髖臼周圍截骨矯形術,適用於年輕的先天性髖關節發育不良的病人。
股骨和髖臼的關係,大概就相當於你的右手曲著腕關節抱拳,左手伸直手掌抓住右手拳頭的樣子,類似於古代告別時的握拳告別。
按照正常人來講,左手的手掌可以完全包繞著右手的拳頭,並且讓拳頭只能夠在手掌之內活動。
但也不能排除極個別的人,左手的手指很短,且手掌很小,導致手掌比拳頭小了特別多。
在這樣的情況下,髖臼無法包繞股骨頭,因為長期的活動,會導致股骨頭的滑脫,產生疼痛、鴨子步態這樣的異常情況,一般在兒童階段就能夠看得出來。
先天性髖關節發育不良的病人,在兒童階段,可以加托住臀部以固定,給髖臼一個長起來的機會。
而一旦過了成長期,骨骼已經定型,失去了再生長的能力,就需要進行手術治療了。
治療的方式,就是打斷骨頭,把已經滑脫到髖臼之外的股骨頭,轉動方向,讓它可以再次進入到髖臼裡面的同時,再對髖臼進行打深、造蓋。
打深的意思就是擴寬髖臼的深度,造蓋的意思,就是增加其寬度。
從而為年輕人,獲得一個可以繼續使用自己的髖關節的機會,減少老年時期必然發生的髖關節的機率。
否則,年輕的時候就進行了人工髖關節的置換,那麼這一生可能會進行三次的髖關節置換,消耗病人的財力和物力。
原理說起來簡單,但做起來不容易。
首先,陳旭東教授就在股骨的近段,切開了皮膚,並且逐層進入,很完美,且很快地,就暴露了股骨。
切口頗大,以便操作。
因為這樣的大手術,一旦失敗,就是毀滅性的打擊,即便是陳旭東教授做了多次,來到湘大二,也是選擇了大切口。
閔教授站在了陳旭東的對手位置,做拉鉤的同時,用吸引器吸著血。
林尤,就站在了閔教授的上手位置,拉鉤,儘量地暴露股骨上段,朱雀光在閔教授的對面下手位置,也就是陳旭東教授的下手位置。
其實按照道理,閔教授的上手位置,讓給朱雀光最為合適,方便觀看。
但閔教授和吳強都知道林尤曾經來自魔都,就沒有讓他站到陳旭東的身旁。
朱雀光站在了陳旭東的下手位置,這樣是相對最好的觀察位。
而陸成了,則是苦逼地站在了陳旭東教授的上手位置,而且緊貼著病人的頭部,扭著身子,把最大的空間,儘量讓給了陳旭東教授。
暴露了股骨之後,陳旭東教授先後打入了前傾角導針和股骨頸導針。
「推C臂過來看一看吧。」
……
導針的位置,術前都已經進行了設計的,所以打起來相對畢竟容易。
陳旭東教授於是對著洗手的尺引喊:「擺據可以上了。」
朱雀光立刻把擺據接了上來。
陳旭東於是碰了碰陸成:「這位醫生,請幫我拿一下拉鉤,稍微帶點力,儘量地往下壓住皮膚和肌肉。」
陳旭東看不到陸成的面貌,所以指點道。
可陸成似乎更加懂陳旭東的意思,就是為了儘量大程度地把要截骨的位置暴露給他。
陸成在聽到陳旭東教授吩咐之後,立刻頭一後仰的同時,把自己手上的拉鉤與陳旭東教授手裡的拉鉤做了個交換。
陸成手裡的拉鉤,是並非是常規的拉鉤,而是臀中肌肉的拉鉤。
所以一般都只在靠近髖關節的部位使用。
陳旭東教授掃了陸成一眼,只是以為陸成要同時拉住兩個地方,且方向呈九十度用力,並且還要不擋住他的視線,不太好操作,換個手或者位置。
畢竟有些人是左利手,有些人是右利手。
可他看到陸成竟然把臀中肌拉鉤,竟然放在了切口遠段。
並且,在臀中肌拉鉤先是往肌肉的內層一鑲嵌之後,略用力一拐,竟然把切口暴露得比之前還要開。
股骨的大部分,至少有二分之一圓柱,都暴露了出來,與此同時,陸成的上方,用大彎也是採用了同樣的辦法往下一拐。
這下,自己所作出來的切口長度的三分之二左右的股骨,都暴露了出來。
看起來略有些賞心悅目,白白胖胖的。
