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飯，也算得上是所有人都盡皆是歡快。

  但是就是有一件頗為尷尬的事情，那就是王春濤並沒有把陸成的酒量試出來，結果在一旁看戲的朱雀光，因為兩個人也不好總是互相對干，偶爾一杯一杯地也找了朱雀光喝，

  結果就是，他醉醺醺地走不太動路了。

  陸成這才反應過來，王春濤今天這麼幹的醉翁之意，其實並不在酒啊。

  現在這樣的情況，陸成去送朱雀光，肯定是不太合適了，之前王春濤都說了，他有意報朱雀光明年的研究生，這個機會不讓給他，就有些不太合適了。

  於是陸成索性送了個順水人情，問林尤要了朱雀光的準確家庭住址，發給了王春濤，

  說：「王春濤，雀光哥就由你送回去了，記得路上一定要小心些啊。」

  陸成也只能說，王春濤實在是太社會了，這都還沒成朱雀光的學生就直接把人給放倒了，這樣的套路，簡直就不是一般人能夠想得出來的。

  王春濤嘿嘿一笑，說：「成哥，今天還多虧了有你在，不然我想約朱老師肯定也是約不出來的。」

  「而且，沒有你和我一起喝，恐怕朱老師也不會喝。」

  「算起來，我就欠你兩頓飯了，下一次你可不能和我搶。」

  陸成揮了揮手，說：「去吧。路上小心些。」

  「走了，成哥你也小心點，你也是喝了不少的。」

  ……

  待王春濤走了之後，林尤又是發來了信息：「你問朱哥的家庭地址，莫不是你把他給灌醉了吧？你怎麼搞的？」

  林尤似乎有為自己兄弟打抱不平的意思。

  陸成道：「不是我，是準備報雀光哥的一個實習生，借著和我喝酒的功夫，偶爾敬一下雀光哥，這幾杯下去，他就喝得有點高了。」

  「我讓他送雀光哥回去了。」

  「……」

  林尤隔了十秒鐘，才又發來信息：「現在的學生，都這麼社會了嗎？」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師父，咱們的實驗進展怎麼樣了？要不我也來實驗室看看？」陸成岔開話題。

  林尤道：「你在臨床上好好給我待著，夠你學一段時間了，我專門余出來機會給你，這樣閔教授和雀光哥才能沒意見，你覺得我來了臨床還能有你這麼多的機會嗎？」

  陸成偷笑著回說：「應該有的吧。」

  「今天雀光哥說他要去搞一些臨床課題。所以可能以後您要做的手術是肩關節和膝關節韌帶這一塊，簡單的給我餘下來點，應該是沒問題的。」

  陸成這是在邀功了。

  林尤：「……」

  「你小子，學得比我快啊。」

  「還行，都是師父教得好。」

  「滾回去好好看書。師父我給你訂了一套關節鏡全套。一共三千多頁，夠你看一段時間的了，你到時候收一下。」

  ……

  看到林尤把訂單信息發過來，陸成又是感動，又是苦笑不得。

  如果不是林尤的付款時間比現在要早很多，恐怕陸成都要以為林尤是要故意報復他剛剛乘著酒意有點飄了。

  不過，陸成這手段，還真是跟著林尤學的。

  以自己的資源和長處，換取一些機會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林尤才是這方面的祖師爺。

