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遠是有陸成的電話，並且保存了的。

  不過陸成在把電話打通之後，秦牧遠教授只說了一句：「小陸，我現在正在會面很重要的客人，我稍後再給你回過來，」

  說完就沒來得及給陸成回應的機會，就掛斷了電話。

  陸成並沒有覺得秦牧遠此舉有多麼地不在意自己，他自己就曾經在沙市舉辦過學術會議，雖然大部分的事情都是林尤在做，但也是知道，要安排好那麼多的參會嘉賓與教授，是一件特別不容易的事情。

  秦牧遠教授能夠在會面重要的客人的時候，抽空接通電話並且給自己解釋這一句，就足以見得他很重視自己的，否則直接掛斷電話然後回一句快速回復的簡訊即可。

  差不多過了十分鐘，秦牧遠才再次主動撥通了陸成的電話。

  陸成趕緊就接通了，然後首先開口道：「秦教授，不好意思啊，剛剛不知道情況，打擾到您了。」

  「沒關係，我剛剛是在接待一個從澳洲過來的老朋友，也是著名的教授，當著老朋友的面接別人的電話著實不是一件禮貌的事情。」

  「你才剛來，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也就談不上什麼打擾不打擾的了。你已經被特里安排到酒店裡面了吧？」

  「感覺入住的條件怎麼樣？還有什麼其他需求沒有？」

  「如果有的話，你可以儘管提，我雖然可能沒有時間來招待你，但是你現在入住的客房是VIP客房，我已經交待了酒店方，會儘量滿足你的要求。」

  秦牧遠一開口，就是一副中氣十足的氣勢。從電話的另一端，陸成就能夠想像得到秦牧遠教授的精氣神肯定是特別好的，可能身體比張興教授還要強壯一些。

  陸成是來求學的，剛寫飛機能夠被人接就已經是一件幸運的事情，哪裡敢勞煩秦牧遠教授親自來接？

  那以後跟著他還學習不學習了？

  陸成於是趕緊回道：「秦教授，您忙你的，特里師兄給我安排的這個房間我非常滿意，我沒什麼特別的要求的，就算有，我也能自己搞定。」

  「那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那秦教授，我就先不打擾你了。」

  秦牧遠把話接了過去，就道：「你以後喊我秦老師吧，秦教授聽起來生分，雖然我與你師父素未蒙面，以前也談不上有太多的交情，但是他的名字，我可都快聽出來老繭了。」

  「是一個很出色的後輩，你同樣也很出色，趁著現在我這把年紀，還能在一些地方鎮得住你，你現在叫我一聲老師也不會虧待你。」

  「其他事情主要是兩件，第一，今天晚上吃飯，你等我通知你就行。」

  「第二就是明天你要下來參會，我把你的位置都安排好了，就在第三排。」

  陸成一聽，略有些恐慌，說：「秦老師，我坐在第三排，不太合適吧？那麼多教授，這。」

  秦牧遠就直接打斷了他：「這有什麼，你是看不起自己還是怎麼的？」

  「我們舉辦的是學術會議，又不是專業的交流會，學術界內，達者為先，沒有臨床上那麼多論資排輩的，你坐不坐得起那個位置，我自己心裡有數。」

  「又不是喊你現在就直接上去講課，你怕什麼？」

  「不過我們創傷的學術會議，可能和你之前接觸的骨腫瘤不太一樣，所以你有空可以稍微找幾篇文獻看看，做一點心裡準備。」

  「好了，晚上一起吃飯，到時候我叫你，我還要去檢查一下酒店方的設備那些都準備齊了沒有，另外備用的設備也得完善，事情不少。」

  陸成趕緊點頭：「那好的，秦老師，需要我幫忙不？」

  「我以前也有在會場舉辦會議的經驗。」

  秦牧遠：「沒事，我這裡人手不缺，你才剛下飛機，哪裡需要你來做這些事情，以後有你的機會，而且你也跑不了。」

  「那就先這樣，你好好休息。」

  秦牧遠掛斷了電話，陸成下意識地準備給林尤發一個微信說自己已經到了秦牧遠這裡，並且已經和秦牧遠教授聯繫上了的事情，

  但是心裡一想，現在是深夜，還是不要打擾師父的好，

  他萬一睡了，被吵醒了不太好，萬一沒睡，那到底還要不要聊幾句呢？

  耽擱他的休息時間和正常的安排。

  而就是他這麼一會兒和秦牧遠打電話的工夫，特里就給陸成送來了一個筆記本電腦，並且說：

  「陸，這是我從秦教授那裡拿來的備用電腦，都是新的，裡面的系統也是相對比較安全，你用來辦公是沒問題的，只要你注意後面把你辦公的內容都轉移走。」

