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前行。
就像是有看不盡的風景。
林恩每每都會藉機提出一些新的問題,而銀色幻想也都會非常耐心地和他講解。
她告訴了他可以去哪裡聯繫到智腦,可以從哪裡去往不同的數據世界,告訴他如果不小心走丟了,怎麼才能通過數據流找到中央的聚集地,又或者指著中央最高的那座高塔,告訴他哪裡能夠看到整個城市最美的風景。
明明很短暫。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
卻是仿佛就像是又回到了那十幾日相處時的光景一樣。
而林恩也趁著這段時間,在腦海當中將每一個區域的具體用途和坐標全部都過了一遍又一遍,為自己日後的行動埋下伏筆。
而他也在不斷地告訴自己。
這都是他計劃好的。
他來這裡就是為了死星結晶,他來這裡就是要用惡劣的手段來打擊和報復她,自己也只不過是逢場作戲,變成冰箱來混入機械神教的這個劇本,也早就是在黑夜城時就已經想好的……所以就算再怎麼也……
但是他停了下來。
地鐵的轟鳴隆隆地響徹著,窗外是飛馳而過的景象。
有那麼一瞬間。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只是在轉過頭的時候,能夠感受到她的銀色的髮際,看到她不知道何時倚靠地坐在他的身邊,她閉著眼睛,也許只是因為短暫的旅行可以讓意識淺淺地休息,所以她靠了過來。
林恩能感覺到,她很放鬆,她真的很放鬆。
地鐵隆隆地在城市的網絡中穿梭,就像劫難後的智械文明剛剛踏入工業時期前的那段時光。
只有他們兩個人。
也只會有他們兩個人。
就像智械文明現在除了她的父親就只剩下了她,所以也沒有誰會真的帶誰來坐著古老的交通工具,就像沒有人再會真的與那個曾經的文明有任何的共情和懷念。
也許在之前的很長的時光里。
她一直都是孤單一人,在每次行動結束後,以一個智械文明曾經的最普通不過的個體,獨自搭乘這段毫無意義的列車。
行駛在那早已消卻了的時光中。
就像啊,每個人心裡都有著那樣一個不向人開啟的港灣,能夠為你遮風避難。
只是這一次……
她帶上了你。
……
地鐵隆隆地轟鳴。
車窗外的影影綽綽,昏暗的燈光下倒映著地鐵上的兩個身影。
……
就像林恩其實是非常清楚的。
每一個墜入地獄的生命其實都有著自己忘不掉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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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也正是因為他知道這一點。
所以他才總是能夠在很多人的身上發現他們的弱點,他才有了很多的家人,因為他知道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夠與人抱團取暖。
只是。
你一定要把它當做你手裡的武器麼。
有的人被復仇所縛,有的人滿心痛恨,有人抓著那個註定完成不了的目標一次次執著地不願去死,有人一輩子也都無法找到自己的家鄉。
而有的人。
從出生開始就被孤獨所累。
「左左……」
「嗯?」
「我該怎麼收場呢。」
……
猛地睜開眼睛。
他們已經在塑性大廳很一會了,而此時此刻他的意識體正站在大廳中央的終端之上,而在他的對面,那個銀白短髮的機械姬正在終端的操作面板前仔細地調整著數據。
發現他醒來之後,她才抬起頭望向他,碧藍的眸子當中倒映著他此時此刻的模樣,如大海般清澈。
「我剛才已經和智腦交互過了,基礎的信息模塊已經上傳,現在只需要為你下載必要的模塊組件,你就正式擁有蜂巢內獨屬於你的形體了。」
她行雲流水地操作著。
手指揮動。
一副立體的三位面板便被拉到了林恩的意識體面前,上面展現著所有關於此次塑形的步驟。
她仿佛又恢復了之前那平靜的神情,眸子輕輕地望著他。
她好像又變回了以前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但林恩知道她沒有變。
她望著你的目光,就像是她的心。
在那次地鐵之行後,他們的關係明顯更近了,只是在常人看來似乎是疏遠了一些,可是當一個女孩為你敞開她的心田時,你就應該知道,很多東西都已經在一點點地改變。
「小冰箱,你在嗎?」
林恩立刻回神。
隔著終端的光束,她的眸子近在咫尺。
林恩牌冰箱立刻尷尬道:「在的,在的,只是有些緊張,指揮官姐姐。」
銀色幻想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沒事的,不會對你的根數據造成影響,只是改變一下外在的形態,如果真的緊張的話……」
她伸出了手。
穿過了那如水波一樣的屏障。
眸子望著他。
「抓住我的手好了。」
她不懂。
或者說。
也許在她的意識當中,如果緊張或者害怕的話,就要感受到身邊人的陪伴。
林恩下意識地伸手。
但他收了回來。
他用小冰箱的口吻打著哈哈道:「不……不用了,指揮官,這樣看上去就像個小孩一樣,我以後還是您的部下呀,哈……哈哈……」
銀色幻想一怔。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就像是隱約地有什麼東西,似乎被某種她不明白的東西下意識地拉遠了一些。
但她也沒有多想。
只是點了點頭。
她再次靜靜地為他繼續調整著模塊化的數據,專注地操作著,整個大廳安靜地只剩下了數據流流動所發出的細細的嘈雜。
而她其實真的很美。
事實上林恩在這地獄內外也見過非常多漂亮的異性。
她們有些是人,有些不是人,有些人美的驚心動魄,有些人宛如泥濘中開出的純白的花朵,有些還被他啪了。
但是……
已經足夠了吧,林恩。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收場,那就像左左說的一樣,高高地舉起,輕輕地放下。
拿到死星結晶之後就趕緊走吧。
你可以在戰場上和她廝殺,和她打個你死我活,不管是你殺了她,還是她殺了你,那都是命運既定好的軌跡。
可如果你真的把這一刀斬下去……
我知道你不是心軟。
可是你應該明白的。
人越是工於心計,就越是容易被心計所累。
所以在一切還不晚之前……
林恩死死地望著屏障外的銀色幻想。
「小冰箱,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為你塑造一副人形的身體,雖然可能有些……」
她面向了他,閉上了眼睛,也許只是不敢讓目光交匯。
她手中浮動的面板中是一幅畫。
那幅畫上是一個開朗的少年。
他帶著純真的笑眼,咧著嘴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他勇敢地舉著自己的拳頭,有陽光灑落在他的身上,他躍躍欲試地似乎馬上就要踏上冒險的征程一樣,就仿佛他這一輩子真的沒有什麼能讓他傷心,也真的沒有什麼能打倒他一樣。
「我沒有繪畫的技能。」
「但有時候覺得,你在我心裡就應該是這個樣子才是,一個永遠的少年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