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明閣地下密室中。【Google搜索】
蘇涼抱著顧小暖從樓上跳下來,進密室就看到正兒和姬小樹並排站著,身上穿著顧泠給他們做的可愛睡衣,一個是小狼,一個是小老虎,手中拿著明晃晃的刀,眼神戒備,做好了殺敵準備。但畫面著實有點喜感。
見是蘇涼,正兒和姬小樹都鬆了一口氣,跟著蘇涼穿過一個通道,進到一個房間裡。
蘇涼讓正兒抱著顧小暖,她把燈點上,房間裡瀰漫開昏黃的光,一應家具都是齊全的,床上有鋪好的被褥。
正兒把顧小暖放在床上,蓋好被子,轉身就被蘇涼揉了一下腦袋,「你們倆也上床去,看好妹妹。」
姬小樹蹙眉,「師娘要上去打壞人嗎?」
蘇涼點頭,「你澄雲叔叔還在上面,我怕他出事。」
「可假如壞人就是來抓師娘的,師娘是不是躲起來更好?」正兒小臉嚴肅。
姬小樹連連點頭,「對!出去會很危險!澄雲叔叔很厲害的,肯定能把壞人打跑!」
蘇涼微嘆。她知道,這種時期有人來找麻煩,十成十是沖她而來,兩個孩子說得沒錯,她躲起來最穩妥,一旦被抓走,後患無窮。
但這只是從她自身安危的角度。正因為外面情況不明,她也擔心澄雲會有危險。那小和尚至純至真的性子,蘇涼說讓他來幫忙,他一定會拼盡全力,哪怕舍了性命都願意。
且假如來人是盛越,現在才出現,定然做好了準備,恐怕不是澄雲能應付的。
「我上去看看情況。」蘇涼說著從衣櫃裡拿了鞋襪出來快速穿好,又穿上一件外衣。這裡是她跟顧泠準備的「應急避難所」,可能用到的東西都有。
兩個孩子都露出擔憂之色,蘇涼安慰他們,「我會小心的。你們好好的在這裡,千萬不要出去。」至於顧小暖,到現在都沒甦醒,仍在呼呼大睡。
蘇涼往身上放了兩個手榴彈,拿了一把長劍和一把釘槍,又看了一眼顧小暖,便往外走去。
「師娘小心哦,我們等你回來。」正兒小臉認真。
蘇涼對著身後揮揮手,「我會的。」
……
樓上,澄雲還在跟來人對峙,尚未打起來。
澄雲根本不可能想得到,沒抱孩子那人是他從小到大最信任最喜歡,在他心目中像是父親一樣的師叔普誠。而抱著孩子那位,便是普誠不為人知的兒子盛越。
盛越先前被顧泠斷了一隻手,此時安了一隻鐵手,被長長的衣袖遮住。普誠頭上戴了假髮,根本看不出是個和尚。
兩人的確是有備而來,盛越懷中的林景雲,就是他給自己找的籌碼。現從蘇府抓人當人質,難度較高,容易打草驚蛇,從蘇涼相熟的朋友家裡抓個小孩,對盛越這樣的高手來說幾乎沒難度,且很好用。
「你們要如何才肯把孩子放了?」澄雲冷聲問。
盛越語氣平靜,「讓蘇涼出來。我知道她就在附近。她不出來,就等著給林景雲收屍吧。」
「你們……為什麼要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蘇施主是好人,她醫術高明,救過很多人,從來沒有無緣無故傷害別人!若是有什麼誤會,可以好好說,你們這樣是錯的,不要再錯下去了!」澄雲還是那個相信人性本善的小和尚,居然開始勸說盛越和普誠。
盛越突然轉身,「到外面去。這屋子裡有古怪。若蘇涼一刻鐘之內不出來,我就把這孩子扔到下面快結冰的湖裡。」話落便從開著的窗戶飛身出去了。
普誠又深深地看了澄雲一眼,「你快叫蘇涼出來吧,今夜的事,與你無干,也不是你能解決的。」話落也轉身要出去。
澄雲面色一沉,這些人就是來害蘇涼的,他更不能讓蘇涼出來了!於是,便手持長棍沖了上去。
普誠半個身子已從窗戶出去,半個身子還在內側,澄雲耳邊迴蕩著林景雲的哭聲和盛越的威脅,腦中是蘇涼囑託他時信任又溫柔的目光,一棍子上去,把普誠給打回了房中!
普誠自認為很了解澄雲,並未料到他會突然出手攻擊。因為澄雲從小到大是一個勤奮練武但從來都不願意用武功攻擊別人的孩子,哪怕被欺負,也不還手,更別說主動打人了。
普誠自認為知道澄雲跟蘇涼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但其實澄雲在他面前已經有了秘密。那一次乾國先皇后的娘家萬氏從蘇家村抓了白小虎過來威脅蘇涼,蘇涼請了澄雲幫忙,澄雲眼睜睜地看著蘇涼把壞人打到了井裡,第二天得知那人死了。
這對澄雲來說是很難接受的殺孽,但蘇涼勸他不要那麼想,壞人值得一個早死早超生。
雖然澄雲並不認同蘇涼的「早死早超生」論,但那件事他也沒有再跟旁人提起,包括他的師父和師叔。因為他答應過蘇涼不跟旁人說,便誰也不說,只在佛祖面前懺悔了很久。
若普誠知道澄雲間接殺過人,定然會對他有新的認識,也會更了解蘇涼對他的影響到底多大,而他對蘇涼的信任到了什麼程度。
且認識之初,真正有交集,是澄雲跟蘇涼和顧泠一起在一個雨天救下了被人劫持的正兒。他們有一個共同點,喜歡小孩子,對小孩子有更強的保護欲,同時對於拿小孩子當人質的人更加厭惡。
而普誠和盛越抓了林景雲這件事,對澄雲來說,就是觸到了他的逆鱗。
普誠對澄雲沒有防備,被打回房間之後也不想跟澄雲打,便虛晃一招就想走。
但澄雲的計劃是抓住普誠,交換林景雲,如此就不用讓蘇涼涉險了,怎麼可能輕易讓普誠離開?
