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也就只能爛在肚子裡了。

  陸成走向了講台。

  真正走上了講台之後，陸成才發現，這種大型學術會議的講台，是真的大，也是真的寬闊。

  大學教室，和這個是根本不能比的，而且，燈光還很強。

  雖然強，但並不刺眼，每一個講者上台的時候，後台的控制人員都會自動把燈光打開，等到播放幻燈片正式開講之後，才會暗下去，為的就是讓參會人員都至少對講者的臉有一個熟悉。

  陸成之前在手術室的時候，是帶著口罩和帽子的，除了一雙眼睛和眉毛外，大家什麼都看不到。

  只能憑藉音色，判斷陸成很年輕。

  現在，真正看到陸成本人的時候，還是極為驚訝，陸成也太年輕了一些。

  暗自盤算一下自己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在幹啥？

  要麼就是跟著自己的師父參加學術會議，往角落裡一蹲。

  要麼就是苦逼的工作人員，給人帶帶路，給人指指路。

  哪裡有機會站在這種場合，以講者的身份，來說一段的？

  也想，但是沒什麼可以說的。

  陸成也是先給眾人鞠了一個躬，然後站在了講台上，打開了幻燈片後，隨著燈光的暗下去。

  標題也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淺談一下骨科手術縫合的經驗和體會。

  不過，陸成並沒有開始直接講，而是形式化地先說：「首先，我很感謝魔都交大瑞金醫院的各位老師，可以給我這麼一個上來介紹自己的機會。」

  「也很感謝台下，來自全國各地的專家、教授和老師，能夠費時間，聽我來講接下來的東西，也希望各位老師可以對我講的東西的不足之處，進行斧正。」

  然後，陸成才開始翻開了第一張幻燈片。

  是兩張圖片，配上文字，傳統的縫合。

  「我們骨科，目前來講，只要是住院病人，絕大多數，都會經歷手術這一治療方式。」

  「因為現在的骨科資源，暫時還無法滿足無需住院病人在院的休養。」

  「而現在的時代，是越來越追求美的時代，雖然，在手術後縫合這一步上，經過了數百年的發展，早已經發展出了各種類型的美容縫線，從幾百到數千的都有。」

  「只是，到目前為止，這些美容縫線，一般多用於年輕女性。」

  「而對於年輕的男性、中老年患者的縫合，大多依舊是採用了普通的縫合方式，我們骨科主要有以下兩種，」

  「單純間斷縫合、皮釘縫合。」

  說到這裡，陸成適時地翻到了第三張幻燈片，顯示著術後的疤痕。

  「我們可以看到，這是第二張幻燈片中兩位患者拆線後的傷口局部情況。」

  「或多或少，都會有疤痕增生，影響美觀。」

  「我想各位老師之前，可能都會覺得，這年輕男性和中老年人，在乎這點疤痕幹嘛？」

  「不過，現在我們的價值觀也越來越隨著時代有所改變了。」

  「愛美應該是屬於我們每一個人的，與性別、年齡與身份，都沒有任何關係。若是我們可以給患者提供這方面的相關服務，想必也是對患者的生活質量，有極大的提高。」

  「當然，也有一些老師覺得，縫合，不就那樣嘛，愛美的人，就用美容線，花個幾百幾千不就行了？」

  「但是，我們也要注意到一個問題。」

  「就我們目前的醫保規定，任何美容相關項目，也就是包括美容縫線在內的部分，都是不走報銷，需要患者自費的。」

  「如果把我們全國骨科手術都進行統計一下，這裡面的花費，自然是極為龐大的！」

  「所以，基於以上情況，我們團隊，對縫合進行了一些深入地分析和理解之後，今天想介紹和和大家互相學習一下縫合的一些概念。」

  陸成的講述方式，與林尤不同。

  林尤以前出過國，所以在講的時候，會結合趣味性，讓自己說的內容有波動起伏。

  但陸成不一樣，他的說話方式，更多地還是平鋪直敘為主，慢慢鋪墊，邏輯性很強，並沒有林尤那麼跳躍。

  兩者，各有利弊。

  當然，陸成講的自然是有道理的，

