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嬌軀顫抖，甚至那芊芊玉手，都已經握不住手中的長劍。

  她是想殺葉凡。

  可不是這樣殺的。

  應該是葉凡與她鏖戰之後，葉凡落敗倒在自己劍下。

  如此的話，月神應該還會好受一些。

  可現在，葉凡就那麼站在原地，毫無反抗，甚至還帶著幾分釋然的，被自己的長劍洞穿。

  看著面前那道熟悉的身影，看著那嘴角泣血，氣息萎靡的男人。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道劍明明是刺在葉凡身上，可是她的內心，卻有如刀絞一般的刺痛。

  為什麼？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呢？

  為什麼她的這具身體，會有那麼大那麼大的悲傷。

  此時的月神，竟然有一種靈魂與肉體撕裂般的痛苦。

  她的意識里，那道殺了葉凡的聲音不住呼喊。

  可是，她的身體，卻是忍不住的悲傷。

  眼淚如同決堤般的洪流一般傾瀉。

  身體的痛苦與悲傷，似乎已經失去了靈魂的控制。

  而在月神惶然之時。

  葉凡卻是抬起了頭。

  往日那麼風光、那麼驕傲的龍神殿主，此刻臉色蒼白的，如同一張白紙。

  人在虛弱的時候，便再沒有了往日任何的威嚴與霸道。

  有的只有那種樸素的真實。

  是的，現在站在月神面前的，只是一個年僅二十幾歲的普通人。

  沒有了什麼龍神殿主的光環，跟沒有了無雙封號的榮耀。

  只是一個像芸芸眾生一般的普通人。

  二十幾歲的年紀，他應該是剛剛大學畢業，還在到處換工作吧。

  還在面臨買房催婚的痛苦。

  還在上著朝九晚九的班。

  可是，這些所有他這個年紀應該做的事情，他都沒有做。

  反而，站在了人類的最前沿，以一人之力，去對抗那足以毀滅世界的災禍。

  鮮血，順著胸口的劍鋒，潺潺流著。

  葉凡輕輕咳嗽了幾下，鮮血的腥氣充斥著葉凡的口鼻。

  生機與力量，像是流水一般逝去。

  遺憾嗎？

  不甘嗎？

  這些情緒，葉凡已經感覺不到了。

  他只是，扶著手中的雲陽劍，努力的維持著身體的平衡，讓自己不會倒下。

  同時，他伸出另一隻手臂，帶血的手掌，輕輕的抬起，滿臉憐惜與寵溺的，摸了摸眼前這位迷人的姑娘俏臉，幫她擦掉眼角的淚水。

  孱弱的聲音，猶如風中的燭火，輕輕響起著。

  「月...月兒，這..這是我的命。」

  「我..我不怪你。」

  葉凡低聲說著，但聲音已經越發低微了。

  甚至，眼中的視線，也已經開始模糊。

  可是葉凡依舊努力的，讓自己保持清醒。

  他想再看看這世界，再看看眼前這風華絕世的佳人。

  一路走來，葉凡身邊有過很多紅顏女子。

  月兒，並不是跟葉凡最為親密的那個。

  甚至，當年日國一戰之後，葉凡跟月兒並沒有見過幾面。

  葉凡守在秋沐橙身邊，守了數年。

  葉凡也曾陪月瑤，從江北走到印國。

  甚至徐蕾，葉凡也常常與之相見。

  唯有眼前佳人，葉凡從沒有去主動找尋過她。

  那些年裡，月神獨守三神殿，每一次推開殿門的時候，月神都多麼希望，站在外面的，是她的主人，是那個讓她魂牽夢繞的男人。

  但自從冬京一戰後，葉凡便再沒有去日國找過她。

  反倒是，葉凡每次受危涉險，月神都會及時趕到。

  當年雨林一戰後，世人都傳葉凡戰死。

  月神大怒之下殺上了印國。

  楚門山決戰，月神更是冒著滅國風險，萬里馳援，去幫葉凡。

  .....

