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抹陽光也消失在天邊,黑夜就來臨了。
在離碼頭不遠的海岸邊,有著全島最大最平整的一片海灘。現在,就是在這片海灘上,水族人已經點起了一堆又一堆的篝火,熊熊的火光映紅了每個人的臉龐,仿佛要每個人都見證今夜的盛大慶典並把這熱烈的一幕記在心中。而我,也可以算是這其中的一員吧!
族人們早早就來到了海灘上,人人都穿著節日的盛裝,臉上滿是濃濃的笑意。今天是他們的節日,而且又有了糧食,當然值得高興。
其實舉行這個慶典的真正原因,就只有三個人清楚。那就是我,還有和我坐在一起的山德和大長老,我們決定把水族歸入黑暗行省統治的消息隱瞞一段時間。
我被安排坐在水族兩位最重要的人物中間,面前的矮桌上擺滿了他們認為味道「可口」的水果……大多數水族人饒有興致的盯著我看。
我卻是饒有興致的看著大長老身邊的一個女孩子,就是在水池邊遇到的那個。
聽山德講,這個女孩本是大長老的侍女,可是大長老卻把她當親孫女一樣看待,不但在魔法和文化方面悉心教導,而且基本上不干涉她的生活。
仔細觀察,我才發現這個女孩很不錯,至少長相很不錯。
給我最深印象的是她的皮膚,如新生嬰兒般白皙細嫩的皮膚粉粉的,在火光的照射下,從額頭到頸部的皮膚都透出一片健康而有活力的嫣紅,就像是整個人都在散發著香味一樣,讓人有一股想把她吞下去的衝動。
我得承認我是個受不了誘惑的人,而我現在又不方便做強買強賣的事,所以我強行轉頭去看其他地方。
圍繞著慶典會場中央的三面都坐滿了人,我所坐的方向面對的是海面,真是不錯啊!如果節目不好看,我還有翻騰著的浪花可以欣賞。
一通鼓聲隨著海風傳來。
山德湊過頭來對我說:「要開始了!」
我轉身過去招呼瑪法幾個人,關照他們要注意禮節。別人鼓掌就鼓掌、別人叫好就叫好,不要做其他多餘的事。水族現在是我的領民,應該給他們充分的尊重……尊重可真是好東西,既可以安撫人心又不必花錢。
大長老站起來,緩步走到會場中央,手中的法杖一揮,整個會場馬上變得寂靜無聲。
他抬起頭,靜靜仰望著夜空,一陣悠揚的吟唱從他口裡傳了出來。
「這是什麼?」我問山德:「怎麼有點像是在施放魔法?」
「大長老在用我族的上古語言吟唱讚頌水神的聖言。」山德小聲對我說:「這是每次慶典都必須吟唱的。」
「為什麼不是你?」我說:「你不是族長嗎?」
「我還不行,我才剛剛繼承父親的職務。」山德帶著一絲傷感:「我必須在以後的日子裡向族人證明我具備族長的能力,才可以主持這樣的儀式。」
「哦!原來這樣,那她叫什麼名字?」
我指著那個女孩問山德。
「她?她叫福爾娜。」山德看著我說:「我把她當妹妹看待的,你就別想了!」
「是嗎?」我不置可否的回答。
在這時,大長老的聖言已經快吟唱完了,福爾娜帶著一班和她差不多年紀的水族女孩走到了大長老身邊。
當大長老口中的最後一個字剛剛消失,福爾娜手裡的七弦豎琴就彈響了第一個音符,頓時,叮叮咚咚清新悅耳的琴聲開始迴蕩在我耳邊。
大長老走回我身邊坐下。
在其他不知名樂器的伴奏下,福爾娜小巧的嘴唇輕輕啟開,一個比大長老好聽上萬倍的聲音響了起來。
「福爾娜現在唱的是……」
「閉嘴!」我低聲打斷山德的說明,專心聽著福爾娜的歌聲,一點也沒留意自己的行為有些粗暴。
福爾娜的歌聲就像是在山間潺潺流淌的小溪,一路穿過幽遠的夜空蜿蜒著來到我的身邊,環繞著我、眷顧著我不肯離去,歌聲把一點點帶著涼意的水珠滴灑在我的心上,讓我所有的焦躁、所有的憂慮都被歌聲去掉,不再留有一絲痕跡。 </p >
我閉上眼睛,正想趁歌聲的尾音抓住這一刻的感覺,福爾娜的歌聲卻變了。
變得就如幽深的湖水,雖然幽深得看不見底,卻一點也不顯陰冷。只是用溫柔的雙臂擁住我,用輕盈的波浪托起我的身體,讓我的心隨著波浪柔和的起伏著,輕輕晃動著……洗去了內心所有的塵垢。
我不是一個可以被輕易感動的人,但這一刻,至少我有那麼一絲絲的感動……
在我以為這就是福爾娜歌聲極致的時候,她帶給我更多驚奇。
歌聲再次改變了。
這次,歌聲仿佛幻化成了奔流不息的江河之水,滔滔的水浪夾帶著我的身體奔流而下,歌聲中充滿了激情,就像是江河毫不在意兩岸的一切束縛,一刻不停的向著大海奔流而去。讓我感受到一路飛流直下的暢快淋漓和激盪的情懷!