  所以，更加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

  陸成繼續翻開第四張幻燈片。

  上面顯示的是兩組，共六張圖片，分別顯示了美容縫線縫合之後，與經歷了非美容縫線，但是在他們科室出院的病人傷口的對比。

  陸成繼續道：「因為我們團隊的閔教授，也和許多專家及教授一樣，並不是特別喜歡給病人用美容縫合線，因此，我們從其他科室，找來了幾例使用了美容縫線的病例圖片。」

  「從視覺效果上看，這兩組患者之間的傷口恢復程度，基本差不多，但是，如果我們結合上專業的傷口癒合評分來看的話……」

  陸成一層層深入，先說了縫合的好處，然後，再對縫合的過程，理念，進行了深入地分析。

  很細緻，邏輯性也很強。

  畢竟是和林尤對過很多次的，所以，陸成講起來，是遊刃有餘。

  一路說下來，終於，陸成把他們的想法及相關的理論講清楚了之後，來到了倒數第三張幻燈片。

  寫著三個問題。

  陸成道：「以上了，就是我們團隊，對於這種新的縫合方式的一種理解了。」

  「可能，各位老師，現在還有這麼幾個問題。」

  「第一，這樣的縫合，會不會加長手術時間？」

  「第二，只知道理論，沒有親自操作，能不能達到相應的效果？」

  「第三，這樣的縫合方式，到底該不該推廣？」

  陸成馬上就一一進行了回答，「我想說的是，不會增加手術時間。」

  「我們可以知道，這樣的縫合，可以免去皮膚縫合這一步驟，那麼至少可以節省兩分鐘到三分鐘的時間，而我們把這些時間，多花費在皮下的縫合的話，時間的長度，應該理論上是一樣的，而且熟悉之後，可能還會更加快。」

  「並不會占用手術室的時間！」

  「第二，手術應該是手上功夫和理論的結合，只知道理論，還略有些玄學，所以。」

  「我們團隊推出了線下的小課程培訓班，到時候，我們團隊的閔教授會對各位有興趣的老師，進行邀請。」

  「至於該不該推廣這個問題，我想，還是等我們的培訓班的效果出來之後，才能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如果沒有經過系統地學習的話，勉強模仿，術後的併發症，是會有些麻煩的。」

  「當然，我們後續也會在專業的網絡機構上，發布一些錄製的教學視頻，以供各位老師來參考學習。」

  「這就是以上幾個問題的答案了。」

  陸成翻到了倒數第二張幻燈片，上面顯示著一個問題。

  「這種縫合方式，該不該學？」

  陸成直接開講說：「我想，這個問題，大家各自的心裡，此刻都有不同的猶豫。」

  「有的老師可能不屑一顧，有的老師可能是已經感興趣了。」

  「但是，我個人還是覺得，是有必要學習的。」

  「因為這可能是以後手術縫合的一種主流。」

  「到現在，可能只有我們科室在使用，但以後，便不一定了。」

  陸成在這裡，小小地炫耀了一下。

  意思就是說，雖然目前，全世界，有且僅有這一家，別無分號，在這之外，暫時就沒地方可以學了，或許以後有，但現在還是有的。

  而且，陸成還說了，以後，這種技術必然會推廣，到時候，可能還是病人評估你手術醫生技術的一種標誌。

  ……

  之前林尤所講的，是科研層面的，而且，還不是一般人能夠了解得了的，雖然也有一些人聽得明白。

  但明白的人更是清楚林尤的格局和野心，是有多麼的大，他放眼的，可不是一場學術會議，一個職稱的晉升這麼簡單。

  陸成的講法，雖然詳細穩重，平鋪直敘，甚至連其他教授講自己東西的時候，那種吹噓的手法，都沒有。

  就像是真在為所有人做一個報告。

  但這份報告，卻真是獨一無二的、

  這可不止是講講，而是真的操作了的。

  這是眾人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

  這筆一張圖片帶來的震撼力，可要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終於，陸成來到了最後一張幻燈片。