  「那要是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先不打擾你休息了，」

  「對了，我已經給你叫了一份便餐送到客房裡來。」

  「謝謝！」陸成回了一句，就把電腦拿進來，然後插上了自己的U盤，對那些ppt開始做了修整。

  在做完了這些之後，陸成才吃飯洗澡，

  洗完澡之後，陸成本來是想直接躺在床上去的，不過他又想起了秦教授說的喊他看文獻的事情，於是就在endnote裡面搜了幾個關鍵詞，然後把所有的文獻都選擇了下載全文。

  讓它慢慢搜去吧，能下幾篇文獻是幾篇。

  這般後陸成才又登錄了自己的郵箱，想看看裡面有沒有什麼新的消息。

  這是陸成自從開始投稿之後，就養成的習慣，雖然很多信息，都是一些邊緣雜誌，也就是沒有進入到SCI資料庫的英文雜誌發來的約稿信息，一天大概能有十幾份左右。

  但是偶爾也是有林尤和艾荷她們分享來的一些文獻，

  陸成其實是想看這些東西。

  不過，這回，他卻是在很多垃圾郵件中，看到了一條很不一樣的消息。

  點開一看，竟然是來自JAMA編輯部，

  瀏覽完後，陸成最近微微一笑，莫名其妙地有了一份成就感的感覺。

  這份郵件的大概意思就是，

  這篇來自英格蘭的投稿，已經經過了雜誌編輯部編輯的初審，希望陸成可以幫它進行覆審。覆審文章，會有一筆金額不大的辛苦費，大概幾百歐。

  這筆錢對於版面費來講，不算什麼，但是其實已經不少了。

  這既是一份邀請，同樣也是一種肯定，對陸成以前所有辛苦的肯定，也是他所做的所有東西，現在得到的回報之中的一部分。

  陸成大概瀏覽了一下文章的結構，看到了它是meta分析和系統回顧之後，就沒再繼續看下去。

  因為其實審文章是比寫文章還要麻煩和辛苦。

  寫文章是自己本來就掌握了整篇文章的脈絡結構和行文思路，因此自己知道每一個地方寫的是什麼。

  數據的結果是怎麼樣的，

  但是，審核別人的文章，那就不然了，你甚至不知道其他人下一句會寫什麼，而且，有些引用文獻，到底有沒有寫錯。

  除此之外，你還需要看他的結構有沒有完善，他的數據處理有沒有錯誤和缺陷，甚至他的討論部分是不是牛頭不對馬嘴，是不是就是結果的一個複製體。

  還有就連他的參考文獻的格式，都需要詳細地閱讀。

  這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夠解決的事情，

  陸成剛下飛機，今天早上又起來得挺早，而且剛來一個新地方，可以把以前地方的人和事情都給暫時忘掉，相當於給自己做一個清洗，讓自己暫時放鬆一會兒。

  那陸成當然不會放棄這個讓自己休息下來的機會。

  這麼一睡，就是足足四五個小時過去了。

  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晚上六七點鐘，起來趕緊洗漱，然後才接到了秦牧遠教授的電話，喊他去吃飯……

  吃飯回來之後，陸成就直接坐在了電腦前。

  然後回想起了今天晚上吃飯上認識的幾個人，大概梳理了一遍他們與秦牧遠的關係，

  今天的吃飯中認識的人，都是秦牧遠的親信中的親信，都是嫡傳的學生，也就是陸成的幾個師兄。

  雖然喊的是師兄，但是在席間，他們卻一直都對陸成尊敬有加，

  這雖然不是給陸成引薦一些大人物，不過認識了他們卻能夠讓陸成大概了解秦牧遠現在的工作結構。

  而且，在吃飯的過程中，

  陸成的酒量，再一次地讓他打開了與其他人的關係和交情，至少，他已經加了有好幾個人的微信。

  而且陸成還注意到，秦牧遠教授所在的創傷組，是真的陽盛陰衰，全部都是男生，沒有女生，而且聽秦牧遠講，他的實驗室裡面也全都是師兄。

  沒有師姐這麼一說，還讓陸成要正視這裡與張興教授那裡的區別。

  ……

  大概梳理完之後，陸成就看了一眼下載好的文獻。

  有很多文獻沒有下載成功，但是下載完成的文獻也足足有七十多篇，足夠陸成看了。

  明天的學術會議上的學習，才是最要緊的事情，而且陸成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薄弱點就是在這裡，