  往事如煙，葉凡回想起有關月兒的時候，想到的，都是這個女人，不顧後果，不顧生死，不顧一切的對自己的默默付出。

  對月兒，葉凡始終懷中一種，任何人都無比媲美的感激與謝意。

  哪怕，現在要死在她的劍下，葉凡對她，也生不出絲毫的怨念。

  他真的不怪他的月兒。

  他只是自責，自責自己無能，終究無法讓月神恢復清醒，無法讓月神從異魔的控制之下脫身。

  他死之後，他的月兒，應該還會被異魔利用吧。

  每每想起這個，葉凡對眼前的佳人，便儘是擔心與憐惜。

  可是，這些事情，他終究無能為力了。

  人生的最後時刻，葉凡只是憐惜的撫摸著月兒的俏臉，笑著，對她說了一聲：「月...月兒，對不起。」

  「這些年，從...從沒有去..去看過你。」

  .....

  「不過，你...你還記得，我..我派龍神去過日國嗎？」

  「後來我才知道，我..我那幾個龍神，假傳我..我的話語，哄騙於你。」

  「我得知後，罵了他們一頓。」

  「不過，歐文的那一首詩，倒是說的很好...」

  「你還能記住嗎？」

  ....

  「不記得也沒關係，我說給你聽...」

  ....

  「纖...纖雲弄巧，飛星傳恨..」

  「銀..銀漢迢迢暗渡...」

  「金鳳...雨露一相逢..」

  「便勝卻...」

  「咳...」

  葉凡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大口大口的鮮血被他從口中吐出。

  但是即便如此，葉凡依舊努力的，念完了，後面幾個字...

  「便勝卻...人間無..無數..」

  這首詩還有下半闕。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這是當年歐文耍的小心機，為了加深葉凡再月神心中的印象，假借葉凡之名，念給月神的詩。

  而今，終於是在葉凡口中，親自吐露而出。

  正所謂，殺人莫用感情刀。

  葉凡的這些話，或許是他真情的吐露。

  但於月神而言，無疑如千萬把刀劍，深深的扎入她的內心。

  那種痛苦，無疑比肉體上的，更加強烈，更加讓人難以忍受。

  她寧願，葉凡是用雲陽劍刺的她。

  而不是這些話。

  「別說了...」

  「不要再說了...」

  月神淚水洶湧狂流。

  葉凡的這些話，無疑讓那些再度回想起了哪些，她跟葉凡甜蜜瞬間。

  冬京城下的櫻花樹，晴空塔上的夕陽日落，

  還有當年千里傳詩的感動....

  月神的情緒，幾乎已經處在了崩潰的邊緣。

  靈魂與肉體的衝突，令她整個人近乎都撕裂了。

  「你在幹什麼？」

  「殺了他！」

  「還不快殺了他。」

  「再給他一劍，給我斬下他的頭顱！」

  .....

  腦海之中，異魔的話語再度浮現。

  他不停的給月神下達著命令。

  那種在月神身體裡靈魂烙印，在發揮著作用，在不住的催動月神的身體去斬殺葉凡。

  「不要...」

  「我不要...」

  「他是我的主人...」

  「我不能失去我的主人...」

  「我不能殺我的主人...」

  身體與靈魂在作戰，那屬於涼宮映月的精神，也在跟異魔不住的掙扎反抗。

  可是，異魔終究是存在數千年的域外生命。

  哪怕月神的精神力，都根本無法與之抗衡，更何況涼宮映月呢。

  月神很清楚，她現在的掙扎，根本持續不了多久。

  很快，她將會被異魔徹底掌控。

  但是，她不想，真的不想殺葉凡，她離不來她的主人...

  月神痛苦不已，精神的分.裂讓她幾近崩潰。

  「月...月兒，動手吧...」

  「於你我而言，都..都是一種解脫...」

  看到月神痛苦的樣子，葉凡心疼不已。

  他也很清楚，被種下魂印的月神，是擋不住異魔的精神力的。

  這樣耗著，只是徒增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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