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傅一燈提出要辭職辦診所,施遠騰已經坐不住了。他很清楚,以傅一燈目前的資歷和人際關係,想辦診所,可以肯定,他是辦不成的。
既然不可能,那最終還是要自己出手,而自己一旦出手,牽涉的人便會很多。從醫院內部到鳳歇市屬各個部門乃至鳳歇市的道上人士,都在施遠騰的考慮當中。
從醫近二十年,施遠騰手中其實握著大量的人脈資源。只是施遠騰向來淡泊名利,並不想利用這些資源為自己謀取什麼利益。
現在不一樣了,施遠騰知道,自己平靜的生活將會被傅一燈的想法和行動所打破。從此以後,他將會面對更多的明槍暗箭,更多的誘惑,更多的衝突……
對於施遠騰而言,不是懼怕的問題,而是想不想的問題。一旦決定出手,自己的腳將會不由自主地往江湖的深水區走去。
第二天晚上,傅一燈和肖戰鵬一起來到施遠騰的家。傅一燈與肖戰鵬的關係很好,仿似親兄弟一般。這一次,傅一燈請肖戰鵬與自己一起來到老師家,一方面,聽聽老師的指導,一方面,看看有沒有需要肖戰鵬幫忙的地方。
施遠騰很高興看到傅一燈的這種變化。最起碼,傅一燈已經知道,單打獨鬥是走不通的,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才能將事情辦妥、辦好。
「怎麼樣,一燈,有什麼想法?」施遠騰笑著問傅一燈。
「老師,還是您厲害。我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將這兩個哎呀局長想得太強大了,就像您說的,水太深,實在是深。」傅一燈在冷冰冰的現實面前,不得不軟了下來。
「是不是還想繼續辦診所?」
「想,肯定想。只是不知道從何下手,還請老師指點,如果老師能出手,那最好不過了。老師將問題看得如此清晰和透徹,一定有解決它的辦法。」傅一燈並沒有在困難面前退縮。
「戰鵬對這個問題怎麼看?」施遠騰並不急於表態。
「其實我並不贊同師兄的做法,這樣做,風險太大,阻力太大,困難太大。」肖戰鵬用三個「太大」來表達他的反對。肖戰鵬也是一位性情中人,在師兄和老師面前,該說什麼,從來是直來直去的。
「我知道師兄的性格,既然決心這麼大,如果老師能成全他,自然最好。但我知道,一旦老師出手,絕對不會這麼簡單,牽涉的問題和事情都會很多。」
「外面的問題不說,醫院內部的問題已經夠老師頭痛了。高江現在正卯足勁想搞老師,老師一旦出手,會不會給高江一個口實?事情太複雜,老師和師兄都要三思而後行。」肖戰鵬想問題和做事情也十分縝密、謹慎。
「戰鵬所說的我也考慮過,如果老師覺得很為難,或者評估後風險太大,還是由我來慢慢整。不管如何,我是不想呆在人民醫院,不想呆在神經內科了。」傅一燈決心依然很大。
「事情確實不簡單,也不容易。一燈走了一趟鳳歇市,已經領教過了。不過,一燈領教的,僅僅是重重困難的冰山一角。」
「如果我出手,如果想幫忙的人肯出力,肯給面子,必須以我的名義去進行,否則,寸步難行。當然,我出手不等於百分之一百能辦成,但是,如果我們不去試一試,那肯定是百分之一百不行。」
「既然要出手,出手前必須想好如何化解剛才戰鵬所說的一些風險。我們不能在前方戰鬥,後院被人家隨意踐踏,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難道老師有對付高院長的辦法?」肖戰鵬感到好奇。
「我的性情其實不適合當官,但不等於可以任由高江這樣的人揉捏,務必找一個能壓住他,不讓他在後院起風浪的人。不過,能壓多久,可不敢說。兩三年吧,兩三年足夠了,到時候我全身而退,高江也抓不到我什麼把柄。」
「看來老師已經有想法了。」傅一燈頓時高興起來。
「想法是有,能不能實現,先走一步看一步。以我的估計,如果順利,會很順利。如果不順利,將非常困難。你們回去等我電話,需要的時候,戰鵬幫幫忙,但最好不要將戰鵬牽扯進去。」施遠騰知道,精力一旦分散,很難去應對異常複雜的局面。
送走兩位學生,施遠騰坐在書房裡,靜靜地思考下一步該如何進行,並將思考的結果寫在筆記本上。
這是施遠騰從中學開始養成的習慣,做什麼事情都要形成計劃,然後按照自己的計劃和步驟去進行。除非遇到特別的情況需要調整計劃,否則,他將一直按照自己定好的計劃走下去。
他不急,他也知道不能急。這種事情,必須有足夠的把握才能付諸行動。施遠騰是一個不輕易冒險的人,有時候,外人看來,他所做的事情是在冒險,實際上,他們並不了解施遠騰。在施遠騰心中,贏面很大的事情才會去做。
正當施遠騰在思考著下一步的行動計劃時,傅一燈的電話打了進來。
「老師,我回家後,老婆對我說,她的一位親戚,在長洲市機關工作。這位親戚說,她的一位閨蜜是周局長的親戚,知道我的事情後,自告奮勇,說明天回鳳歇市一趟,幫我解決這件事。既然如此,不妨讓她試試。老師您認為如何?」
「多條腿走路,未嘗不是好事,那就讓她試試吧,說不定東方不亮西方亮呢。」施遠騰自然不好潑冷水。相反,施遠騰還感覺到高興,高興於傅一燈夫妻倆齊心協力。
辦診所絕對不是一撮而就的事情,需要走的路漫長且曲折,其中不乏起伏、痛苦和艱辛。夫妻同心,是戰勝困難的利器。
這個電話並不會打斷施遠騰對自己計劃的思考。他相信,所謂親戚的親戚,在當下社會的人際關係中,是最為脆弱的一種,經不起考驗,更辦不成大事。
施遠騰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他覺得,讓傅一燈多碰一些釘子,多遇到一些挫折,對將來的工作也好,辦診所也罷,都是好事。
與此同時,他也想讓傅一燈知道,在這個社會裡,關係很重要,沒有過硬的關係,要辦成一件事情十分困難。但是,關係有時候也很狗血,不值一文。這中間,需要一個人判斷和識別,什麼樣的關係,才是真正需要自己經營和維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