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尤的聲音驟然變大，是有些生氣，也有些不可思議。

  畢竟，昨天，他光是接受到的已經投稿的信息，就有六篇。

  今天早上得到了回復的，也是六篇。

  即便林尤想得到，陸成是得到了他的指引，把一部分工作交給了艾荷等人，但陸成完成的工作，也至少要書寫兩篇+同時修改四篇。

  這樣的工作量，對腦力及體力的消耗，是極為巨大的。

  特別是腦力消耗，

  絕對需要神經隨時緊繃，腦子隨時高速運轉。

  其中不只是涉及到文章的邏輯結構的構架，還要在六篇文章之間相互輪轉，需要隨時保持清醒的認知，因為稍微不注意，就可能寫差了，

  林尤覺得，陸成就算再怎麼逆天，這應該也是極限了吧？

  誰能夠想得到，陸成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直接搞了八篇出來？

  艾荷他們，幾天時間裡，完成一篇，絕對是個奇蹟。

  這還需要陸成給數據給圖才行。

  陸成，有過之前的經驗，就算陸成一天一篇，也最多才三篇才是。

  四篇？

  這真的已經有些超出了人類的極限了！

  這還只是林尤的想法，如果林尤知道，這一切都是陸成一天多得時間裡，幾乎是壓榨自己壓榨出來的話，估計林尤會更加生氣。

  這樣搞，會把身體搞出毛病，甚至更加嚴重，腦子搞壞，都不是沒有可能。

  想要當天才，想要快，這沒錯。

  但是，萬事都要有一個極限。

  不過，陸成都已經做了出來，每一個字，都是陸成花費了心血和極大的精力了。

  正如陸成所言，不發，就放著，這不是浪費麼？

  自然是浪費了的。

  林尤聽了陸成的話，雙目就直直地看了陸成好久。

  好久好久都沒有說話。

  這也是個人啊，也是個年輕人啊。

  自己在他這個年紀在幹嘛？

  雖然也在做實驗，搞文章，做學習，臨床，學專業，但是其實自己，還在談戀愛。陪老婆逛街，看電影這些。

  林尤覺得，這才是研究生該有的生活。

  不管是誰，生活中都不能僅僅只有工作。

  陸成，得學會給自己放一下假，這樣才對。

  哦不，

  或許，陸成就還沒學會這個，所以，還得自己這個做師父的，慢慢給他教吧。

  不過？

  我的徒弟啊，你給我送了這麼大一份禮，幾乎是拼了命才送出來的東西，你要我怎麼還啊？

  一直以來，師父好像，都沒真正地，送過你什麼東西，反而，取了你的好多好多東西。

  林尤這一刻，想到的全都是愧疚。

  作為一個師父，最希望看到的，最大的作用，不就是帶著自己的徒弟，給他保駕護航，讓他逆水行舟不受天地的風浪麼？

  雖然其間可能有取。

  但也得有與才對。

  ……

  而就在林尤沉默的時候。

  秦安、艾荷及杜武三個人都在做著計算題。

  嗯，是小學才做的計算題。

  1+1+1+1=4.

  6+2=8.

  8-4=4.