這種術野,比他之前所做的任何時候,都要好用。
陳旭東瞬間笑了起來,對著閔教授道:「閔宏,你們科里,做過這種手術啊?這還請我過來。真是多此一舉啊。」
「看你們這暴露的熟練度和水平,我都得好好學習了。」
陳旭東這不是在說假話,因為他不需要對任何人進行吹捧,他本身就很牛了。
要吹,他也只會吹閔教授。
閔教授看了看陸成,也自然注意到了陸成的手法,於是解釋道:
「陳教授,我們請你過來,是真心讓你來教學的。咱們的陸成醫生,本科不是我們學校的,所以帶來了點不同的東西,是個很不錯,特別優秀的醫生。」
閔宏說著自己的心裡話,他心裡已經把陸成當成了自己的預備博士生,也算是徒弟之一了,所以,該抬陸成一手的時候,他也是不會有猶豫的。
陸成也是連忙解釋道:「陳教授,是這樣的,我本科是湖漢大學畢業的。」
「我在實習的時候,曾經跟過骨科教授做骨不連,他們就是用這樣的方式,暴露長骨的。我覺得合適,就拿了過來,」
這種手法,讓陸成又想起了陳學良。
陳旭東恍然大悟:「原來是中南那邊的手法,我說怎麼看起來有點熟悉。」
「融會貫通,有意思,想法很靈活,很好啊。」
中南是湖漢大學附屬醫院之一的名字。
做醫生,特別是外科醫生,最忌諱的就是死板和一板一眼,不懂得變通。
每個手術,都不是流程,也不是流水線,都該隨機應變。
陳旭東就覺得,今天來得是值了,以後回去,再做手術,快個三十秒到一分鐘,完全沒問題。
「那我要開始放心大膽地截骨了。」
吱吱吱吱吱吱!
難聽的擺據擺著骨頭的聲音刺激著每一個人的耳朵。
同時冒著煙。
閔教授同時用注射器注射生理鹽水進行降溫,同時減少骨渣的飄動。
截骨的流程,當然不慢。
很快,截骨就完成了。
把擺據放下之後,陸成立刻主動地讓了開。
截骨矯形的流程,他一周前才得到了渝市張天生教授的指點,所以更加有體會。
陳旭東看到這一步,就知道陸成對手術流程很熟練。
他摸了摸股骨頭的骨性標誌,微微搖了搖頭。
「開始推C臂進來,我們先再照一張看看什麼情況。」
截骨矯形,既然要矯形,當然得隨時進行調整。否則的話,若是到時候股骨與髖臼沒有對好,就尷尬了。
而且,這個病人的髖臼,術前評估看起來還可以,所以並不需要進行髖臼造蓋。
但是,這個病人的股骨頭,因為之前就有外脫,所以長得位置相對比較高,需要進行截骨。
術前已經測量過了,為了謹慎,所以再次用C臂測量了一次。
眾人圍到了C臂機前,看了看裡面的片子,道:「還可以,和我們之前計算得差不多,截骨兩厘米。」
回到手術台上,根據相應的導針,再次截骨完成後,陳旭東將股骨進行了輕微的內翻。
並且用鎖定鋼板,先是鎖定住了股骨的下端。如此一來,只要等到上端的位置合適之後,再用螺釘鎖定上端,股骨方面的截骨,就算是完成了。
不過,在這個過程中,因為肌肉軟組織的牽拉,
陳旭東教授牽拉了數次,竟然都沒有完全把股骨給翻轉到正常的CE角範圍內。
說到這,陳旭東教授不禁感慨道:「人還是老了,不服老不行啊,現在連個股骨頭轉不動了。」
「朱教授,你來幫我一下。」
人老不以筋骨為能,陳旭東教授索性把這樣的力氣活,交給了朱雀光,然後自己在進行評估。
朱雀光當然很樂意地上手,在陳旭東教授把位置讓了出來後,朱雀光模仿著陳旭東教授的手法進行扭轉。
朱雀光才三十多歲,正是力氣正盛的時候。
一用力,就轉動了稍許。
陳旭東笑了笑,道:「還是咱們的朱教授,力氣比較大啊。」
「陳教授,都是抬腿抬出來的。」朱雀光一臉苦笑道,一副苦中作樂的模樣。
可就在這個時候,朱雀光再用力,即便是把臉上的青筋都給蹦出了皮膚表面,那股骨都沒再有一絲一毫的鬆動!