我聽過很多貴族詩人的吟頌,也聽過神殿唱詩班多次的「激情演繹」,可如果把他們放在福爾娜的歌聲前,那些華麗的詩篇與空洞的唱腔頓時就會顯得蒼白無力。
福爾娜的手指彈下了最後一個音符,歌聲停歇了。
全場的人都抱以最熱烈的掌聲和歡呼,就連和我一起來的瑪法和近衛團員們都聽得入了迷,他們搖頭晃腦的大聲喝彩,差不多已經忘記自己在哪裡了。
全場只有兩個人——大長老和我沒有加入這個陶醉到半瘋狂的行列,我甚至沒有拍手叫好。
理由是我隱約間覺得福爾娜並沒有唱完,不管如何,不完整的東西不值得誇獎。
福爾娜抱起豎琴,向四周的觀眾深深的行了一個禮,然後面帶羞澀的走回來,依然坐在大長老身後。
慶典在繼續,一群水族戰士在戰鼓的召喚下從海里毫無預兆的冒出來,在海灘上跳起水族特有的戰舞,男性的陽剛和水族人骨子裡的綿柔融合得恰到好處。
我無意欣賞舞蹈——從前生到現在都不喜歡,我把更多的眼光停留在福爾娜的身上,而她卻在大長老耳邊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看著她離去的身影,一個極大膽的想法在我心中萌發。
「大長老。」我坐到大長老身邊:「我想向你要一個人。」
「要誰?什麼時候?」大長老居然毫不在意。
「我要福爾娜,但不是現在。」我說:「當時機成熟時,我會派人來接她的。」
「你的這種要求有點過份,她可是個好孩子……不過。」大長老說:「我希望你善待她。」
「不會讓你失望的。→」我舉起手中的酒杯:「我保證!」
在這時,戰舞已經完結,水族人開始了近乎肆無忌憚的狂歡。
一夜的慶典結束了,我拖著微微有些睏乏的身體上了船。陪我們一起回航的是山德,一路上大家有說有笑,氣氛倒是很融洽。
而我,卻是在利用這幾天的空閒向山德狂灌著一支強大海軍所必備的戰略思想,戰術及裝備……我的周密、詳盡與明確,讓山德一次次的五體投地。
但是他仍然堅持叫我「魔鬼」。
由於逆風,船隊要花更多的時間,我也樂得有幾天清閒的日子。
這天下午,當我一邊扯著山德的耳朵一邊教他「兩棲兵力投送」時,艙門被瑪法猛的一下撞開。
「老大。」瑪法說:「天上飛來個東西!」
話還沒說完,我就聽到甲板上傳來一聲巨響!