  那個審稿的事情，只要在一個月內交回去就可以了，那就自然不用那麼著急了。

  時間慢慢過去，不知不覺就到了深夜。

  這麼幾十篇文獻看下來，陸成只覺得頭都有些大。

  雖然有系統的幫助，讓他在創傷外科的經驗增加許多，基本上很多的等級都到了從lv2到了lv4，

  但是其實還有更多精華的部分，都化作了書頁，積累到了系統裡面。

  這些東西就是陸成快速瀏覽的過程中沒有搞明白的東西。

  瀏覽完後，陸成也顧不得再去咀嚼書頁了，直接上床睡覺，明天的學術會議，那才是大頭，

  如果學習得好，可能所有創傷外科的登記，從lv4直接到lv6甚至lv7，而且還會積累大量的書頁。

  畢竟之前開腫瘤學術會議的時候，陸成以前好歹是做過相關的實驗，有了一定的基礎，但是，陸成到現在為止，對創傷就沒有太多的接觸。

  而且，創傷存在了太多太多，比其他骨科的亞專業都多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變數。

  因此，明天學術會議夾雜的乾貨和需要接受的信息，都可能要遠遠超過之前的腫瘤學術會議，因此，做好萬全的準備，打一場硬戰，是十分必要的。

  在大戰之前，充分的休息自然也是必要的。

  ……

  翌日，陸成在吃完了自助早餐的麵包和牛奶之後，就直接到了會場。

  牌子全都是英文，所以還費了陸成約莫有一分多鐘的時間，才找到了他的座位。

  「Lucheng！」

  一個和臨近座位相比很別致的姓名。

  學術會議尚未開始，陸成就拿起了自己的手機，把郵箱裡面他要審核的文章給下載了下來，然後一邊等，一邊細緻地看了起來。

  現在的時間已經接近七點半，會議準時開場的時間依舊是七點五十，所以已經開始陸陸續續有人進場了。

  陸成也站起來讓了好幾次座位，不過這都不耽誤他繼續審核別人的文章。

  陸成也不用去做什麼標記，以他現在的記憶力，幾乎已經把所有的筆記都印在了腦子裡，所以，他審核文章的速度，還並不慢。

  只是一會兒的工夫，就把摘要和引言部分審理完了。

  這兩個部分的瑕疵並不多，就是摘要有幾段話陸成感覺連接不是那麼順暢，如果喊他來寫，他可能會換一種方式。

  不過陸成也知道，每個人的行文方式和風格不一樣，這樣小的錯誤就不用去追究了，

  然後找了幾篇看起來比較陌生的參考文獻標註下來，準備等有時間了找一找原文，免得出現引文和原文根本詞不達意的情況。

  也是為了保持嚴謹。

  對自己和對作者負責的態度。

  差不多就在這個時候，陸成發現，自己身旁的人也已經來了，

  並且那個留著鬍子的中年人還熱情地和陸成打起了招呼，伸出了右手，很紳士地說：「陸，你好，我叫愛德華。來自英格蘭，你應該是華國人吧？看起來可真年輕，」

  學術會議的座次安排是很有講究的，所以他自然而然的把陸成當成了和他一個層次的人，只是可能陸成是那種不老的童顏而已。

  座位名字的牌子上就只有名字，也沒有寫來自哪裡這些信息，而且外國人同名的人實在太多了。

  比如鮑勃這樣的名字，可能一棍子都能砸到一兩個的。

  所以陸成根本就不知道原來就在自己旁邊的愛德華，就是自己現在所審核的這篇文章的原作者。

  全名：愛德華·格蘭瑟姆！

  「欸，你好。愛德華教授。」陸成站起來，把手機收了起來，伸出了手與愛德華握住。

  愛德華則是笑著道：「沒想到咱們竟然這麼有巧合地坐在一起，用你們華國的一句話來講，這可能就是有緣吧。」

  愛德華的笑容中，微微帶著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