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給安冉晴的信
雖然依舊是簡簡單單的飯菜，莫心寒卻吃的格外香甜。因為這是愛的人親手為自己做的啊。
莫心寒和安冉晴兩人對坐著，雖然只是在如此簡陋的房間裡，吃著如此簡單的飯菜，兩人卻好像擁有了全世界的一切一般，那樣幸福與滿足。
莫心寒有些迫不及待，他多想要立刻就修蓋好自己院子的房子。
看著安冉晴恬靜的笑臉，莫心寒腦海中已經浮現出畫面來。溫暖明亮的大房子裡，兩人一起說說笑笑，一起做好飯，再一起吃飯洗碗，那場景一定很溫馨快樂。
莫心寒想著想著便傻笑起來，安冉晴剛想問他在想些什麼，便聽見有人在門外院子裡喊，「小安老師，你在嗎？」
安冉晴聽見聲音，便知道是學校里的王老師。於是示意莫心寒繼續吃飯，自己則放下碗筷，擦擦嘴巴走了出去。
莫心寒也不以為意，接著大口吃著飯。
兩人在門外攀談了幾句，不一會功夫，安冉晴便回來了，進來時，手裡拿著一個信封，臉上掛著淡淡的疑惑。
「誰給你寄的信？」莫心寒抬頭隨口問道。
「我也不知道，信封上什麼也沒寫。」安冉晴搖頭，臉上也滿是困惑。
安冉晴來靈山村的事情，除了給自己大學時期的一個好朋友說過之外，再沒告訴過任何人。
而她的好友也從來沒有寫信的習慣。信也是有人托鎮上學校的老師，輾轉又交給村里學校老師的。信封上沒有任何字跡。安冉晴只能先猜測有可能是朋友寄來的。但內心好像又有隱隱的不安。
「那剛才在門外是誰把信交給你的，給你信的時候就沒說些什麼嗎？」莫心寒好奇地追問道。
「是學校里的王老師，你之前見過的。她也只說是有人轉交給她鎮上的親戚，她親戚又托人帶給她的。幾經周轉，也沒說清楚是什麼人寄的。只說是給我的。」安冉晴坐下，將信放在桌上。眉頭微皺。
「村裡有人跟你同名嗎？會不會是給錯人了？」莫心寒又問。
「應該沒有吧。」安冉晴想了想開口，「或許是我朋友寄來的吧。」
「你有朋友知道你在這裡的學校嗎？」莫心寒一邊夾菜一邊問道。
「只有一個好朋友知道我在這裡，不過她從來沒有給我寫過信啊。」安冉晴還是有淡淡的不安縈繞在心頭，讓她甚至不敢立刻打開信封。
「那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莫心寒沒想那麼多，直接開口建議。
安冉晴遲疑著，終於還是鼓起勇氣打開這封信。隨即映入眼帘的是她熟悉又陌生的字跡。
安冉晴愣住了。這是她爸爸的字跡。
安冉晴記得清楚，在她很小的時候，爸爸媽媽還不像之後那麼忙，他爸爸教她寫字，她便坐在爸爸懷裡，她爸爸抱著她，一筆一划地在紙上寫她的名字。
「安—冉—晴。晴兒你看，這就是你的名字，跟爸爸一起念，安—冉—晴。」爸爸一邊寫，一邊教她念，小小的人兒，便甜甜地跟著念。
印象中爸爸的筆跡瀟灑有力。而這張紙上的字都像是虛浮在紙上一般。
思緒被拉了回來，安冉晴接著往下看去。剛看到開頭，便瞬間紅了眼眶。
……
「晴兒，我親愛的女兒，你還好嗎？
爸爸本來不想寫這封信給你，但思慮再三，還是決定提筆。
你媽媽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了。
是的，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你媽媽正在醫院接受治療。這可能是她最後的時刻。
而我，瞞著她，偷偷地寫這封信給你。
先聽我說，女兒，對不起。
爸爸向你道歉。作為你的父母，我和你的媽媽，在你的成長過程中，犯了太多的錯誤。
在你的成長過程中，我和你媽媽，缺席了你太多的重要的時刻。讓你感到了孤獨。
我們也忽略了太多你的感受，總是作為長輩對你提出各種嚴苛要求。讓你感受到過多的壓力。
你長大後，我和媽媽又自以為是地給你安排了一條你可能並不想走的路。並且還理所當然的覺得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
