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客僧慧智快步行走,記掛著上座吩咐,片刻不敢耽誤。
等他到了陳錯的那座院子外面,與守在門外的侍衛說了來意,那侍衛就要進去通報。
未料,此刻院中驟然金光大盛!
幾個侍衛卻如無所覺,還要往裡面走。
慧智卻一下驚在原地,然後守住一點清明,聚念於額間的白骨舍利,眼中隱隱泛光,朝著院中看去!
入目的乃是陳錯盤坐床上,渾身散發光輝!
忽然,陳錯睜開雙眼,他那一雙眼睛爆發出精芒!
「啊!」
慧智慘叫一聲,連連後退,捂住了雙眼。
「……」
屋子裡,一眼瞪過去,將惡鬼虛影直接刺穿後,陳錯便察覺到了屋外情形,登時一陣無語。
「這慧智也真是倒霉,方才我借勢一刺,雙目之中念如世間刀,攪碎了惡鬼意念,沒想慧智也來探查,誤傷了他。」
一念至此,他趕緊起身,到了外面,扶住左搖右擺的慧智,詢問安撫。
慧智稍有恢復,但心頭念亂,因而昏頭轉向,但見著陳錯過來,還是強忍著行禮。
陳錯問起他來,慧智只道無妨,陳錯請他去屋中歇息,他更不願意留下,幾句後,一番堅持,便匆忙拜別。
離了陳錯之處,慧智一路跌跌撞撞,雖然頭暈目眩,但守住心頭一念,還是很快回到上座面前,跟著閉著眼睛,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金光護體,目露精芒,令你無法直視?」老和尚也有些拿捏不定了,「此事非同小可,你且去修養片刻,不要將消息透露出去。」說著,抬手虛點。
慧智刺痛的雙目,頓時舒緩許多,他深吸一口氣,稱謝之後,揉了揉雙目,卻感到腦海中多了些許感悟,有幾分人世滄海之感,那額間的白骨舍利,更是凝聚了幾分,不由大為驚奇。
「果然是君侯的有緣人啊。」老和尚見著也不免感慨,又叮囑起來,「等君侯離寺,你就歸於內堂,好生精修吧,如今卻還要先將手上的事辦好。」
慧智聞言大喜,合十而退,很快,他今日的遭遇便又傳開,引得不少人羨慕,只是礙於規矩,不好在這幾日去拜訪陳錯。
另一邊,送走了慧智的老和尚,卻滿臉驚疑,眉頭緊鎖。
「方才慧智眼中,殘留幾分神道氣息,莫非君侯已經掌握了心廟法?這委實是不可思議……」想到此處,老和尚忽然意識到,他與寺主都忽略的一個問題。
「那位君侯在轉世之前,到底是個什麼境界?在上界又是什麼身份?莫非……還不只是世外之境?還在其上?」
想到此處,他頓時無法淡定了,深吸一口氣,就想著等寺主回來,定要拿出此事,好生探討。
「只盼君侯的進境能慢一點,能符合常理一些,切莫撞著明日之事了……」
慧智走後,陳錯回到屋子裡,看到了小豬與小龜,就生出幾分感慨。
「這兩位,亦不愧道友之名,當敬重。」
這時小豬一個翻身,滾到桌邊,蹭了蹭後背,又砸了咂嘴,四處打量,一副尋找吃食的樣子。
「……」
搖搖頭,陳錯又坐回床上。
「方才我與惡鬼也算是對了一次陣,遙遙感應,出其不意,占了便宜,也算是下了戰帖,決戰之日該是不遠了……」
一念至此,陳錯卻不見憂愁,反而念頭一轉,心頭泛起六十四枚燙金字符。
「不過,對決惡鬼,是當務之急,卻也只是一時目的,感悟神通之法,探究前路,才該是主要。」
想著想著,他拿起手邊佛經,觀看默念,梳理心意,回味此番收穫,最後掩卷長嘆。
「若要求道,先要長生,長生久視,方能尋道,但……」
他目露迷茫。