  所以，算起來，陸成在一天時間裡，完成了他們四個人完成的工作量之外。

  還給他們修改了文章並且定稿投了出去。

  他們實在想不到，陸成哪裡來的這麼多時間，

  莫非陸成的世界裡，有三十六、四十八、七十二個小時，而不是二十四個？

  好吧，

  時間上解釋不了，那他們只能從天賦上去找了。

  畢竟，若是他們說自己一天就把SCI，而且是10分以上的SCI 的初稿給搞了出來，雖然。

  圖是人家給的，數據是別人給的。

  但這樣的速度，說出去，必然會是一群人的質疑，甚至教授都會質疑。

  但他們自己不會，因為，這些事情，都是自己親手著手做的。

  這就是天賦。

  不過，這是和普通人來比，這叫天賦。

  和陸成一比。

  四個所謂的天才，瞬間覺得，自己真的就是個普通人。

  甚至還有點腦殘的那種。

  這根本不能比。

  一瞬間，心裡所有的驕傲，都被完全擊潰，擊得粉碎。

  若不是平日裡，從其他同學那裡積累到了一定的自信，恐怕，就這一刻，他們就會被擊得，永遠都站不起來，都有可能。

  如果非要用一個成語來解釋他們和陸成的差距。

  可能望其項背能稍微合適一點。

  精準的說法，應該要把成語都改一下。

  望其腳底。

  因為，他們會精準地計算陸成的工作量和他們工作量的差距。

  同樣的時間。

  八篇論文的點子，數據搜集、數據處理、作圖，全都是陸成一個人完成。

  四篇文章的書寫，定稿，全都是陸成一個人。

  四篇文章的修改，也都是陸成一個人。

  投稿，陸成一個人。

  選擇投稿的雜誌，也是陸成一個人。

  這裡面的每一項，都不是一句話的事情，都是需要花費極大精力才能夠做得到的事情。

  這些，都是他們遠遠無法企及的。

  不過，這一刻，卻是讓他們更加深刻地理解了自己的身份。

  是呀，自己就是個實習生，陸成是研究生。

  也是本院的醫生，有差距，是可以理解的啊。

  如果他們也像陸成一樣的話，那現在就不是實習生了。

  擺正這樣的心態，他們心裡的學習欲望，就更加強了。

  學習的對象，越是厲害，那麼只要扣到一點邊邊角角，就足以讓他們，受益無窮。

  人，都是現實的。

  只是現實的程度和方向不一樣。

  這一刻，秦安和杜武心裡都同時做了一個決定。

  他們要去本科生院，和管實習的老師親自去申請。

  他們要換師兄，換帶教老師。

  不是之前的帶教老師不夠好，也不是說得不夠詳細，而是，他們想要更加好的學習機會，希望跟著更優秀的人。

  想必，這個請求，本科生院那邊，是肯定不會拒絕的。

  ……

  陸成可不知道，現在，有兩個人，盯上了他，要成為他的拖油瓶。

  他也平對著林尤的眼神，再三保證道：「師父，這真的是最後兩篇了，從今天開始，我絕對不再碰論文一下。」

  陸成說話，打斷了林尤的思緒。

  沒由的，一向很注意科研和學習的林尤，竟然點了點頭。

  「好！」

  「從現在，即刻，就這個時間點開始，一年，哦不，兩年之內，你不能夠再碰科研半步。」

  說到這，林尤吸了一口氣，

  冷靜了自己的思路，認真道：

  「不是師父我，故意斷了你上升的路，而是。」

  「你現在的科研思維和論文的攥寫能力及創新思維，已經達到了你能夠達到的巔峰。」

  「但是，你發現了沒有？」

  「你寫的幾篇論文，依舊，只是一個邊邊角角？」

  聽到這，艾荷幾人瞬間睜大了眼睛，心裡瘋狂地罵道。

  林老師，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你要不要這麼欺負人？

  陸師兄寫的如果都是邊邊角角的話，那我們算什麼？

  你有沒有照顧過我們的感受。

  陸成若有所思。

  林尤則是繼續道：「你太過於急於求成了，所以，其實你自身的專業沉澱，還不是太夠。」

  「之所以你現在做的東西，都只是邊邊角角，是它們都不夠經典，都不夠驚天動地，不夠開宗立派。」

  「師父要讓你沉澱，就是讓你再次多積累。」

  「你要相信師父，只有厚積薄發，才能夠一飛沖天。」

  「否則，就只能一輩子當一個活火山。偶爾噴一點，偶爾噴一點。」

  「你要放眼的東西，不應該僅僅只局限於，一兩篇文章，一兩個點的創新。而是，在你有足夠的臨床積累之後。」

  「有了足夠的手術經驗之後，為骨科，為手術，真的做出來一些有益的東西。」

  「這才是我們做科研的宏大目標，也是科研的最終歸宿。」

  「文章，只是其中一種表現形式而已。」

