犧牲了六個補充兵,珈藍小隊這邊負責的四具雲梯才算運到城牆下,剛剛好趕到上一個攻擊波次的尾巴。
「橫向移動五十步,移動!」貧血早在衝擊的時候就看準了城牆上的一個薄弱地段,「全部架上!」
「噗噗噗噗!」接連幾聲巨響,沉重的雲梯砸在城牆上,激起一片塵土。
「上啊——殺!」貧血抓起身邊一名中箭斃命的士兵護住頭臉,就這麼衝上雲梯。城牆底矮,雲梯又長,架設的角度事先也說過了要低。所以腳步靈活的偵察兵們根本就不用攀登,直接就踩著梯格向上沖!
在踏足城牆的前一刻,貧血把手上的屍體丟出去,砸倒一名向他瞄準的弓箭手,正要上前結果了這個敵人,但旁邊衝上一個半獸人敵軍,三兩下就跟貧血殺得難分難解。
「第七隊防線告急——敵軍上來了!」那名弓箭手用沙啞的嗓子大叫,丟了弓箭,拔出戰刀,又跟接著上來的西蒙對砍起來。小小一個弓箭手,戰刀居然耍得滴水不漏,要技術有技術,要氣勢有氣勢,同樣用戰刀的西蒙只能跟他打個旗鼓相當!
熾色、浪子等人同時到達,守住了另一邊,情獸、墮落正想擴大戰果,但對手也是寸土必爭,表現非常的頑強。遠處的敵軍弓箭手向這邊來了一次齊射,正準備上雲梯的攻城部隊倒了至少有一半的人。
但在其它方向,也有偵察兵架設雲梯成功,殺了神屬聯軍一個措手不及。衝上城牆的魔屬聯軍士兵也越來越多。
「擴大占領面!」貧血大喊著,他現在的敵手非常強悍,雖然滿身傷口,還挨了墮落的匕首,但就是不讓貧血上前一步。兩人都站穩了腳步,手上的武器大開大合,旁邊人幫不上手。
嘴裡叫罵一聲,浪子丟了弓箭,一手持盾、一手長劍,加入前列搏殺。他和熾色肩並肩,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好歹把戰線推進了十多步。那邊的貧血在墮落的幫助下,猛力一劍把半獸人劈下了城牆……
看到這邊的混亂,敵軍派來了增援部隊,一上來就讓浪子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是個小個人敵人,看軍銜的話,應該不是士兵,但也絕對不是軍官——他帶著幾個士兵跑來支持,遠在十步之外就騰空而起越過其它人,半途旋身出腿,把一個魔屬聯軍的士兵踢下了城牆!
那名士兵凌空飛出牆外,腦袋無力的甩來甩去,浪子清晰的聽到了一聲骨骼斷裂的聲音!
「危險——!」浪子大聲警告其它人,想都沒想,一劍就向這人刺過去。
「叮!」的一聲,那人用劍擊中浪子的劍脊,劍尖一跳,直刺浪子前胸。
浪子用盾格擋,沒想到這人半途收劍,閃電般的一腳踢在浪子盾牌上——強大的力量撞過來,浪子不由—自主的倒退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胸口一陣發悶。
敵軍面容冷靜,只是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好在他接下來的攻勢被熾色接過,不然的話,浪子這條命就算留在這了。
但好景不長,敵人的反攻越來越厲害,連攻擊魔法師來出現了。有兩個敵軍精靈魔法師漂浮在城牆內側,一道道閃電象長了眼睛似的劈過來,到處瀰漫起黑灰和焦臭。
「撤——都撤!」貧血就地一滾,驚險萬分的躲過一道閃電,嘴裡大喊著這個從來沒有喊出的命令。珈藍小隊的人對他的命令從來就深信不疑,翻身就往城牆下跳,那些沒反應過來的士兵立即就被一道烈炎燒成焦碳。
攻上了城牆,卻硬是被敵人趕了下來,這已經夠讓人憋氣了。可更悲哀的是在撤退的時候,巴哈姆被敵人從城牆上投下的長槍刺中背部!