我三兩步登上甲板,還沒來得及詢問發生什麼情況,一個綠色的魔法球就迎面打來。
「小心!」山德大聲喊叫,把我們撲倒在甲板上。
綠色的魔法球擦著我們的頭頂飛過,在船尾爆開,幾個來不及躲閃的水手被吞滅,瞬間就被腐蝕得只剩下了骨架。
我抬頭看去,離我們不遠的空中,一隻長著雙翼的怪物正在繞著我們的船盤旋,時不時向船吐出綠色的魔法球。
「這是什麼東西?」
「是海妖!在海中生活的魔獸。」山德說:「但是飛得很快,很難對付,是海上行船的天敵!」
我 細看著海妖的動作,發現它在每一次發射魔法前都有用短暫的時間穩定住自己的身體。
「我去吸引海妖,山德你和瑪法想辦法幹掉它!」
我對自己釋放了浮空術和風翼術,身體在魔法的幫助下騰空而起,向海妖逼去。
海妖一點也不慌張,嘴一張,一個魔法球直射過來。
我聚集起足夠的鬥氣,大吼一聲把鬥氣逼出,手中的黑鐵刀帶起一片金黃色的光芒向魔法球劈去。
一聲巨響,綠色的魔法球消散,我和海妖纏鬥在一起。
海妖敏捷的飛行著,想用粗壯的爪子和一張髒嘴把我撕碎。比起它來,浮在空中的我在速度上很吃虧,只能咬呀堅持著防守。
瑪法的弓箭和山德的水系魔法也不停的向海妖展開攻擊,可是相比之下,這些攻擊對體形巨大的海妖幾乎構不成什麼威脅,反倒是在和海妖近身搏鬥的我,在海妖的攻擊下險象環生。
海妖的爪子劃下,破開我的衣服。由於時間匆忙沒穿護甲,我的左腰被它劃開了一個大口子。
它兩隻前爪再給了我一個重擊,雖然被我用刀擋住,但是僅靠浮空術的我卻再也無法支撐,從空中重重的跌落在甲板上……
雖然我的武技和魔法現在都不是很好,但是我從前生就有一個很大的優勢,那就是抗打擊能力非常的強。
打了幾個滾抵消了強大的衝擊力,我從甲板上撐起身體,抬頭一看,瑪法已經飛上天和海妖打起來了。
「你媽皮太厚了!」我吐了口唾沫,恨恨的罵。
「海妖就是這個樣子。」山德說:「所以才是我們海上行船的天敵!」
「我就不信我把它打不下來!」我的眼珠四下轉動,開始找尋可以幫得上忙的東西——船頭一架弩炮似的東西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三步兩步的跑了過去仔細一看,的確是一架很大的弩炮,鐵製的弩箭後頭還繫著一根長長的繩子。
「這是幹嘛用的?」我問旁邊的一個水手。
「獵魚的,很大的魚。」
「山德!過來。」我一邊調整著弩炮的方向,一邊大聲叫。
山德跑了過來,我告訴他:「我來射殺海妖,你在弩箭上加持魔法,你會嗎?」
「會!」
我點點頭,對空中的瑪法大喊:「拉開距離,讓它用魔法!」
瑪法的身體在空中一轉飛開,和海妖拉開一段距離。同時降低高度,身邊出現了使用魔法時才會出現的白色光圈。
海妖低聲的嘶叫了幾聲,在空中晃來晃去,像是在尋找瑪法的破綻。
山德在我身邊低聲吟唱著魔法,弩箭上已經出現了一層蒙蒙的白色。
海妖身體的晃動幅度越來越小,我知道在它身體靜止的那一刻,魔法球就會脫口而出!
「距離,角度,風偏,速度……」我嘴裡念念有詞,非常努力的讓自己在甲板上站得更穩,手裡的弩炮不斷的做著調整。要知道,我們只有一枝弩箭可用!
在海妖停住身體前的那一瞬間,我果斷的扣下了弩炮的機括,沉重的弩箭被發射出去,它在空中畫出了一條美麗的弧線,分毫不差的直插進海妖張得大大的嘴裡!
一聲悶響,山德加持在弩箭上的魔法起作用了!海妖一聲長長的悲鳴,掙扎著扑打了幾下雙翼,然後一頭栽下大海。
船上的人一片歡呼聲,我也和山德擊掌相慶!
「啊?」山德指著我的左腰說:「魔鬼,你受傷了!」
我這才覺得從腰部傷口傳來一陣陣劇烈的疼痛,怪異的疼痛。
「不行。」我阻止了想要用魔法為我治療的山德:「海妖的爪子很髒,要先做清理。」
「沒問題!」山德邊招手邊說:「我們有最好的巫醫。」
一個水族人快步跑過來蹲在我身邊,一邊仔細查看我的傷口,一邊往嘴裡塞著不知道什麼東西,很用力的嚼。
看著從他嘴角流出的紅色汁液,我有點怯場了。
「別忙!先用 烈酒洗一下……」我對他說著一些清創和包紮的知識。
當一切都準備好以後,我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用手捏著他的耳朵。
「巫醫先生,你不會弄痛我吧!」我說:「我有個壞習慣,一痛我的手就會用力,一用力就會很大,我家就有很多缺耳朵的人……那麼,你開始吧!」
巫醫很有誠意的看看我,我想他是想讓我把手放下。而我同樣很有誠意的看著他,就是不把手放下。
他眨了眨眼,又再想了想,接著手一翻,一壺烈酒全部倒在我的傷口上!