  「你能夠理解嗎？」

  林尤一下子說了很多。

  他把當初，自己在學習的時候，自己老師給自己的告誡，再結合他當前對科研的理解和領悟，精煉出來，說給陸成聽的。

  他希望，陸成這麼好的一個苗子，不要被他給毀了。

  如果換一個老師，林尤敢肯定，他們非常高興陸成隔三差五能夠做出來一點東西，隔三差五，出一篇文章。

  然後，以後成為主治、副教授、教授。甚至更進一步，到院士級別。

  但是，林尤的眼光和眼界，與他們的完全不一樣。

  院士。

  只是代表了一個國家的頂尖水平，只是一個稱謂而已。

  沉澱的厚積薄發，那是可以帶動時代進步的里程碑。

  比如，運動醫學的興起。

  比如，關節置換的發展。

  比如，骨腫瘤的新輔助化療。

  這裡面的每一種，都是改變了全世界骨科認知和改變和造福了全世界的事情。

  特別是關節置換，更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發明之一！

  這，才是林尤的野心！

  也是他的最高夢想。

  他希望，陸成不要和其他人一樣，做一個塘里的魚，游出了荷塘，到了江河，就以為這就是全世界，可以任意遨遊了。

  要到，就直接到大海去。

  見見那身型碩大的鯨魚。

  看看那無邊無際的海岸。

  如果說，龍門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那必然是海上，而不是在哪一條江，哪一條河！！！

  陸成能夠感覺得到林尤的真誠。

  也再次認真地點了點頭。

  內心也略有些火熱。

  如果說，之前的陸成只是個小規培的話，想的只是多學一些技術，好回去好好工作的話。

  那麼，一天前，他的想法是，自己是不是有可能往頂級教學醫院的教授，甚至是院士，衝擊一下？

  不過，現在，陸成，又改變了自己的想法了。

  或許，自己成不了教授，成不了院士，那根本沒什麼。

  不論是什麼院士，什麼教授。

  他們要面對的，都是病人。

  病人的核心，是他們身上的病。

  自己是個醫生，

  醫生的本職，就是要治病救人，救死扶傷。

  一個普通人，可以救下多少人？

  一個普通醫生，能夠救多少人？肯定比普通人要多。

  一個教授，能夠救多少人？他能夠帶很多學生。

  一個院士，能夠救多少人？他可以指點一個科室、一個省乃至一個國家的醫生。

  但是，再往上呢？

  那估計是一個不需要稱號，不需要職稱的地方了吧。

  Doctor。

  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醫生而已了。

  陸成再次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只是心裡補充道，若是沒有夢想的話，那和鹹魚有什麼區別？

  但是，所有的夢想，肯定都是從鹹魚開始的。

  鹹魚在一飛沖天之前，肯定被人嫌棄，被人瞧不起，肯定有過不知道多少的沉澱。

  ……

  然後，就回歸正題了。

  不過，林尤給陸成一個強制的任務。

  就是，陸成把該要回信的東西寫完之後，就直接滾出實驗室，好好回家休息。

  並且，在陸成寫完了那些回信之後，還說：

  「你師父可是能夠找得到你住的地方的，要是被我查到你還不睡覺的話，你這輩子，就休想畢業了、」

  「即便你在外面鬧得再狠，再如何蹦躂。作為你師父，手裡還握著這麼一張殺手鐧。」

  「你也別想脫離這個緊箍咒。」

  陸成聽了林尤這話，雖然知道是開玩笑，但是還是有些嚇著了。

  還真別說，只要林尤不允許他畢業的話，即便是誰，都沒辦法讓他畢業，除非他想和林尤反目成仇，自動申請退學再讀研究生。

  雖然這是不可能的，可陸成也還是聽了進去。

  剩下的投稿和回信的工作，林尤親自擔任了。

  艾荷幾人，也被打發了回去，也吩咐她們好好休息。

  站在實驗室的樓下。

  艾荷先是抿了抿嘴，而後才問：「陸師兄，那你昨天給我們的那些文章，還要急著趕出來嗎？」

  陸成搖了搖頭，說：「沒必要了，慢慢寫。慢慢來，什麼時候寫完，什麼時候再發就是了。」

  「你們昨天肯定也累著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若是沒有聽到陸成的戰績之前，艾荷等人還真會覺得自己是辛苦了，但現在，她們可連回應的資格都沒有了。