「何為道?」
他回想起接觸週遊子以來,所遇之種種。
「周道長是修真之道,這佛門寺院是香火之道,我為了對抗惡鬼,也尋香火之法,香火法門,能稱為道嗎?」
他這邊思索著,那心中的六十四枚金符忽然旋轉起來,竟是開始消融,進境神速。
「若此法是道,廟龍王該是已經得了道才對,何以鬱郁?」
金色字符已然消融了小半,陳錯卻從中察覺到了一股執念,源於廟龍王的執念,於是果斷的抽離意識,減緩了過程。
「若要完全消融,不能光靠思索,其中一部分,須配合觀想才行,得是立下心中神後,才能真正掌握,所以觀想立神必須要提上日程,不可拖延了。」
叮叮叮……
他正在想著,腳邊傳來碰撞聲響,卻是小豬正叼著一個杯子飲水,那眼睛還四處巡視。
陳錯見之無言,說好的不好口舌之欲、只求香火來吞呢?豬兄這嘴似乎也沒停過。
但他感念小豬傳功之恩,便起身問起小豬想要吃什麼。
小豬扭扭捏捏,最後表示想吃白面饅頭,陳錯就拍拍手,吩咐人去準備,又道:「豬兄請坐,我有話想要請教。」
小豬立刻一個攀爬,來到椅子上坐下。
「哼唧,想說什麼,就說吧。」
陳錯就道:「那龍王廟最早建立的時候,是拜祭那位河中龍王的吧?」
「正是,但隨後便是老龍這泥塑當家了,」小豬點點頭,道:「也是那個死鬼老龍王運氣好,否則碰上了俺,管叫祂老老實實的讓出神位來!」
陳錯默默計算,又道:「如此看來,立廟時怕是能追溯到兩漢,乃至先秦,那時香火鼎盛,只是龍王不知因何犯了天條,被斬之後,那廟成了無主之地,因此破敗,晉時,廟中泥塑得了香火、血祭,得以降生,只是太過虛弱,對香火寄念無從回應了。」
「真是可嘆啊!」小白豬臉上露出追憶之色,「便是俺亦無從救祂!哼哧!」
小龜「嘰嘰咕咕」聲音有幾分低沉。
陳錯跟著道:「我觀廟龍王殿下,竭力想要尋道,似有心結。」
小豬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道:「老龍那是想不開,覺得自己生於不義,一生求索,就想知道自己因何而生,有何意義,要俺說,就是想太多了,真有不快,掙脫泥塑牢籠,出去行俠仗義,將似那日的慘事都給平了,不就平了心中之氣?哪裡有許多糾結!哼哧!」
陳錯心頭一震,若有所思,待得思路清晰幾分,便沖小豬拱手而拜,道:「多謝道友了!」
「客氣,客氣!別忘了承諾!」小豬擺了擺蹄子,一副大度模樣。
陳錯點點頭,這一番對話竟讓他的迷茫削減了不少,而且方才小豬供奉念頭,對他幫助巨大。
那廟龍王的遺贈,不光是香火修行之法,更有感悟心得,只是陳錯境界還低,無法盡數理解,可隱隱已經有所察覺。
正好,陳海領著幾個人,搬著饅頭等吃食進來,小豬一見大喜,便直奔而去,歡快的大吃起來。
陳錯見著這幕,心中有幾分欣慰和寬慰。
隨後,他失笑道:「到底還未煉化字符,受了些影響。」卻沒有急著驅逐心中感念。
過了一會,陳海歸來,見著陳錯,越發敬畏恭敬,言說那江溢文章傳開,便再無波折。
陳錯點點頭,也不多問,轉而吩咐了一些物件,讓陳海去準備,又道:「這些東西,明日午時前備好便成。」
陳海聽罷,心頭自是疑惑,卻不敢多問,點頭應下。
當天夜裡,陳錯吃過晚飯,便早早睡下,入了夢澤,將那筆墨紙硯顯化出來,書寫紀錄,梳理心得,做立神前的最後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