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哪怕是一場無用功

  一聲痛苦的悲鳴。

  林恩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伸向自己的腦後,那張臉悲嚎地用手將自己的臉從後腦勺撕扯了下來。

  而林恩後背上那密密麻麻的眼睛圖案當中。

  也開始不斷地掙扎出一個又一個尖嘯的學生的靈魂,他們扭曲地被渾濁的血肉擠壓在一起,被汪濤操控著化作了一具新的身軀。

  他們和汪濤一樣。

  全部都是被那個惡鬼所吞噬的靈魂。

  林恩望著他痛苦而扭曲地跪倒在那個女孩腐爛的屍體面前,捂面哭泣。

  他那尖銳的指甲,幾乎刺入自己的面門。

  熊熊燃燒的火焰。

  照亮了整個教室。

  玻璃的倒映當中,倒映出了那一幕又一幕紛亂的景象。

  就像是這個循環開始。

  那個少年坐在自己的座位之上,冷冷地注視著那個「鬼」為他開啟的屠殺。

  到處都是逃竄尖叫的學生。

  到處都是猩紅的鮮血。

  一刀一刀地屠盡。

  但是他的心裡沒有任何的憐憫,有的只有壓抑不住的恨意。

  可畫面的再次一轉。

  便已經是那個少年跪倒在那個魔鬼的面前,顫抖地望著身前那個女孩腐爛的屍體。

  和現在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只有他的樣子。

  可亦或者現在的他,才是那個時候他真正的模樣,一個被恨意摧毀的支離破碎的靈魂。

  慟哭。

  不住地怨恨地慟哭。

  卻無能力為。

  而在教室的前方,林恩操縱著一根根觸手,將那些瘋狂的鬼影不斷地逼退,但是越來越多的分裂,即便是林恩也已經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咔噠——

  那個時鐘的秒錶停了下來。

  一瞬間,整個教室都仿佛陷入了停滯,那越來越多的恐怖的惡鬼也全都像是被摁下了暫停鍵一樣停了下來。

  林恩皺著眉,收回了自己的觸手,退後了一步。

  一切都陷入了停滯。

  火焰不再燃燒。

  教室也不再崩壞。

  只有他的身後,那個支離破碎的怪物伏在那個女孩腐爛的屍體前低聲的哭泣。

  林恩轉過身,皺眉望著那一幕。

  然後緩緩地。

  那具腐爛的女孩的胸前,浮現出了一把閃爍著金光的鑰匙。

  那把可以讓他通關的鑰匙。

  林恩皺著眉,望著那把落在了自己手裡的鑰匙,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爛尾的感覺。

  「就這麼完了?」

  鑰匙的確和他想的那樣,就在那個女孩的體內。

  但想要拿到鑰匙,就要理解「心錨」這個關鍵點。

  要理解對於自己所扮演的這個角色的心裡,她到底又扮演著一個怎樣的角色。

  因為鑰匙象徵希望和光明。

  只有明白這一點。

  你才能找到那把隱藏的鑰匙。

  但這就結束了嗎……

  林恩皺著眉,望著那個空洞地跪倒在那個女孩面前的扭曲的怪物。

  的確。

  對於他這個外來者來說,恐怕已經結束了。

  因為這只是考核。

  而他所參與的這些,也只不過是這個劇本的安排。

  而在沒有自己參與的歷史中,那個死循環還會不停地繼續下去,汪濤和那個魔鬼,還是必須要一次一次地重複這段往事。

  他不在那段真正的歷史中。

  他也不是劇中人。

  他只是一個過客。

  就和每一個參加考核的夜醫一樣,走了就走了,就當是做了一個不太那麼愉快的夢。

  「拿著鑰匙,去下一關吧。」

  那個扭曲的怪物低聲地說著。

  就像是這個房間藉助它的嘴,對他發出的催促。

  林恩的眉頭愈發地緊皺。

  「這真的只是一個無法改變的劇本嗎?」

  那個扭曲的怪物低聲道:「是的。」

  他的聲音沒有任何的起伏,卻又仿佛滿是滄桑。

  一個劇本。

  一個舞台上根本無法改變的戲幕。

  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

  林恩握緊了手中的鑰匙。

  他看了一眼教室的大門,終於還是轉過身,深吸了一口氣,沉重地向著那個方向走去。

  一直到大門口時。

  他停了下來。

  周圍陷入了一片寂靜。

  只有時間被定格的教室的中央,那個怪物空洞地跪坐在那個女孩的屍體前,握著她已是腐爛的手。

  而在外界,看到林恩成功拿到了鑰匙,所有的學員不知道為什麼全都是鬆了一口氣。

  主考官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道:

  「接下來應該是第三關了……以他在這一關表現出來的觀察力和推理能力,我想他應該能夠輕易地通過後面的關卡……」

  那個吸血鬼憂慮道:「主考官,那個劇本真的沒有辦法改變嗎?太虐心了啊!」

  主考官苦笑了一聲道:「劇本就是劇本,這也只不過是幻想間的一次模擬,就算是再怎麼樣,已經發生的事情便註定無法改變。」

  那個吸血鬼憂心地低下了頭。

  主考官搖了搖頭,正要切換第三關的畫面。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他卻是猛然聽到了畫面當中林恩傳來的聲音。

