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286狼狽為奸

  元無憂護著小皇帝這三位,從堵陽趕回犨縣館驛後,在別院久候多時的高長恭,見她吐露的第一句話,不是說會議紀要,而是驢唇不對馬嘴的問了一句:

  「倘若周國白虜以你身負一半鮮卑血脈為由,認為宇文氏是在效仿元氏,說都是鮮卑人,元氏能坐華夏江山、宇文氏怎不行?但漢人不服你的西魏繼任者身份,懷疑你的正統性,你又當如何?」

  高長恭能有此深刻一問,顯然是受了什麼人的警示,否則不會前瞻到,替她從身登帝位後的視角憂慮。

  元無憂還是挺欣慰的,故而無需過多思量,她心中早有答覆。「此事我早有定論。以北周為論,宇文氏雖然是篡權奪位的反臣,但十幾年來一應制度延續前朝,歷任皇帝無不勤政為民,致力於胡漢融合。」

  眼前的鬼面大將,渾身透出一股、長腦子了的氣息,連肅殺銳利的鳳眸,都沾染了權謀的濁氣。元無憂不禁伸出手,去撫摸他冷硬的鬼面盔。

  「故而我不管當政者是胡是漢,凡推崇漢家,率族融入並成為我們漢族的,助我復興華夏的,我都認其是正統並支持。簡而言之,加入漢族以我們為尊的,就是一家人。」

  高長恭點頭附和,「英雄所見略同。」

  元無憂直接問了,

  「你們商討過後,現在是何情況?斛律右丞還是調走了你部下中軍麼?」

  「並未,斛律右丞說暫且借我留用,眼下先按兵不動,還待一個契機。」

  這個契機當晚就出現了。

  真可謂說曹操曹操就到。

  ——晚間用完晚飯,元無憂被顏之推以一冊兵書為由,從高長恭身邊喚走,誆到了祖刺史和高元海院裡開小會。

  原來他們得到的一手消息,有党項部葉護遣使見衛國公,說遭受吐谷渾慕容部襲擊,要向宇文國主搬兵求救,卻在長安被太宰宇文護亂棍打出,又聽聞華胥女國主羈旅於齊國,這才到邊境來。

  宇文國主畏於太宰禁令,不敢接見,衛國公卻將其拘禁,使臣幾乎死在這裡。

  其實周國的傲慢過激之舉,也源於恐懼。這党項之前被華胥征服時都不安分,不聽管束且彪悍,党項八部鐵騎甚至敢把蹄子踏到嬮妲去,跟遠西支楞兩下,可吐谷渾同樣以鐵騎聞名,此舉顯然是要分高下。

  對此,祖珽豁然出聲,

  「遙想前三國,李儒「攜帝東行火燒洛陽」,賈詡「文和亂武,風起長安」!而今華胥女君若拜我,則可統一北南,國土必勝強秦雄漢,女君必能比肩始皇,超越家母魏武帝,威震史書千年。」

  高元海感慨:「我本欲效仿文和亂武,但武成帝不成器,只能禍害武成帝的兒子了。」

  元無憂左顧右盼在屋裡打量,可惜屋裡除了這兩位再無旁人,連窗外的蟲都不叫了。

  「好傢夥,二位可真沒拿我當外人啊,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也不怕隔牆有耳?小國主呢?」

  祖珽長嘆一聲,

  「國主調來的守鄴人禁衛軍,被斛律右丞逮到了,如今陛下在岳丈院裡挨訓呢。」

  三人之中高元海最謹慎,他此刻防備地爬上木榻,趴在窗前扒著窗欞子往外端詳。

  「我倒希望陛下早點回來,感覺女君的膽量寬容,都不如咱家陛下。」

  元無憂皮笑肉不笑的附和:

  「我一個渾身正氣的華胥國主,豈敢效仿陛下的萬分之一啊?」

  她此時就想,假如某國以侯景為君主,呂布為將,祖珽為軍師,謀士高元海,那其他人可要遭老罪了。

  但祖刺史深信汝南女君是可輔之君,對自己沒早生幾年、跟著西魏女武帝起兵發家,成就大業做開國功勳,位列太廟,一直是耿耿於懷抱憾終身。

  故而他覺得眼前,對面周國那個党項使者就是個突破口,且打聽到人被囚在小長安聚,雖然這是劉秀兵敗王莽之處,但女君不用擔心,她這位西魏少主,面對鳩占鵲巢的鮮卑白虜,就如劉秀面對篡國反賊王莽一般,定會天降奇石襄助,匡扶漢家皇室一雪前恥!