我們以愛你的名義，做了太多違背你意願的事情。
所以，接受爸爸的道歉。對不起，爸爸媽媽錯了。
你是個好孩子，你總是那樣的懂事，懂事到讓爸爸以為，我們為你安排的一切，本就是你想要的。
直到你忽然的離開。那段時間，爸爸媽媽像瘋了一樣到處找你，找了好久，問了好多人都不知道你的下落。你媽媽急的大病了一場。
其實那個時候，我就應該帶你媽媽去醫院檢查的。可是，我沒有。我不是一個好爸爸，現在也不是一個好丈夫。
那個時候我和媽媽都覺得，找到你帶你回家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情。
直到後來你的一個朋友知道後。大概是不忍心看你病的嚴重的媽媽接著難受吧。便把一切都告訴了我們。
晴兒，你千萬不要怪她。
爸爸能看出來，你這個朋友是真的很關心你。
爸爸媽媽很感謝她，除了給我們說了你的所在，還給我們說了那麼多你的真實想法。
也是直到聽了那些話，爸爸媽媽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你不知道吧，其實我們去看過你一回。
不要怪我們的自作主張，我們實在放心不下你在異鄉的生活。
你媽媽身體好一點了之後，我們便來到那個小山村。
遠遠的看著你跟村民們有說有笑，遠遠的看著你在教室里給孩子們上課，遠遠的看著其他老師熱情的拉你去她們家裡吃飯。
那些時候，你臉上的笑容，那麼明媚！
爸爸媽媽忽然覺得，你在這個小山村里，可能真的很快樂吧。
於是本來準備帶你回家的打算，也就作罷了。只要你健康、快樂就好了！
爸爸媽媽本來已經釋然了，本以為，日子會就這樣平靜的過，我們偶爾偷偷地去看一看你，知道你一切都好就行。
可是，爸爸沒想到，你媽媽的生命，忽然就要走到盡頭了。
你媽媽得了肺癌，被檢查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媽媽讓我什麼都不要給你說。
可我做不到。我知道你媽媽，她唯一想要的，就是你在她身邊。
媽媽已經走不動來看你了，可是媽媽還是想在臨終前再見你一面。就只要見一面。
從村里回來後，你媽媽從來不說想你的話，但是我都知道。
她疼痛難忍時，喊的是你的名字。她午夜夢回時，喊的也是你的名字。她對巡房的一個護士特別溫柔，因為護士名字中也有個<晴>字。
知道這一切之後，你讓爸爸怎麼忍心！
所以，回來吧，孩子。
爸爸媽媽永遠愛你。所以，爸爸媽媽永遠會等你。
愛你的爸爸。」
……
安冉晴看完信後早已淚流滿面，過往的一切怨恨都在此刻消散的無影無蹤。
莫心寒不知道安冉晴在信中看到了什麼，但眼前哭的梨花帶雨的姑娘，讓莫心寒的心狠狠地被揪了起來。
「安安……」見安冉晴放下信紙掩面而泣，莫心寒心疼的把她攬進懷裡。
安冉晴被莫心寒抱著，再也忍不住，放聲哭出了聲音，哭的渾身顫抖。
莫心寒第一次見安冉晴哭的如此傷心。他想知道信是誰寄來的，信里又說了些什麼。
「安安……」莫心寒輕聲喚著她的名字，「你能告訴我怎麼了嗎？」
「阿莫，我要回家……我想回家……」安冉晴抬起滿是淚痕的小臉，抽泣著說到。
……
她要回家？！！
……
安冉晴破碎的聲音，像一道驚雷一樣炸響在莫心寒耳邊。
「你……你說什麼？為什麼？」莫心寒問。
「我要回家！阿莫，我……我媽媽她生病了！很嚴重很嚴重的病……我明明是他們唯一的女兒，卻在他們最需要的時候不在他們身邊……我為什麼這麼自私！怪我！全都怪我！」安冉晴幾近奔潰，當聲痛哭著。
全都怪自己！自己一直如此自私！只在乎自己的感受！
明明他們只有自己了！明明他們已經很努力地為她而奮鬥了！為什麼還是不滿足！
「安安，你冷靜一點，生老病死是任何人都沒辦法控制的！這不怪你！」莫心寒緊緊的把安冉晴抱在懷裡安慰著。心裡卻亂成一團！
「你先冷靜下來，慢慢地說給我聽，好嗎？」莫心寒努力克制住內心的不安，輕聲問道。「我是醫生，很厲害的醫生！你說給我聽，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媽媽。」