  ……

  周四，29床順利出院，但是28床因為做了半月板的縫合，所以需要多觀察一到兩天。

  預計可能要到下周一去了，因為周末一般不辦理出院手續。

  雖然看似只是多住院幾天的差別，可陳光勝的心裡很慌啊，幾乎同樣的診斷，秦左年紀比他大，但是都能夠提前出院，

  這證明了什麼，證明醫生對現在秦左的狀態比較信任，所以才讓她早些出院。

  而且，陳光勝其實早就了解到了，像湘大二醫院這樣大型的知名醫院，與一般的下級醫院是很不同的。

  可能在下級醫院，醫生會讓你多住幾天，但是，在這種醫院，一旦你到了醫生覺得你可以出院的標準了，他們會想方設法地讓你出院，把床位給空出來。

  不過，陳光勝也沒太多辦法，選是自己選的，主刀是自己選的。

  進行的手術，也是目前公認的第一金標準。

  但有時候人就是這樣，會相互之間進行比較。

  因此，今天查完房後，陳光勝就直接找上了陸成。

  語氣不免誠摯了很多：「陸醫生啊，我這種情況，是不是比秦姐的要差一些啊？我以後要注意些什麼呢？」

  其實現在，陳光勝是略微有些後悔的，假如自己的手術也是陸成來做的話，那自己現在是不是也可以出院呢？

  陸成並不會因為陳光勝拒絕讓他做手術就有想法，其實不然。

  在自己給秦左做手術之前，還可以看到朱雀光親自做一遍手術演示，是極好的事情。

  陸成回道：「自然不是的，你們兩個的情況，並不一樣，所以朱教授在術中給你選擇的是做了縫合，就是儘量保住你的半月板。」

  「你現在要注意的就是好好康復鍛鍊，把股四頭肌的力量鍛鍊起來，才是正事。」

  「然後慢慢調整角度，特別是在出院之後，也一定要戴著膝關節支具，並且定期複查，直到三個月之後，看情況可不可以棄掉支具行走。」

  「還有一些細節的事情，我等到你出院的時候再告訴你，免得你也記不住，我也會在你的出院記錄上詳細地說明清楚的。」

  「哦哦，好的。」陸成的回答算是懇切了，陳光勝也只能連連點頭。

  這既是他希望陸成的回答，但又想陸成回答一些不一樣的，十分糾結。

  陳光勝繼續追問道：「那我這種情況，以後也可以做健身的吧？」

  陳光勝其實並不愛健身，只是，他這麼問就是想再次側面詢問一下自己這樣的手術方式，是不是比不上秦左的。

  「自然也是可以的，不過你開始健身的時間要比秦左阿姨還要往後靠一些，你複查的時候，我再具體給你說吧。」

  「慢慢來，不要急，你的半月板保住了很多，對你的膝關節是極為有好處的。」

  「而且你也還年輕一些，所以我們自然要考慮給你做縫合的，這一點你自己不要多去想，因為這些問題都是我們醫生要考慮的。」

  「你覺得是不？」陸成對陳光勝解釋，

  其實到現在，陸成自己都不能夠確定，秦左的治療效果就一定會比陳光勝的好，他當然不會誤導性地給陳光勝一些心理壓力。

  而且，每個醫生的認識都是在不斷成長的，可能許多年前的手術，與許多年後的完全不一樣，這是十分有可能的。

  這就是理念成長的問題。

  而且，如果陸成給陳光勝來做手術，可能也會選擇縫合而不是像秦左那樣直接進行部分成形，

  秦左的年紀大，本身髕骨關節就有磨損，所以一定的半月板損失對她來講是可以接受的，但是陳光勝卻不同，他沒有嚴重的髕骨關節炎，如果縫合做得比較好，他可能也沒有什麼不適感。

