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168慶功宴散

  元無憂回頭瞅了眼滿腦袋纏布條的小石頭,他那雙灰褐色眸子裡,滿是清澈的愚蠢。

  她心裡覺得世子管的有點寬了,但嘴上還是恭敬道:「他是痴傻兒,又柔弱不能自理,我的奴僕我自會嚴加調教。世子相贈的銀鞋墊幫了我大忙,我自會報答世子,以後有什麼我能幫忙的事,在不違背良心道德的情況下,我定會全力以赴。可是隔行如隔山,管束部下的事…便無需世子這種文雅之士擔憂了。」

  少年世子輕嘆一聲,嗓音竟是如若吹雲送雪般的清泠,「倘若玄女姑娘真想謝我,就休要再世子世子的稱呼生疏,不如喚我蕭遙,阿遙。」

  「這……這是您尊名?…這不合適吧。」

  「有何不合適?蘭陵蕭氏的蕭,行走逍遙的遙。名字很俗是麼?」

  元無憂搖頭,直言道:

  「世子叫什麼都不俗,可我聽說……世子尊名卿之?」她言下之意是:編個名兒忽悠我是吧?

  少年一怔,卻還是很快回復如常,笑吟吟道,

  「名是我娘取的,字是舅舅給的,只有蕭遙這個俗名……是我自己想的。」

  「世子喜歡逍遙自在?倒也人如其名。」

  「逍遙隨風,玩世不恭,這是魏晉風流、門閥世家的心之所向,可我見慣了世態炎涼,荒唐虛浮,倒養出一身魏晉風骨。」

  她想起他為自己的仗義執言,捐銀相助,便知他所謂的「魏晉風骨」,全用在了她這。

  「世子是金枝玉葉,只要不自甘墮落,自有滔天的富貴供養,既無相欠,何必惹塵埃。」

  「你不懂。即便飛蛾撲火朝生暮死,也甘。」

  許是自知前後矛盾,他見她張口欲言,連忙堵住了她下句話,「聽說舅舅要找蘭陵王辦慶功宴呢,在下雖不喜熱鬧,也想與君把酒慶功。不知玄女姑娘……可否能賞臉同席?」

  隔著層層白紗幕離,元無憂瞧不清這世子的長相和神情,但知他這話挺逾矩的。她也沒敢往別處想,只訕笑道,

  「慶功宴還沒苗頭呢,我哪敢胡亂應允啊。」

  「在下願洗手做羹,為姑娘下廚生炊,今晚便請姑娘嘗嘗在下烹製建康菜品的手藝。」

  元無憂:「……那更罪過了!世子是金枝玉葉,怎能折了傲骨自貶身價去燒柴火?而今是世子有恩與我,哪能反過來勞動你啊。」

  她從前跟這僅有兩面之緣的世子,統共沒說過幾句話,但這位驕矜文弱的世子一反常態,熱情相邀寸寸相逼,實在讓她招架無力。

  正巧這時,漁農公跟高長恭商討事罷走過來,問倆人說什麼呢相談甚歡?得知世子要下廚請客後,高長恭直接道:「哦,那今晚的慶功宴,不用帶姑姑那份酒菜了是吧?」

  元無憂趕忙跳到他身邊去,眼巴巴道:「我覺得你這桌酒菜的誘惑力更大。」

  高長恭鳳眼斜睨,瞥了她一眼冷哼道:

  「你說的最好是酒菜。」

  有他這句話,元無憂就放心了。看來高長恭並非榆木腦袋,死活不開竅啊。

  小姑娘眼尾微挑,笑容意味不明:「四侄子也知道自己對我很有誘惑力嗎?」

  他自知跟她爭辯也占不了上風,在蘭陵蕭氏的世子面前,也不想跌了蘭陵邑主的顏面,只好咬牙盯著她,暗自威脅:

  「……還不快跟上?」

  ***

  入夜。

  表姐妹倆在鄭府等開宴通傳時,鄭觀棋特意跑到元無憂屋裡,順大袖子裡掏出個螺鈿錦盒。

  觀棋表姐換上了那身蛤粉大袖襦裙,濃顏淡妝便明艷至極,眼下正把桃花美眸笑成了兩彎月牙兒,神秘兮兮的道:「今晚慶功宴上你得把握住機會啊,我們負責幫你把他灌醉,送到你屋裡,你便用我送你這個禮物將其一舉推倒。」

  玄女表妹想得單純了,惑道:

  「啥武器這麼管用?迷魂藥還是捆仙繩?」

  素手纖纖的表姐把盒子一打開,裡頭豁然躺著個珠光寶氣的飾品。

  是支珍珠簪子,頂端一顆指甲蓋大的珍珠,連簪棍都是拿珍珠串的,從粗到細依次排列,最粗之處也沒小指粗,最尖銳之處跟針鼻一般。

  最離奇的是,頂端的珍珠還拿金絲細鏈掛著個葫蘆形圓環。

  元無憂傻眼了,「這玩應兒我戴能好看嗎?我沒怎麼捯飭過,你別誆我啊。」

  觀棋表姐攥著粉拳直捶刺繡牡丹的胸口,恨鐵不成鋼地咬著朱唇呲牙:

  「你傻呀?這是給男人戴的,你戴高長恭身上保准好看,看的你飆鼻血。」

  「……嘖,還有這種法寶?咋戴?」

  「這種事我不好說太細,你…倆情到濃時,很自然就懂了。」

  元無憂拿起簪子時,只覺掌心被蟄了一下,霎時間手都麻了,「淦,有毒?」

  「這是把珍珠掏空往裡灌的嬮妲鈴珠子,裡面是層層包裹的流動水銀,觸手便有震顫之感。」

  她那雙翦水秋眸忽而斜睨上挑,連音色都拔高了譏誚道:「你打華胥來的,難道連嬮妲鈴都沒玩過?身為母尊古國的儲君,不會連通房都沒玩過吧?罷了……今晚你試試便知道妙處了。」

  華胥女儲君頓覺臉頰滾熱,輕咳道:

  「……多謝表姐好意,這我也不敢啊,我要是給他一展示這個,高長恭不得殺了我?」

  「你一個華胥人,這點兒硬氣都沒有?面對一個童男還不玩命開闢先入為主、不給後來者留餘地?那就活該被男人拿捏。」

  激將法委實管用。

  把簪子收入螺鈿盒裡,東西元無憂雖收下了,臉上還是愁眉不展,

  「主要是八字還沒一撇呢,讓他知道咱倆研究這個,恐怕慶功宴的飯桌上就有咱倆了,逼急了他都敢吃生肉。」

  「怕什麼?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何況他肯定不認識,你就說教他個好玩的,一哄就上道,有了這經驗他想翻身就難了,你便可以為所欲為。」

  就在這時,門外乍然響起一句:

  「什麼為所欲為?」

  說曹操高長恭就來了!

  人一心虛那是藏不住的,慌亂之下,鄭觀棋一把將東西塞到小表妹袖子裡,起身從容的道:

  「哦,表妹妹說能喝幾口,我便想著慶功宴上為所欲為的灌她呢,你又跟她不熟,自然不會有人給她擋酒了。」

  身穿紅袍裹金絲細鎧的鬼面大將,對倆人所言未有絲毫懷疑,只衝著玄女姑姑瞪眼勒令道:

  「姑娘家不可在外人場合飲酒,我從前怎麼跟你說的?幸好今天的慶功宴作罷散了……是我二兄糴使巡視路過此地,傳喚我去呢,今晚便不勞動二位姑姑了。」

  結果說好的慶功宴,高長恭突然被他二哥提前叫走,就留下小姑姑和鄭觀棋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