  「我覺得,這樣不好吧。」

  正要轉頭的主考官和所有的學員全都是一怔。

  他們猛然抬頭向著畫面當中望去。

  ……

  教室。

  林恩的手握著大門的門把手站在那裡,聲音遠遠地響起。

  「雖然是劇本,但真的就沒有辦法做一些改變嗎?」

  定格的教室。

  一片死寂。

  那個怪物空洞地緩緩地轉過了頭,遠遠地望著他的背影。

  咔咔——

  林恩活動了一下脖子。

  他轉過了頭,挑了挑眉道:「這種還沒有到了完美結局,就突然說你過關了,真的是讓人火大的不行啊!」

  眾學員驚愕。

  而也就是在那個怪物空洞地注視之下。

  林恩鬆開了門把手,折返了回來,走到了他的面前。

  「如果這是一件真的發生過的事情。」林恩向著他伸出了手,眸子當中倒映著他和那個女孩的屍體。

  「我真的很抱歉你有這樣的經歷。」

  「我也很遺憾,我無法真正地參與到這件事情當中,但如果當時我在的話,我不會允許這樣的悲劇發生。」

  他平靜地向著他伸出了手。

  「作為一個人類,也作為一個醫生,我很抱歉。」

  外界。

  主考官和那些學員全都怔怔地望著這一幕,一時間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因為他們知道,那並不是真正的存在,而只是模擬。

  林恩他肯定也知道。

  可是……

  他還是……

  那個怪物空洞地望著他,終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它低下了頭,破碎的嘴唇動了動。

  「謝謝。」

  林恩微笑地伸著手道:「至少也該握個手吧,抱歉我扮演了你。」

  那個怪物低著頭。

  許久的寂靜。

  終於,他還是抬起了自己破碎而扭曲的手。

  與林恩握在了一起。

  但也幾乎就是林恩和他的手碰觸到的那一刻,刺眼的白光驟然從林恩的手中亮了起來。

  白色地光瀑一下子便籠罩了整個畫面,外界所有的人全都愕然地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顯然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發生了什麼?!

  這白光又是怎麼回事?!

  而在畫面當中,刺目的白光也幾乎籠罩了整個教室。

  甚至即便是那個怪物也被這光芒刺的什麼也無法看清,但在這白光當中,他還是聽到了林恩的聲音。

  「也許真的是模擬吧……但總是讓人覺得心裡難受。」

  「所以就當是我的一次幼稚嘗試吧,也許可能什麼也無法改變,也許你們真的只是一些幻影。」

  「但既然我真的參與了進來。」

  林恩平靜地注視著他們,就像是小孩子的無理取鬧一般,對他們發動了過往遺念。

  「那我就不想什麼也不做,哪怕……」

  哪怕是一次無用功。

  哪怕結局根本無法改變。

  哪怕他做的只不過是一次啼笑皆非的嘗試,就像是坐在電影院裡面的一個小孩,一個勁哭鬧地想要那個電影留下一個結局。

  因為他想到了那雙向後看的眼。

  他一直不敢正視未來,他一直在眺望過去,因為未來是更大的悲劇,所以一直在痛苦中逃避。

  可這又有什麼錯?!

  就是因為過去有著僅存的光芒,所以才會眺望。

  可那至少比未來那一望無際的黑暗和苦痛要好的多。

  「所以就算改變不了,我也想要改變,哪怕只有一刻。」

  嗡——

  一瞬間,刺目的光暈籠罩了整個教室,占據了整個畫面。

  ……

  持續數分鐘的白光,讓主考官不得不緊急地關閉了畫面的投射。

  一個個學員全都愕然地望著畫面的方向。

  「教官,剛才那是怎麼回事?是那個房間的映射嗎?」

  主考官揉了揉眼睛,皺眉道:「不是,那好像是他的一種能力,可是他都已經拿到了鑰匙,時間也已經快到了,他還在那裡做什麼?」

  因為那真的只是一個劇本。

  就算是他改變了劇本的走向又能怎麼樣?

  故事就是故事啊。

  他心急如焚,因為半小時的時間馬上就要過了,而如果他還留在那個房間當中,這將意味著無法通過考核。

  可他是絕對不像放棄這樣一個好苗子的啊!

  他不停地踱步,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可是他無法干涉。

  ……

  而此時此刻,試煉大廳的外界。

  正坐在椅子上和一個鴉人妹子微笑地聊天等待的渡鴉突然看到,大門之外,十幾個和他們一樣帶著鳥嘴面具的夜醫,推開門,迅速大步地走了進來。

  而為首的那個夜醫的胸前,雕琢著八個十字架的花紋。

  渡鴉頓時一震。

  因為十字花紋在黑夜之城中代表著是功勳。

  而除了元老級的夜醫是九大十字之外,而八字功勳,幾乎是他們這樣的夜醫能夠達到最高的級別。

  渡鴉立刻表情凝重,飛快地站了起來。

  而周圍幾乎所有的人在看到那個為首的夜醫時,也全都迅速地站了起來,向著那位元勛施以禮節。

  「抱歉,耽誤你們的工作了。」

  那個夜醫的鳥嘴面具下面響起了一個滄桑的聲音。

  他摘下了頭上的鳥嘴面具,露出了一張滿頭白髮的滄桑的中年人族的臉頰,嚴肅道:

  「有誰知道現在是哪個學員正在進行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