  元無憂也想給謀士信心,但別的謀士:主公此計若成,此城唾手可得,糧草皆入我手!

  而這位祖刺史的計策,她聽了半天,越聽越害怕不說,都想報官抓他去了。

  祖珽還在洋洋得意地道:

  「女君信我,此計若成,保管十年內此地不會有人踏足,你的名字能醫得小兒啼哭!」

  祖刺史滿腔熱血的計策她並未採納,且那小長安聚遠在宛城腑臟之地,據此路途遙遠,且有重兵把守,元無憂不敢去送死。

  許是高元海的虔誠祈禱頗有見效,在元無憂打開燈罩換燭心時,小皇帝回來了。

  他仍穿一襲絳紅色軍服,頭勒抹額、墨發披散著,原本走路都垂著頭無精打采,待瞧見屋裡坐了一位紅衫姑娘,頓時眉眼帶笑。

  「女君在此真是巧啊。方才席間見到安德王,朕便想回來問你呢。」

  「問我什麼?」

  「問你在這文襄帝家諸子裡,你更喜歡哥哥還是弟弟呀?」

  「什麼哥哥弟弟?」

  「長兄做派的蘭陵王,頑劣的弟弟安德王,他們兄弟脾性相反,卻又實在血親深厚,我若是你,就兩個都收了。」

  小皇帝此言一出,高元海便拉著祖刺史,小聲要帶他迴避。

  祖刺史卻推攘著他,語氣難掩興奮,

  「我瞎,我哪也不去,我就剩耳力好使了,還不讓我聽麼?」

  元無憂權當聽不見倆活寶私語,正色道:

  「……陛下別戲言。」

  小皇帝見她坐在桌前,也走過來坐她旁邊。

  「何來戲言?高延宗為幫你出頭,敢殺自己的侍衛兄長的愛將,被發配邊疆都毫無怨言,卻因鄭府遭難而抗命,回到木蘭城,你還敢說你們叔嫂之間沒什麼?尤其是那晚鴻門宴席間,你倆對視的眼神屬實算不上清白。」

  「……」元無憂真想給這小皇帝打暈,但她盯著他那張稚嫩漂亮的笑臉,也不忍心。

  坐在她身側一隻繡墩上的高緯,眼神亮晶晶的看著她,見她不語,更加興奮起來,

  「朕果真言中了?蘭陵王那人古板憨直,必會守身如玉,安德王可是個風流人物,明面上可沒看出來他勾引嫂子,那他私底下怎麼勾引你的呀?聽說他最初與你交好,是得知你成了嫂子,才與你疏離的?」

  紅衫姑娘聽罷,無奈地挑了挑眉,鳳眸微眯眼尾上揚,

  「陛下究竟有什麼情報系統,真會扯老婆舌無中生有,我只喜歡高長恭那種…得不到的嘴邊肉,對風流人物可下不去手。我跟安德王是臭味相投的摯友,陛下誤會大了。」

  說罷,她從繡墩上瀟然起身,作勢要走。

  小皇帝卻一把拉住她袖子,不甘道,「什麼臭味相投?你倆分明就是狼狽為奸!」

  「呵呵!」紅衫姑娘忽然抬掌、扣住腕上少年那隻冰涼的細手。「你說狼狽為奸便狼狽為奸吧,陛下,想要陪他們兄弟一起麼?」

  高緯抬頭,正和元姐姐那雙危險地微眯的鳳眸,四目相投。

  突然想起來,卡點應該卡八卦上,補一章,下周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