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經常相聚,卻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一邊喝酒一邊談心,哭成一團,宋喜印象中,上一次還是因為她爸的事兒,那時韓春萌也是抱著她大哭,告訴她不要怕,他們會一直陪在她身邊。
可女人流淚跟男人流淚不能比,也許女人天生有可以流淚的權利,而男人卻要有淚不輕彈,顧東旭心底該絕望成什麼樣,才能如此不顧面子的嚎啕大哭。
可能這一刻他恍惚回到兒時,在那個他還可以掉眼淚的年紀,當喬舒欣第一次告訴他長大不能當警察的時候,他也像是現在這般,哭得毫無保留,感覺天都塌了。
宋喜作為一個『過來人』,她流著眼淚對顧東旭說:「別害怕,只要還沒疼死,總能繼續活下去,慢慢的都會變好,慢慢的…」
顧東旭雙眼通紅,喉嚨儘是酸澀,喝不下酒也說不出話,可他心底一直在重複發問,要多久,要多久才能淡忘此刻的絕望。
韓春萌已經陪著顧東旭大哭一場,此時她鼻眼發紅,壓抑著酸澀說道:「東旭,我敬你是個爺們兒,不當警察怎麼了?你在我心裡永遠都是最好最棒的警察,你對得起這身制服!」也不枉我愛你一回,這句話,韓春萌留在了心裡。
顧東旭實在太難受,連帶著宋喜和韓春萌也跟剜心一樣,三人鎖在病房裡喝酒,期間護士來查房,也被宋喜給擋回去了。
顧東旭數度流淚,他說就像一直以來的堅持,忽然間就沒有了,他不知道以後還能幹什麼。
宋喜說:「你就是你,不做警察你也一樣是顧東旭,無論你做什麼,只要心底的那口氣兒不散,你就沒變。」
韓春萌也說:「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兒就是認識你們兩個,是你們教會我努力,勇敢,善良,現在東旭,你又教會我什麼叫執著,遇點坎兒怎麼了,你特麼沒服!你沒彎腰!「
顧東旭被這句話給戳中了,他紅著眼睛說:「我沒服!」
他的確沒辦法做到將白的染成灰的,只要想想都覺著渾身不自在,喬治笙說他就是被父母寵慣壞了的小孩子,一直在自己的世界裡固執己見的做著夢,可能吧……可這是他最後的堅持了,從今往後,夢醒了,他也要回歸到『成年人』的世界裡,那就將這最後的一點兒執著,留給他做了二十幾年的警察夢吧。
韓春萌帶頭拿起啤酒罐,三人含著淚喝酒,喬治笙打給宋喜的時候,宋喜正趴在床邊,聽韓春萌講自己六歲時因為太胖放棄跳芭蕾時的絕望心情,喬治笙說他在附近,現在過來接她。
宋喜說:「不用,我待會兒自己回去。」
顧東旭聽到這話就猜到對方是誰,他側頭道:「先回去吧,我跟萌萌聊會兒天。」
韓春萌酒量不好,醉的最快,這會兒都沒細想,只對宋喜說:「沒事兒,你先走,我今晚留下陪他。」
宋喜問:「就你倆行嗎?」
韓春萌摸了摸顧東旭打石膏的腿,調侃道:「放心吧,他都這樣了,我還能幹什麼?」
宋喜勾唇一笑,起身準備下樓,臨走之前,她攥拳捶了下顧東旭的肩膀,兩人目光相對,雖然皆是紅著眼,可眼底的神情卻一清二楚。
宋喜說:「小爺,我宣布從今往後你晉升我偶像行列。」
顧東旭笑著說:「這麼看我這工作辭的值啊。」
宋喜說:「好好養著,傷好等你在其他領域大展拳腳,我和大萌萌也好有吹噓的資本。」
顧東旭應聲:「不是事兒,去吧。」
韓春萌起身出來送宋喜,房門關上的剎那,韓春萌抱著宋喜,失控哽咽,卻不敢放肆大哭,宋喜剛剛退下去的眼淚再次湧上眼眶,拍著韓春萌的背,宋喜強忍著酸澀說:「挺住,現在最難受的人是東旭,陪他度過這個坎兒,以後會慢慢好起來的。」
韓春萌點頭,幾秒後抬起頭,腫著眼睛對宋喜說:「你別擔心,有我在這兒陪他。」
宋喜又勸了韓春萌幾句,這才轉身下樓。
醫院門口停著熟悉的黑色賓利,宋喜走過去的時候,司機下來幫她打開後車門,彎腰坐進去,喬治笙就在一旁。
隔音板是降下的,車門關上,喬治笙先開口,低聲問:「喝酒了?」
「嗯。」宋喜心情不好,人也是蔫蔫的。
喬治笙故意逗她:「跟病人在一起喝酒,不怕傳出去影響宋醫生的美名?」
宋喜微垂著視線,人很平靜,聲音卻難掩低落:「東旭辭職了。」
話音落下三秒,喬治笙波瀾不驚的聲音傳來:「也好。」
宋喜聞言,突然有些激動的說:「什麼叫也好?東旭堅持的東西沒有錯,這個世界本應該循規蹈矩,就是因為有太多不遵守規矩的人,所以才顯得守規矩的人那麼愚蠢,你以為我願意默許那些所謂的潛規則和灰色地帶嗎?我只是沒有東旭那麼倔,但不代表我們是對的。」
喬治笙依舊平靜的說:「道理誰都懂,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說的再直白一點兒,適者生存,顧東旭再當警察,你覺得以他的性格能走多遠?得罪的人多了,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你跟他是朋友,你是希望他平平安安的活下去,還是像電視裡演的那些個英雄,下葬的時候你去給他獻花?」
他當真不是個浪漫夢幻的人,一般人遇到這種事兒都會哄,可他直接把顧東旭再當警察後的命運擺上檯面,雖然這些尚未發生,可一幕幕卻血淋淋的刺人。
宋喜登時不說話了,一動不動的坐在原位。
喬治笙等了幾秒,主動伸出手,拉住她的手,低聲說:「我不想看見你哭,他那麼大的人了,總不能靠著理想主義活在現實生活里,你做了朋友該做的,其他的你改變不了。」
宋喜默默地掉眼淚,喬治笙傾身過去幫她擦掉,兩人靠得更近了,他垂著視線看她,柔聲道:「心裡想要什麼,都可以跟我說,我可以很現實,但你可以隨心所欲。」
只要在他的勢力範圍之內,他的確有資本讓她為所欲為,哪怕她想活成顧東旭那種理想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