我也算計進去了?」他看著她,神色毫無波瀾,淡淡開口。
此時,一股冷風從窗外透進來,打在舒禾的臉上,讓她感覺到後背一陣涼颼颼的。一如他看似平和,實則處處透著危機的眼神。
壞了,他不是要生氣了吧?
「哎呀,我這是在為你出氣好不好?我都負責衝鋒陷陣了,那這指揮作戰員,是不是該你自己來當?」
百里墨卿聽後,平靜的眼底有異樣情緒在涌動。
為他出氣?
她是為了他,才會如此不留情面地讓長公主顏面掃地?
「你,為什麼要為我出氣?」
「啊?」舒禾一怔,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一雙如溪水滾動般的清澈眼睛。
為什麼?
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就很自然地這麼做了。
或許是看不慣長公主對他那盛氣凌人的態度?
或許,是因為他為了找她,毅然地跳下那深不見底的地下裂縫,並成功地將她從那個世外之地帶了回來?
又或許,是因為他是小依兒的父親,她不允許別人這樣對他!
見她失神,他眼中升起一抹期盼,追問道:「你在想什麼?為什麼不回答?」
舒禾回了神,將混亂的思緒壓下去,臉上揚起一抹不是很自然的笑,「因為,咱們是朋友啊!」
……
「朋友?」
就這麼簡單嗎?
這個回答,讓他心裡閃過一抹失望。
見他似乎還不罷休,她莫名有些心虛,連忙岔開話題,「對了,我讓你辦的事,有眉目了嗎?」
他眼神微眯,就這麼定定地看著她,她在緊張什麼?
舒禾覺得背脊有些發涼,這男人的目光,為什麼總這麼犀利?像個先進的雷射掃描儀,仿佛什麼心思都瞞不住他的眼睛。
「問你呢!再看,我真要收費了!」
罷了!
他收回眼神,不再探究,他怕問到最後,自己卻無路可退。
他輕「嗯」了一聲,從桌子上拿起了一杯熱茶,「楊祐準備將人活埋,還好去得及時。」
「活埋?大丫沒事吧?」舒禾聞言,立即挺起了腰背,臉上又是擔心,又是怒意升騰,「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他也敢做?」
剛給他敲打了一下,他竟然還不知收斂,連活埋人的事都敢做!完全不將百里墨卿和她放在眼裡啊!
百里墨卿倒是沒覺得意外,這種人,為了自保,什麼事做不出來?
「他這是感覺到危機了,所以,開始陸陸續續地處理自己的把柄了。」
舒禾皺起了眉,這死胖子這麼滑溜?
「你沒讓他得逞吧?」
百里墨卿瞥了她一眼,「你是在懷疑我的能力?」
察覺他眼中的危險,她陪笑道,「哪有這個意思?我只是擔心讓他躲過這一劫。」
「這死胖子,害死了那麼多人,絕對不能這麼輕易地放過他!」
還有很多人,在等著朝他索命呢!
「你都讓他傾家蕩產了,還想怎麼樣?」他側著頭看她。
舒禾皺著眉,有些不悅,「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他那些錢都是從百姓身上搜刮下來的!既然取之於民,那還之於民不是理所當然嗎?」
「他手裡還有那麼多無辜人的性命呢!這些,當然也要算清楚!」
這時,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沒有再說話了。
舒禾不解,他什麼意思?為什麼又一副很滿意的樣子?
難道,剛剛是在試探她?
「那個,我還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個忙?」
他視線轉過去,那張略顯諂媚的臉,看著很虛偽。
也只有要他幫忙的時候,她才會這樣討好他!
「做什麼?」
舒禾笑了笑,又朝他身邊湊了湊,「這城北百姓的三日潰很是蹊蹺,應該是有人從中作梗……」
他往後退了退,直接打斷了她的話,「你想找些百姓問問情況?」
舒禾愣了一下,她話還沒說完他就猜到了?
這男人,要不要這麼聰明?
「人已經帶去碧落院了。」
舒禾:……
他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嗎?怎麼什麼都知道?
這時,馬車行駛的北郊林子中,忽然響起異樣的狂風,冷冽的空氣里,殺氣肆意涌動。
似乎連馬兒也感受到了危險,不受控制的停了下來,發出躁動的嘶鳴聲。
北及扯著韁繩,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是如暴雨驟來的黑色天空,擠滿了陰沉的氣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