  都是乖乖地點了點頭。

  不過艾荷還是接著問道：「師兄，既然咱們都這麼辛苦了，要不我們晚上一起約個飯唄？」

  「我們幾個也正好借這個機會好好感謝你。」

  秦安和杜武當即猛點頭。

  這是毫無疑問要感謝的。

  陸成點頭，笑道：「吃飯可以，不過，還是老規矩，我來請。」

  「咱們科室，從來就沒有師弟和師妹請師兄吃飯的傳統和先例，我可不敢打破。」

  「就這樣說定了，你和秦安杜武商量去哪裡吃。哦，對了，把常光林也叫上。」

  「你們都辛苦了。」

  艾荷微微皺了皺眉，不過看到陸成說得認真，也不知道該怎麼咀嚼。

  秦安拉了拉艾荷，趕緊替著答應了下來：「好的師兄。」

  待到陸成離開了之後。

  艾荷道：「秦安，你怎麼答應了下來啊？我們這還要師兄請吃飯，也太過意不去了吧？」

  秦安趕緊解釋道：「艾荷，這你就不懂了吧。」

  「你放心，既然陸師兄把常光林叫上了，他就肯定給不了錢了。」

  「我們到時候喊常光林刻意安排一下，陸師兄到時候給不起的話。」

  「我們自己每個人多出點血，你覺得怎麼樣？」

  「陸師兄給我們的這些文章，錢，難買到的吧？」秦安最後還解釋了一句。

  艾荷和杜武都是頗為老實的人，

  根本沒想到，秦安竟然還有這樣壞的思維。

  不過，這種想法，的確是相當的好的。

  杜武愕然得說不出來話。

  艾荷確實狡黠一笑，心裡想的是，只要這個想法出來啦，那麼，可能就輪不到常光林請吃飯了哦。

  作為骨科第一個被師弟師妹請吃飯的師兄，也得是我艾荷打破這個規矩才行。

  艾荷嘴裡笑道：「還是秦安你的思維靈活，就這麼辦，正好不過了。」

  ……

  陸成剛到家。

  林尤就像是掐准了時間一樣，打了電話過來，再次告訴他，要好好休息，千萬別搞出來毛病。

  陸成回了是後，就真的把手機關機，

  呼呼大睡了起來。

  都是年輕人，誰不愛睡覺。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有些不得不面臨的問題相逼，誰都能比誰睡得更香！

  ……

  打完電話後。

  林尤又在群裡面活躍了起來。

  「各位大佬下午好。」

  五分鐘後，沒人回。

  「沒人回的話，小弟晚上再來問一次。」

  「滾！」

  「滾你丫的！」

  「滾粗去！（熊貓表情，我很兇）」

  「你晚上不要來了，你以後都不要來了。」

  「這個群，從來就不歡迎你。」

  ……

  「哎呀，各位大佬都在潛水啊，我還以為各位都在忙呢。」

  「有個小忙，讓你們幫一下，幫我給兩篇文章，找一下或是推薦一下合適的雜誌唄？」

  「就是二十多分以上的那種。」

  林尤還在編輯。

  卻是發現，他第三次被踢出了群聊。

  這下，林尤是真的鬱悶了。

  直接找到了群主。

  「大哥，我是真心來求助的。我現在腦子有點亂，找不到合適的。」

  「滾！」

  「你晚上再來。」

  「晚上，我會把你加進來，我也會把這個消息轉達給群友。」

  「但是。」

  「你，」

  「林尤。」

  「我們不歡迎。」

  「嗯，忙是可以幫滴。」

  「怎麼？」

  「不服氣啊？」

  「不服氣你也踢不掉我。」

  「嘿嘿。」

  林尤看到群主這麼皮，一連發了這麼多信息，編輯了好長一段回懟的話。

  卻是發現，微信的中間，對了一個紅色的×。

  你和對方還不是好友哦……

  林尤直接『炸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