一陣涼意過後,疼痛鋪天蓋地而來。
「哈!哈!哈!」在這麼多人面前,我可不好意思叫喊,只有用笑聲來代替,當然我也不會讓這個半吊子的巫醫好受,我把他的耳朵轉了半圈以告知他我的感受。
「哦!」巫醫歪著脖子,再沖一壺烈酒,然後從嘴裡取出嚼爛的糊,一大堆不知名的東西混合,敷在我的傷口上。
「呵!呵!呵!」我圓睜著眼睛,笑容僵硬,再給他的耳朵來上半圈。
「哦……」巫醫斜著眼睛看我,拼上老命的又在我傷口上不知道做了什麼手腳,一陣更劇烈的疼痛傳來,不過這次是正常的疼痛,火辣辣的,相當純正。
「嘿嘿……嘿!」我卻沒能再給他的耳朵上幾圈發條,因為我的大腦在強烈的疼痛侵襲下實施了自我保護,雖然說起來有點丟臉……但我還是無可否認的昏了過去。
當我醒過來時,窗外已經是繁星滿天了。
「老大,我們快到了。」看我醒了過來,瑪法笑著對我說:「你覺得怎麼樣?」
「嗯,不錯,這巫醫還行。」我檢查了一下傷口:「已經很正常。」
瑪法對我說:「對了,巫醫說你的傷口有點嚴重,最好是休息幾天,而且不要到處亂跑,坐坐擔架什麼的,有利你的恢復。」
「是嗎?巫醫哪去了?」我說:「我想謝謝他。」
「他?」瑪法笑出聲來:「因為他的耳朵嚴重受傷,也在休息中!」
「是嗎?哈哈!」我笑著說:「那就算了,我們在古堡碼頭下船,派人通知菲謝特。」
「是!」瑪法走了出去,輕輕關上了門。
我躺在擔架上被抬進古堡,一路上笑著和手下打招呼。將近十天不見,我的走私生意更是紅火,碼頭上灑滿了包裝用草繩的碎屑。
「老大,你回來了!」傑克從一輛剛剛到達的馬車中鑽出來:「怎麼,你受傷了嗎?」
「一點小傷,沒什麼。」我笑著說:「來見見山德!今後大家就要一起努力了!」
互相問候後,幾個近衛團員抬著我向房間走去。
「老大,你知道嗎?」傑克在一旁興奮的說:「我們真的找對人了!在迪爾小姐的管理下,我們每一筆生意都有很大的利潤!是以前我們單幹時的五倍以上!迪爾小姐還讓我們接受貨物預定,魔屬國那邊的商人對我們的手法大加讚賞,雖然預定的價格會很高,但是他們還是願意接受!」
「是嗎?她在哪裡?」聽到這個消息,我很高興:「這位山德先生可以讓我們的走私船安全到達魔屬國的每一個港口哦!」
「迪爾小姐和菲謝特這兩天在萬普,現在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我們在商議讓天照在魔屬國建立據點的事。」傑克壓低了聲音對我說:「因為要同時兼顧走私和方便發展,所以對已有的幾個選擇有點難以取捨……」
我點點頭:「這個一會再說,迪爾小姐這幾天……」
「她對我們很好啊!」傑克說:「在你走後,一切的商業都是由她主持,她幹得可高興了!」
「那她……有沒有提起過我,或者問我以前的事?」
「沒有哦!老大。」傑克安慰我說:「照我看來,情況會好轉的,你就不要擔心了……」
看著傑克一副假老成的摸樣,我止不住笑著罵他:「去去去,你有這方面的經驗嗎?還不去為山德安排房間!」
「是是是,老大發火,非同小可啊!」說完,傑克就飛一般的拉著山德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