「卡住了!」
看到這裡,陳旭東立刻喊住了朱雀光,然後喊:「C臂,再照一下。」
如果是卡住了的話,那就略有些麻煩了啊。
畢竟,你如果再如何使用暴力的話,那麼只會有一方的骨頭受損或是軟骨受損,這都不是截骨矯形術本身的目的。
先試探地上了一顆鎖定螺釘把上方也略固定住後。
C臂來了,眾人下台後一照再看。
果然,還是卡住了。
陳旭東為難了起來。
「截骨稍微截短了一點,但是你看這個股骨頭的下端,如果再進行截骨的話,可能之後髖臼的包容性,就沒那麼好了。」
「其實如果股骨可以進去,這個髖臼和股骨的位置,對合得還不錯的。」
陳旭東為難了起來。
遇到這種情況,是相當麻煩的。
沒有任何一台手術,會緊著人的意志走,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你不想遇到什麼樣的麻煩,就可以不遇到。
當然,有困難,還是要想辦法的。
閔教授也是一籌莫展,這種情況,他也沒有經驗,他只熟悉常規的截骨矯形的流程。
至於林尤他們,自然不會多說話,他們對這些的理解,尚且還沒有這麼深。
「我們先上台看看吧。」
來到了台上。
「我們把鎖定螺釘打了,重新再截骨吧,不然暴力牽拉,軟組織受傷是其次,軟骨損傷,會讓病人以後得關節炎的機率更大,得不償失。」
可這個時候,閔教授忽然問道:「陳教授,如果再次截骨的話,那麼之前打的釘道可能和之後再打的釘道重合,導致之後的鎖定螺釘,固定不牢固,之後發生鬆動啊。」
陳旭東教授感慨道:「就是這個麻煩事了。」
眾人一片沉默。
這時候,陸成忽然道:「陳教授,您看要不我們先把恥骨或坐骨支的部分,先做了?」
「這樣髖臼可以獲得一點點的活動度,說不定,就可以直接讓股骨頭進到髖臼裡面去了。」
陸成的聲音不大,但卻擲地有聲。
陳旭東教授想了想,眼神微微一亮,瞥了陸成一眼。
「你這是兩側游離的理念,也是從湖漢大那邊學的吧,我記得那裡有個人在搞骨不連的時候,就喜歡用這樣的理念。」
兩側游離的意思就是,把長骨的兩端打斷,然後再進行對接,這樣獲得更大的活動度。
陸成憨笑,沒說話。
陳旭東再想了想,覺得這個辦法,是真的合適,對閔宏道:「閔宏,你們是真的撿了個寶藏回來啊,這一下,都快把別的醫院的精華給挖空了。」
這是真正地由心讚美。
有沒有本事和想法,一個提法,就能夠顯示出來一個人的水平。
陸成的提議,兩次都如此貼切,而且有借鑑,有根據,靈活多變,這就是天生的外科醫生。
應該說是骨科醫生。
陳旭東按照陸成的說法,先把部分恥骨支和坐骨支打斷之後。
果然,再進行股骨內翻的時候,很容易地,就卡進去了,而且相當之牢靠。
再次照C臂,果然看到了股骨和髖臼對合極好。
看到這裡,陳旭東教授才微微點了點頭。
「現在就看起來比較美觀了,兩側的淚滴、股骨頭上緣,基本在同一條線,術後患者雙下肢不等長出現的機率也不大。」
「上好螺釘,進行鎖定固定,關閉切口,手術就做完了。」
這麼說著,一群人走進手術室,
陳旭東看了看時間,由衷道:「喲,過起來感覺很快,但已經有兩個小時過去了。」
「這次手術,雖然過程出了點小麻煩,但是和我們團隊做這個手術的時間,差不太多啊。」
「主要還是截骨,給我們留下了充分的時間,不然我們要在保護軟組織方面,多費些功夫,這種拉鉤的方式,很值得借鑑,回去後,我也要在我的團隊,給下級科普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