  陳光勝連連點頭，也就不再追問了，只是看著陸成離開的背影和那自信的步子，

  有一種莫名的情緒。

  ……

  下午，29床又來了一個新病人。

  陸成就讓王春濤去收了，然後把病例寫了。

  作為一個有實習生可以使喚的研究生，這種小事情不那他當苦力，都白瞎了上級把王春濤安排給他。

  陸成當然不是就這麼休息了，既然現在對半月板的手術有了一定的困惑，就得去找資料。

  書上找不到就去查文獻，文獻查不到就去各大圖書館的資料庫裡面搜一搜，看看有沒有格外偏僻的一些人的經驗介紹。

  醫路無盡，不管是哪一種疾病，哪一種診斷的治療方式，

  只要你敢於懷疑和去揣摩現在公認的金標準，其實都還有許許多多可以改進的地方。

  而敢於質疑，就是醫生成長的最為基本的素質之一，

  而這種敢於質疑，就需要有一定的知識儲備外加一定的研究思維能力。

  這也是，為什麼，一般來講，研究生在專業上，會比本科生直接參加了工作之後，會有更好發展前景，也有更好治療效果的原因之一。

  因為本科，就是一個大雜燴，什麼都讓你學一點，主要目的是把你培養成一個會記得怎麼診斷，怎麼看病的醫生。

  而研究生和博士，則是主要培養你成一個為什麼要這樣看病，為什麼要這麼治療，還能不能有其他辦法進行代替治療，是不是可以進行深入研究一下的敢拼，敢質疑的醫生。

  ……

  果然，印證了一句話。

  文獻，是看不完的。

  即便是半月板的文獻，陸成都找了太多太多，即便以他現在看文獻的速度，也是覺得十分吃力。

  差不多在下午兩點鐘左右。

  科裡面又要進行術前討論了，陸成才重新趕到科室去。

  術前討論是在正常的上班時間，也就是兩點半左右開始。

  陸成提前到了，就是為了熟悉一下29床的病情，這個病人如果不出意外，他的手術可能會安排在周一來做。

  到了科室，王春濤就正好等著他。

  並且一照面，王春濤就抓了抓頭，道：「陸師兄，這個29床，好像有些麻煩啊。」

  「嗯？怎麼回事，你細說一下，什麼年紀，是併發症很多嗎？」陸成趕緊走到電腦桌前，準備看病歷。

  一般醫生講的病人比較麻煩，就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併發症多，二是病人比較難纏。

  王春濤又搖頭道：「那倒不是併發症多，就是他的職業略有些特殊。我聽他的意思是，他好像要在幾年之後，執行一項極為重大的任務，而這次膝關節的受傷，就是因為這次任務的訓練傷到的。」

  「我問過了病史，他的右膝關節有長達1年並且有多次損傷的病史，而且時常有卡壓，外側間隙，特別是膝眼的位置，有不太明顯的壓痛。」

  「但是屈曲位置的時候，這種壓痛又沒了。」

  「這我不就說他，你這腳都這樣了，還要參加什麼任務，就不能不參加嗎？」

  「他說不行，這任務可能比他的命還要重要。」

  王春濤說得這麼鄭重，讓陸成的眉頭立刻緊皺了起來。

  趕緊追問道：「他是什麼職業？」

  「軍人！」王春濤只說了兩個字。

  也正是這兩個字，他就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陸成也適可而止，不繼續這個話題，轉問道：「你給病人還做了其他體查沒有？」

  「抽屜試驗有體徵嗎？麥氏征呢？」

  「外側麥氏征陽性，抽屜試驗也是陰性的。」

  「病人自己說，每次走路，就會很疼，特別是踏地的時候，會格外地疼，他都吃止疼藥吃了有兩個月，實在受不了了，才請假過來看一下的。」

  「到門診就被收進來，說要住院做手術。」

  陸成頓時心裡繼續一沉。

  一般來講，像軍人這樣的特殊職業都有軍醫醫院與之交接，在那裡進行診療都是免費的、

  而且軍醫院的技術，都是極為頂尖的。

  而這個病人竟然到了這裡，恐怕這個病，還真是一件特別麻煩的事情。

  「好的，我知道了，我再去給病人做一個體查，你好好把病歷完善一下，我到時候會給朱教授和閔教授說的。」

  「對了，這個病人，是誰收進來的？」

  「是許教授。」王春濤回道。

  得，是許老的話，那誰都不敢說你是誰看的就去找誰去做手術的話了。

  閔教授也不敢。

  於是，陸成就走到了29床的前面，重新細細地問了一份病史和做了個體查。

  體查的結果，與王春濤的口述，大概一致，雖然還有一丁點差別，但並不影響他的診斷。

  只是在核磁閱片的時候，陸成看到，這個病人，除了有半月板的損傷之外，股骨、脛骨骨骺處都有大量的水腫。

  很像是骨髓炎的樣子，但是，患者的皮溫並不高，而且在門診抽了血常規、血沉和C反應蛋白這些炎症指標也是正常，類風濕全套，風濕因子及結核等相關的檢查也做了，全都是陰性。

  那這個診斷，就略有些複雜了。

  想到這，陸成不禁多問了一句嘴：「你這些檢查，都是正常的話，那麼你現在這些骨髓的水腫，很有可能就是你訓練造成的，你真不能放棄你現在的訓練嗎？」

  「因為有可能你休息一段時間，你的腿就自然好了，如果你繼續下去，有可能廢掉。」

  病人很果斷地搖了搖頭，

  堅決回道：「並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