巴哈姆張著嘴,他沒叫喊,也什麼都沒說,只是一臉的驚詫,面向大營跪下,然後撲倒在地,那一支插在他背後的槍桿還在風中搖晃。
一隊人頂著箭雨掩護,熾色和情獸把他搶了回來,克萊伯瘋了一樣在他身體使用各種回復魔法,可到營地的時候,緊抿著嘴的巴哈姆還是閉上了眼睛。克萊伯哭啞了嗓子,連續在巴哈姆那已經變得冰涼的身上連用了幾十個回復術,最後無力的跪倒在地,拉扯自己的頭髮,打自己的耳光。
珈藍小隊的營房裡,這晚籠罩著一片從未有過的悲傷氣氛,菜鳥們圍坐在巴哈姆周圍,都流幹了眼淚。珈藍小隊,這個從來只帶給敵人痛苦的英雄小隊陷入一片悲痛之中。
巴哈姆很聽貧血長官的話,他從加入珈藍小隊以來一直緊抿著嘴,他一直也沒中箭……為了表示自己對愛人的忠貞,他甚至不會跟女魔法師多說話,可現在,他再也不能回家娶頭人的女兒了。
「巴哈姆少尉死了。」貧血站在門口,臉色看起來更加嚇人,他低聲對菜鳥們宣布,「還有點時間,給他整理一下,穿上新軍服。」
「巴哈姆!」墮落撲到了同伴身上,哭聲沙啞得不象他的聲音。
「各位,戰爭就是這樣,我們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也同樣無法苛求什麼。」貧血撰緊了拳頭,雖然強自忍耐,但他的聲音還是忽高忽低,「朋友死了,戰友死了,無數的人死了……但明天還有戰鬥,你們還要活下去!」
一隊人收拾起巴哈姆的東西,把他安葬在營地旁邊的一處山坡上,蓋土之前,墮落摘了大把的山花放在巴哈姆的身上。
「巴哈姆。」墮落擦乾了臉上的眼淚,「我要幫你報仇!」
這也是珈藍小隊所有人的共同心聲。
這夜,無眠。
在巴哈姆犧牲的當夜,指揮部命令攻擊暫停,剛剛製造的大型攻城器械被推出來一字排開。可土城裡的敵人在當天夜裡使用陰謀,半夜裡又是敲鼓又是吹號角的,攪得城外的魔屬聯軍草木皆兵。
天漸漸的亮了,有霧,這是攻城戰第十天!
魔屬聯軍城下列隊,前方全是緊密排列的遠程攻城器械,在這十天的時間裡,後勤那邊製造了近千具這樣的玩意。
冰冷的晨風裡,城裡又有鼓聲響起來,也不知道這些天殺的神屬聯軍到底是在幹什麼。
指揮部一聲令下,前面的攻城器械開始發威了,向土城飛去的羽箭飛石密集得幾乎遮住了天空,在魔屬聯軍將士的歡呼聲中,發石車狠狠的打擊著這堵讓魔屬聯軍飽受恥辱的土牆,巨大的撞擊聲四下迴蕩著,土牆的高度一再降低,濺起連片的黃色塵土。
發石車連續不斷的丟了一個鐘的石頭,直到那堵城牆變得殘破不堪為止。又有幾十支響箭飛過頭頂,前面的奴隸軍團在督戰隊的趨趕下前進了。
他們的攻擊異常順利,可以說敵軍根本沒有反擊。奴隸軍團衝擊、搭雲梯、爬城牆,最後在城牆上揮舞旗幟,這情景讓後面的部隊看傻了眼。
這麼容易就拿下來了,那魔屬聯軍這十天來的犧牲算什麼?倒下那麼多戰友,價值何在?
情況的發展有些出人意料,但接下來的事更讓人費解。
奴隸軍團的人莫名其妙的分成了兩派,在城牆上自己打起來了!剛開始還是喧譁,然後拳腳交加,到最後真刀真搶的砍劈起來!不斷有人哀號著跌下城牆,督戰隊的人也在向城牆上發射弩箭,場面一片混亂,根本無法收拾。
發石車再次運轉起來,無數巨石繼續攻擊城牆,連帶上面的奴隸一起砸死。一時間,奴隸們的哀號求饒聲迴繞在土城內外,但回應他們的卻只是前隊的弓箭兵。
菜鳥們疑惑的眼光看向貧血,貧血長官用無動於衷的眼神回望著他們。
城牆多處倒塌,剩餘的奴隸軍團打頭陣,前軍終於衝進城內,依次排列的進攻部隊也在向前移動,但移動不久之後又停了下來。
當危機解決之後,魔屬聯軍的士兵衝過城牆時才明白,這次遇到的麻煩是陷阱,無數的、一個連著一個的陷阱,全是被攻城器械和奴隸士兵的屍體添滿的。
之後的戰況更不能算順利,魔屬聯軍付出巨大代價攻入土城,前面的部隊又一頭闖進敵軍迷宮般的陣地,同時也鑽進了敵人的圈套。
在攻進土城的部隊之中,其中就有珈藍小隊,雖然菜鳥們表現得極為勇猛,但跟其它部隊一樣,珈藍小隊也掉入敵軍的圈套。
土城裡,敵軍依據地勢修建了迷宮一樣的戰場。他們用了九天的時間來做這件事,在今天這決戰時刻,迷宮戰場終於發揮出讓人難以置信的威力。
但菜鳥們從來沒見過這東西,從將軍到士兵、數十萬魔屬聯軍里也沒人見過這東西!
