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沿著旋轉的石階向走下去,一直走到接近底部的位置。
又是一座洞窟出現在幾人面前。
洞窟上龍飛鳳舞寫著幾個繁體大字:
「人身難得。」
眾人打量了片刻,魚貫而入,所見依舊是空蕩蕩的屋子,一無所有。
「什麼都沒有嗎?」
王震球嘖嘖兩聲。
呋。
「混球兒,你看牆上。」
陳拙吞吐著雲霧,傭兵團一眾異人離去,不僅感知的負面情緒少了大半。
他也能正常地燃煙。
是以陳拙現在的心情不錯。
「上面有字的。」
「而且四周石壁上,原本應該是密密麻麻的石刻,卻全都被人刮去了。」
「九,曲,盤,桓,洞。」
王震球一字一句念道。
「這個字跡和入口山洞的不一樣哎。」
金鳳婆婆突然出聲:
「這是掌門的字跡!」
「我想這石刻,也是他刮掉的。」
王震球皺著眉頭,忽然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
「如果我猜的不錯,這裡應該是紫陽山人,張伯端的修煉傳承之地。」
「上面的二十四節谷能讓人運轉先天一炁,踏入煉炁的門檻,而若是勘破這處關竅。」
「則能夠來到此處。」
「獲得紫陽山人真正的傳承!」
王震球望著四周被毀掉的石壁,感慨道:
「只不過看起來。」
「你們這位前掌門貌似不太認可紫陽山人的這種做法,不僅將其傳承盡毀。」
「更作出九曲盤桓的批語,這個批語嘛,是在警示後人,莫要好為人師嗎?」
金鳳婆婆微微頷首:
「這個猜測倒是有可能,掌門修改了二十四節谷的石壁上的紋路,或許也是因為不認可……」
「這樣的傳承方式吧。」
陳拙環顧四周,虛著眼:
「我倒是另有一個猜測。」
眾人循聲望向陳拙。
「或許引起甲申之亂的八奇技,就是三十六賊觀覽紫陽山人的傳承所悟。」
「隨後,八奇技現世,引得各派紛紛出手爭奪,以至於引起天下大亂。」
「或許正因如此。」
前掌門才毀掉了這一處傳承。」
「刻下九曲盤桓的字跡,也是為了警告自己……莫要好為人師,否則終會招致禍端。」
眾人皆有些震驚。
「陳哥,你是說……無根生意識到自己結交三十六賊,締造八奇技是一個錯誤?」
陳拙聳了聳肩。
「不無可能。」
眾人皆是陷入思索之中。
一直以來,無根生作為全性前掌門,一直是神秘,邪惡,高深莫測的代名詞。
三十六賊結義,八奇技,甲申之亂。
無不是由他引起的。
眾人忌憚他的同時,也下意識將其捧上了神壇,神也會犯錯嗎?神……
也會後悔嗎?
金鳳婆婆喃喃道:
「不可能……這不可能,掌門怎麼會錯……」
「怎麼會……」
但她突然想到,在她跟著無根生的最後時光,親自感受到他的性情大變……
難不成……
他真的認為自己錯了?
悟已往之不諫。
過去沒什麼值得追悔和留戀的,陳拙向來只往前看,他要再探一探這裡還有什麼值得留意的。
「走吧,看看還有什麼線索。」
這次換成了陳拙領頭。
走出洞去,繼續往下,一路走到了地底。
這裡同樣是空無一物的山洞。
陳拙仰頭而望。
洞窟透天,一縷月光宛如河水傾瀉流淌而落,照耀在洞窟中央的地上。
形成一圈銀色光環。
猶如水波,粼粼而動。
其他人看到這裡沒什麼稀奇的,但是陳拙卻有一股透徹心扉的清爽感。
一瞬間。
他感到腦海中所有的負面情緒被隔離在朦朧的罩子外面,他的心靈獲得寧靜。
好吧,其實也並不算特別寧靜,只是相比平常的嘈雜情況,已經是好上太多了。
陳拙觀此地。
上接碧落,下接黃泉。
日月交替,陰陽相合。
他有一種預感。
這裡或許是八奇技的悟道之地,亦或者是紫陽山人的修煉之所。
「真是一處好地方。」
陳拙感慨。
「確實如此。」其他幾人也附和。
來的人都是煉炁士,皆能感到此處對凝神練炁大有裨益。
但也僅是如此了。
並沒有值得深挖的秘密。
幾人準備迴轉。
陳拙突然道:
「婆婆,我想在此處修行一段時間。」
嗯?
金鳳婆婆詫異。
夏柳青等人同樣意外。
王震球更是當場將大家的疑惑說了出來:
「小陳子,你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想趁著將我們支開之後,再悄悄將秘寶掘出來獨享?」
陳拙滿臉問號看著腦洞大開的王震球。
沒好氣道:
「我有病啊!」
「老子是感覺這裡對我身心有益!」
「所以多休養一陣子,不然老子精神病發作,第一個弄你丫的!」
王震球當場語塞。
立刻嬉笑著跑到陳拙背後,幫他捶背捏肩:
「陳哥,陳爺!」
「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別跟我計較嘿!」
陳拙耳邊聽著王震球奉承的話語,腦海中卻迴蕩著對方偷偷詛咒暗罵的情緒。
不禁啞然失笑。
「去去去!」
「你就沒憋好屁,心裡罵我呢!」
王震球當即鬆開肩膀,嘿了一聲:
「怎麼跟我肚子裡蛔蟲似的。」
兩人這麼一吵鬧。
也讓氣氛輕鬆起來,金鳳婆婆道:
「那小陳,掌門你就在這裡休養吧。」
「若是下山,倒是不必沿著來路,就近下山即可。」
陳拙微微頷首。
揮手辭別了眾人,兩方就此分道揚鑣。
而陳朵。
則是跟著陳拙留在山中。
……
王震球幾人走後,陳拙更是愈發感到輕鬆。
陳朵也恬靜地坐在一旁。
月上中天,一縷月光從透天窟窿垂直傾瀉下來,化為一抹銀色光束。
陳拙坐在正中央,恰好被月光籠罩。
他擺出五心朝天的姿勢。
身心第一次達到絕對的寧靜,不起一絲雜念,他終於成功地入定了。
沒錯。
由於他的古怪天賦,他的腦海時刻被紛亂的負面情緒糾纏。
即便身處無人的曠野。
他的內心也無法到達那種,不起一絲雜念的靜坐入定的水平。
所以,他從未自己成功入定過。
而今,身處此間。
身處這獨一無二,天地造化的氣局裡,陳拙的內心無比安寧,他終於成功入定了。
而後,一剎那間。
陳拙的心神仿佛被攝入無邊無際的宇宙,又好似潛入萬丈深淵的海底。
他好像在快速穿梭。
又好像從未移動。
時間似水流逝,但卻仿佛又是一瞬未過。
在那一片沒有時間,沒有空間的冥冥虛無之地,陳拙仿佛窺見了自己的來處。
又遇見了自己的終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