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呂家村往南約三十分鐘的路程,便是上清宮所在。
道觀依山而建,四周被鬱鬱蔥蔥的樹木環繞。
紅色外牆在午後的陽光下顯得格外鮮艷,牆上的雕刻和圖案歷經風雨仍清晰可見。
屋頂覆蓋著青色的瓦片,層層疊疊,錯落有致,與周圍的自然環境和諧相融。
黃曆上如是寫道:
今日農曆六月廿一,宜祭祀,祈福。
因此,即便已是下午時分,上清宮山門前的香客依然絡繹不絕。
後山卻是另一幅光景。
幽靜深邃,林木蔥鬱。
陽光斑駁,僅聞鳥鳴蟲唱。
顯得格外冷清寂寥,仿佛世外桃源,遠離塵囂。
兩位年輕的道士,正掃著後山山道的落葉。
二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便是額角已經滲出些許汗珠,也沒有絲毫倦怠的意思。
良久,二人坐在階梯上,喝著隨身竹筒里的清水。
瘦道士用寬大衣袖擦了一下汗,隨口問道:「師兄,今天的香客也很多吧。」
「可不是嘛,要不是今天輪到咱倆打掃,說不得要跟著其他師兄弟,去前山應付那些香客。」
胖道士心有餘悸的用衣袖扇著風,些許清涼讓他得意的笑了起來。
「師兄,你說這些天咋這麼熱鬧?平常也不這樣啊。」
聽得師弟又問,胖道士眼珠轉了幾圈,似在苦苦思索。
片刻之後,方才有些模稜兩可的答道:
「聽在前山輪值知客的師兄們說,很多女香客都是奔著前些日子,來咱這裡掛單的那位來的。」
「是說的張師兄嗎?」
瘦道士摘下頭上的混元巾,就這麼拿在手裡扇著風,略顯羨慕地補充道:
「張師兄確實一表人才,這幾天才在前山露面那麼一回,就被香客們記下了。」
胖道士贊同地點了點頭,接著眉頭微皺,略有疑惑地說道:
「可不嘛,龍虎山老天師的關門弟子,跑到我們全真的道觀來掛單,真是想不明白。」
......
山頂之上,一間獨立的小院。
下午的陽光透過半開的木窗,斑駁地灑屋內。
房間內陳設簡單,一張由粗木製成的書桌置於房間的一角,桌上散落著幾本泛黃的道經,以及一支似乎剛剛還在使用的毛筆。
在書桌的一角,靜靜地擺放著一面古樸的銅鏡,映著對面一位雙目輕閉,凝神打坐的白衣道士。
他身姿挺拔,肌膚白皙,銀髮如瀑,已至腰際。
眉心輕點一粒硃砂,更添幾分俊逸之氣。
正應了那一句:
銀髮如霜映月華,眉間硃砂點風華。
在他的身旁,一隻小巧的香爐正裊裊升起幾縷青煙,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檀香味。
就在他靜坐的時候,一陣手機的鈴聲忽然響起。
俊秀的面容似有不悅,還是從懷中取出手機。
本來還有些不高興的他,臉上頓時變得十分恭敬。
居然是自己的師父給自己打視頻。
略顯慌忙的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根本沒有半點瑕疵的儀容,這才接通了視頻。
一位老人的半張面部特寫,出現在了屏幕之上。
睜著個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著屏幕里自己的弟子。
「喂喂,靈玉嘛,看得見我嗎?」
張靈玉也是一臉黑線,實在沒想到多日未見的恩師,居然是這樣出場。
師父還是這般......有趣。
張靈玉頗為恭敬的勸道:「師父,您把手機稍拿遠點,離屏幕太近,對您眼睛不好。」
「哦,有道理,榮山啊,來幫為師拿著手機,我跟你師弟說會話。」
片刻,鏡頭後移,張靈玉總算看的清自己師父的全貌了。
師父雖然年過古稀,但是身材高大挺拔。
白髮銀須,眉目狹長。
一支簡單的髮簪將頭髮盤成髮髻。
黑色的天師服穿在身上,多了幾分威嚴。
這便是龍虎山天師府第六十五代天師。
自己的授業恩師,如師如父。
當今異人界最強大的異人,張之維。
不過見到自己居然笑的這麼開心,看來最近師父過的挺好。
張靈玉心中稍有放心,便開口問道:
「師父,我已下山一月有餘,何時能夠回龍虎山?」
老天師一捋銀須,很是隨意地問道:
「你在全真那邊過的可好?」
「回師父,靈玉在上清宮,過的還算好。」
張靈玉抿了抿嘴,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似乎有些話想說卻又憋著不說。
老天師人老成精,怎麼能聽不出,故意順著徒弟的話就說下去了。
「既然過得好,就再呆十天半個月的。」
老天師突然如同老頑童一笑,接著揶揄道:
「人家可是打電話過來了,說你來了之後,每日的香火錢都多了不少。」
「這,弟子謹記師父教誨,每日潛修,只是……」張靈玉面露尷尬,緊忙解釋道:
「只是,第一天弟子拜山的時候,只能從山門入山,結果被那些香客糾纏了好些功夫。」
「哈哈哈,那不是挺好,有沒有看上的,反正咱們正一也不禁婚俗。」
「師父!」張靈玉匆忙擺手,一本正經地說道:
「弟子一心向道,恪守清規。」
老天師一聽,吹鬍子瞪眼睛,愣是被自己這關門弟子憋得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抱怨:
「你啊,老是這個樣子,一點年輕人的樣子也沒有。」
「為師叫你入世修行,不是讓你天天躲在屋裡念經。」
老天師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數落了張靈玉半天,方才下了命令:
「多出去走走,聽見沒。」
「弟子遵命。」
「好了,為師還要去應付市里來的領導,你好自為之。」老天師單手扶額,一臉愁容。
「是,恭送師父。」
屏幕一息,張靈玉微微嘆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無奈和回憶。
不由想起,一月前,師父讓自己下山前的囑咐。
「靈玉啊,你十四歲成為我的關門弟子,如今你也十八了,該下山歷練歷練了。」
「是。」
「是什麼是,我先跟你說好,你那些師兄師姐我可都提前打過招呼了,咱們正一的道觀,你一律不許去。」
「弟子遵命。」
「你就不問問,為師為什麼不讓你去?」
「師父自有師父的道理,更不會害弟子,自然無需多問。」
「你這性子,唉。」師父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和寵溺。
「那你就走一趟山東,那邊都是全真的道觀,換換環境。」
回過神來,張靈玉站起身,穿上布鞋,對著銅鏡再次整理了一下儀容。
方才自言自語的走出了房間。
「這幾日在屋內打坐,就去活動活動吧,師父說的總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