在一堵堵矮牆之間,魔屬聯軍疲於奔命、最終被敵軍分散包圍,一口口的吃掉。從早上就開始的血戰持續到了中午,最多打進了半里的距離,而且這半里的陣地也不算全拿下,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邊會突然衝出一隊敵人來要了你的小命。
總指揮官把指揮所搬到了城牆上,越來越多的特殊兵種出現,魔屬聯軍的攻擊有所加強,個別地段突破的速度明顯加快。但在這個時候,突前的珈藍小隊在陣地中遭遇到一支戰鬥力非常強悍的小部隊。
相遇在一個小小的信道里。
珈藍隊的補充兵早就不知去向了,後面跟了一支不知道是那個軍團的小部隊,反正是混戰,也差不多,向前摸就是了。而敵軍方面是一個半獸人帶領的、混合了各族士兵的小部隊,浪子還看到裡面有一個穿著破爛衣服的魔屬聯軍奴隸兵!
兩隊人一照面,哪邊都沒有準備,但哪邊都沒有遲疑,所有的人衝上去就殺!
貧血搶先一步,對上了半獸人,其它菜鳥慢上半拍,逮著誰就是誰了,這時候能砍翻一個就算一個。一剎那的工夫,粗口、髒活、慘叫聲就伴隨著金屬的激烈撞擊聲響起來;長槍、短刀、單手劍在極狹窄在空間之中做著往復運動,小小的信道中火星飛濺,血光瀰漫!
最先殺死對手的是墮落,他用短匕首割斷了隊方的脖子,熾色也讓自己的對手掉了一條胳膊。而魔屬聯軍這邊同時也有數人倒下,這次遭遇以敵軍的撤退結束,場地里到處撒滿鮮血。
浪子追了幾步回來,看到隊裡又添傷員,貧血長官在混戰中被敵人用戰斧敲中腿骨倒下,克萊伯為了保護他被好幾支弩箭射中……貧血是小隊的靈魂人物,而克萊伯是唯一能救治傷員的人,但現在,這兩個人都已經動彈不得。
「靠你們了。」貧血苦笑著,抽*動一下斷掉的腿,在被送走之前指定浪子為代理指揮官,「我們會勝利的,我在後面等著你們。」
「沒問題。」浪子堅定的點著頭,「我一定把所有人帶回!」
珈藍小隊的兩個傷員被送到城牆下接受救治,在安排後送的時候,貧血讓克萊伯先上馬車。
「你的傷比我重。」貧血說,「我馬上也會被送回去的。」
「長官。」虛弱的克萊伯抬抬手,「我們後面見。」
克萊伯的馬車才出了城牆,天空就突然黑了下來。當然,中午的天空不會無緣無故的黑,這是敵軍使用的魔法。
行進在陣地中的珈藍小隊立即停下來,浪子緊張的安排好防守。但神屬聯軍的進攻目標顯然不是陣地中的他們,而是被破的城牆!
黑暗中,魔屬聯軍的指揮部被敵軍一支反擊部隊給端掉了。
敵軍衝來,多如潮水,他們想衝出城牆去!
重傷的貧血扶著牆站起來,一步一步挪到城牆破口處,揮舞巨劍砍翻一個個衝到身邊的敵人,一直到他被敵人用長槍釘在牆上,流完最後一滴血為止……
激烈的搏殺之中,他的吼叫聲傳得很遠。
連聲的吼叫被外面馬車上的克萊伯聽到,吼聲一消失,敵軍就出現在視野里,他知道長官死去。克萊伯從來都不曾主動的勇敢過,但在這一刻,他的身體顫抖起來,整個人突然從城牆外的馬車上跳起,一邊喊著「死戰不退!」一邊赤手空拳的向敵人衝去,任憑染血的繃帶散開,重新綻裂的傷口往四周噴灑血液……
城牆外全是運載傷員的馬車,無數奄奄一息的傷兵被克萊伯激勵,全都跳下馬車向破口處涌過去,嘴裡喊著「死戰不退!」把自己的身軀擋在敵軍的攻擊道路上,以自己的死,為增援部隊贏得時間!
當天空再亮起來的時候,形勢完全逆轉,這已經不是戰鬥,是一種最為原始的屠殺,只不過被屠殺的對象變成魔屬聯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