安冉晴在莫心寒懷裡絕望地搖頭，「沒有用了，肺癌。晚期。一切都來不及了！」
又是癌症！
莫心寒的心像是墜入千年寒窖之中。只覺得，渾身冰冷。
「我必須要回去！」安冉晴眼神破碎成一地，卻無比堅決地說道。「爸爸媽媽還在等我。我必須要回去！」
莫心寒又一次感覺到自己是這麼的無能為力！他保持著擁抱安冉晴的姿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沉默地像一塊石頭。
安冉晴在莫心寒懷裡哭著，胡亂說著自責的話，直到哭的累了，連聲音都沙啞，才逐漸停止哭泣。
兩人就那樣靜靜的擁抱著。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莫心寒聽見自己空洞的聲音像一個幽靈一樣。
「那……你……還會……回來嗎……」
安冉晴閉眼沉默，身體卻輕輕顫抖著。
莫心寒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夜色緩緩降臨，學校食堂逼仄的房間裡一片漆黑，擺在桌上的飯菜早已冰涼。
「阿莫……」安冉晴聲音沙啞。內心亂成一團，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好累……我想回去休息……」
「好……我抱你回去……」莫心寒努力讓自己聲音平靜。
「你多陪陪我……好不好？」安冉晴哭著請求。
「……好。」
短短的路程，兩人像是走了幾個世紀一樣。
走進安冉晴房間裡，莫心寒把安冉晴抱上床，手腳輕柔地幫她蓋好被子。然後頹喪地坐在她床邊。
月色透過窗戶的白紗簾撒進來，溫柔如水，卻異常冰冷。莫心寒眼底有細碎的疼痛。他努力控制自己，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去猜測。
莫心寒盯著窗前的月光許久許久。久到他以為，安冉晴應該已經睡著了。久到他自己都已經累了。卻還是不捨得起身離開。
轉頭再看一眼就走。莫心寒暗暗下定決心。
剛一轉頭，便觸碰到安冉晴柔軟的雙唇。
……
安冉晴躺在床上，明明哭的很累了，卻一直沒有辦法睡著，所有的一切像電影一樣在她腦海中放映。
和莫心寒的每一次相遇，和莫心寒的每一次相處，都讓她覺得生命美好無比。和莫心寒在一起的時光，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然而，一切都要到此為止了。
內心有一種欲望呼之而出。
於是在莫心寒轉頭的那一刻，安冉晴鼓起勇氣，閉著眼睛顫抖地吻了上去。
安冉晴嘴唇柔軟而滾燙，眼淚卻順著緊閉的雙眼滑落下來，落在手背上，冰冷而絕望。
初吻，原來是這麼苦澀的味道，這麼疼痛的感覺。
安冉晴的心像是被命運之神狠狠地攥在手裡，然後撕裂開一樣。疼痛順著雙唇蔓延，就快要沒有辦法呼吸，安冉晴忍不住呢喃出聲。
「阿莫……阿莫……阿莫……」
安冉晴一聲聲呼喚著莫心寒的名字。好像只要喊著他的名字，胸口的疼痛就能減輕一分似的。
隨著一聲聲的呼喚，莫心寒也逐漸迷失，吻逐漸狂亂，莫心寒再也沒有辦法克制自己，終於用力把安冉晴揉進自己懷裡。
「安安……」
兩個人像是溺水，都把對方當作自己唯一救命的稻草。回過頭卻發現對方和自己一樣，都在深海里沉淪。
他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次，錯過今天，他們將永無見面之日。
她也知道，她與他有緣無分，沒有成為夫妻的機會。
莫心寒想將對安冉晴的所有愛意，都在今天表達出來。
「安安，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阿莫，我也愛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