  就是一句謝謝。

  陸成掐著時間，也差不多到了十五分鐘的時候，道：「謝謝各位老師聽我的報告。」

  說完，陸成就要下台。

  這其實是規矩，不過。

  就連大會主席都站了起來，攔住了陸成，說：「陸醫生，還煩請你先等等。」

  「你剛剛做的報告，就連我都有不少的問題，所以，可不可以請你再回答我們幾個問題，然後再休息去？」

  這聲問話，用上了尊稱。

  學不會為學。

  陸成說的，他們不會，就是學習，學習之上，達者為師。

  陸成當得起這一聲尊稱了。

  一個人，如果能夠做到全世界都做不到的，第一份。

  那麼，他取得的成就，與身份、年齡，等等，都毫無任何關係了。

  陸成頓步，看了看林尤，林尤微微點了點頭後，陸成才道：「劉教授，很樂意回答你的問題。不過說得有不對的地方，還請劉教授諒解一下，畢竟我資歷其實很淺很淺。」

  陸成先把自己的態度放低一點。

  劉教授身為教授若是執意問自己一些其他專業方面的知識，陸成還真有可能滑鐵盧。

  劉教授笑笑道：「我自然就問你你剛剛所說的縫合，其他的，我們一概不講。」

  「說實話，聽完了你的報告之後，我對你們團隊的縫合技術，十分感興趣，」

  「所以了，我的問題就是，我可不可以派那麼一兩個人，來到貴科室進修，專門來學習這樣的技術。」

  說到這，劉教授趕緊說：「我這可是第一個啊，名額方面的事情，一定得我優先啊！」

  都是醫生，劉教授自然知道，每個科室，就需要那麼一些人，進修的名額，也是有限的，畢竟，陸成所在的科室不可能只有進修醫生，把自己科室的研究生，擋在門外。

  所以，他便借著自己大會主席這個身份的便利，第一個提了出來。

  這個問題一出頓時讓所有人都有些懊惱起來，暗罵劉老不死的奸詐。

  其實，這個問題，陸成是沒有資格回答的。

  不過，現在在這樣的場合問了出來，陸成不回答，還不行！

  林尤也是看出了陸成的為難，於是又再次點了點頭，示意陸成同意下來。

  陸成也很有分寸地道：「那是自然，我們很歡迎所有老師或者師兄師姐來我們科室學習，不過具體的流程，還是要走正規流程才可以的。」

  陸成免得這個問題再次出現，所以給出了一個全面而籠統的回答，就自然而然地能夠把第二個這樣的問題規避掉。

  劉教授知道自己已經占了先機，雖然陸成說是歡迎所有人，但他是第一個提出來的，自然會有優先的，其他人，誰能夠去，那就要看關係了。

  這是很現實的事情，

  這般之後，問題又回到了下面。

  不少人都舉起了手。

  劉教授只能選擇點名。

  第一個人，是一個憨實的西北人，他的普通話也帶著口音，但也能聽得明白：「陸醫生，我想問一下，你們的學習班，大概會在什麼時候開始進行？我們又該如何得到通知了？」

  陸成道：「應該就是近期了，到時候，我們會以醫院官網的形式，來進行分批次的報名。然後我們會以報名的順序，按照輪次來進行通知的。」

  這個計劃，陸成在科室的時候，就和林尤他們合計過，所以回答得遊刃有餘。

  不得罪人，但是，也要講究先到先得。

  「我請問一下，如果我們沒有來得及報名，或是報名的名次太靠後，我們可不可以從網上進行相關的學習。」

  「或者，你們能不能出一些教學的視頻，放在貴校的網站，或是一些大型的學習平台上了？」

  「我想，應該是會這麼做的，但是具體放在什麼平台，這個我們暫時也還沒確定。」

  「陸醫生，我……」

  下面的問題紛紛，把學術會議，徹底地推到了高潮，雖然是結尾，但是，卻是最好的落幕了。

  下午的會議，一個林尤，一個陸成，幾乎把控了全部的節奏。

  可惜林尤不是下午場次的第一個，否則，來個首尾相連，就再好不過了。

  但，不可否認的是，如果換句話，這個下午的場次，完全就是陸成和林尤師徒的大型裝逼專場。

  而看著台下眾人圍著陸成問問題，林尤也是欣慰地笑了笑，暗道，這小子，終於要慢慢成長起來咯，已經在圈內，有了一定的小名氣咯。

  而就在這時，忽然，一個格外特意的問題，卻是飄了出來。

  略有些格格不入。

  「陸醫生，我請問一下，你們的這個縫合法，有經過臨床試驗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