普誠不想打,怕澄雲從招式認出他,也怕傷到澄雲。
但澄雲打定注意要把他拿下,身形一轉,棍子一橫,堵在了門和窗戶的中間。
蘇涼從地下密室之中出來的時候,聽到樓上有打鬥的聲音,但並未聽到孩子的哭聲。因為盛越此時抱著林景雲站在湖邊,在等普誠出來。
蘇涼將釘槍握在手中,冰涼的觸感讓她十分清醒。她側身靠著牆,輕手輕腳地往樓上走。
圓明閣中沒有點燈,二樓打鬥的動靜越來越大,澄雲的棍子敲中了顧泠最喜歡的花瓶,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蘇涼房間的門是虛掩著的,她輕輕推開一條縫,第一眼就看到了澄雲的光頭,在房中快速移動。至於正跟澄雲交手的人,只是個黑影,無法辨認身份,不過可以確定不是盛越。因為蘇涼看到那人的兩隻手都是完整的。
這讓蘇涼有點疑惑:居然不是盛越,且只有一個人……跟她猜想的不一樣。
不過這不重要,蘇涼舉起釘槍,屏息凝神,將槍口瞄準了那人的胸口位置。
片刻後,澄雲就看到正跟他交手的人突然身子一晃,踉蹌兩步,一手捂住了胸口,看向門口。
澄雲趁機一棍子上去,打中了那人膝蓋!
蘇涼推開門,正要補一槍,就被澄雲阻止了,「別殺他!他們抓了小景雲,在湖邊!」
蘇涼神色陡變,居然還有同夥,在外面?
普誠胸口被貫穿,感覺傷處迅速麻木,有毒!他極力想走,但澄雲絲毫不讓,同時還開口叮囑蘇涼,「你回去躲起來,不要出來!我拿下他去換小景雲!」
蘇涼聞言,再次舉起槍,射中了普誠的大腿,他身子一歪,跪在了地上!
蘇涼走過去,澄雲蹙眉,「你快回去,我可以處理。」
蘇涼微微搖頭,上前拽掉了普誠臉上的面具,是一張陌生而普通的臉。盛越為以防萬一,給普誠做了易容。
「你是盛越的屬下?」蘇涼冷聲問。她和澄雲根本沒想到普誠身上,因此此刻也沒懷疑這人有易容。
普誠臉色難看地點頭,「是。」
「那沒用了。盛越不可能為一個屬下妥協的。」蘇涼冷哼。
普誠斂眸說,「我是他父親。」
蘇涼愣住,看向澄雲,「如此,你帶著他去換人。」
澄雲點頭,見蘇涼遞了劍過來,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過去,拽起普誠,把長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走!」
蘇涼看著澄雲和普誠出了門下樓去,她沒有回密室,轉身就看到一道黑影在湖邊站著,應該就是盛越了。盛越有個爹,這是連閔柔都不知道的事。閔柔說盛越是星落島收留的孤兒。看來,盛越身上還有很多秘密。
……
盛越看著澄雲挾持普誠從圓明閣走出來,眸光依舊很平靜,懷中的林景雲哭著哭著睡著了。
「他說是你父親。」澄雲冷聲說,「把孩子放了,我就把他放了。」
盛越反問,「你是出家人嗎?難道你會殺了我父親?」
澄雲面色一僵,「我……我是出家人,你若敢傷害小景雲,你就不是人!」
普誠看向澄雲,眼神複雜。這孩子早已變了,他卻沒有察覺,這也是今夜他會失敗的主要原因。澄雲並不是變壞了,只是變得有血性了。
盛越點頭,「好。那換人吧。」話落就朝澄雲走過來。
澄雲眼神戒備,盛越很快靠近,把懷中的孩子遞過來。
澄雲一手持劍,一手去接孩子,普誠被盛越一把拉走了。
接下來並沒有發生蘇涼擔心的局勢反轉,因為盛越攬著普誠立刻離開了。
而一直在暗處盯著的蘇涼追出來,衝著兩人又打了幾槍。但釘槍的射程有限,且盛越有所察覺,並未打中。他回頭看了蘇涼一眼,眸光幽深,繼而便收回視線,帶著普誠消失在樹林中。
「你快看看,小景雲沒事吧?他怎麼不哭了?」澄雲神色緊張,手中的劍已經扔了。
蘇涼看了看孩子,搖頭,「沒事,只是睡著了。得把他送回去……不,還是先讓他留下吧,我叫齊嚴去通知一下林家那邊。」
正說著,齊嚴跑了過來,身旁是神色焦急的林博竣,「小涼,景雲被人偷走了!」
……
圓明閣中亮起了燈,蘇涼把三個孩子從密室裡面接出來,已經是後半夜了。
林景雲被林博竣帶走了,蘇涼表達了歉意,但林博竣說這不是她的錯,既然知道有人在暗中作祟,他接下來會小心保護好家裡人,待明日再來找蘇涼好好談談今夜的事。
「你沒受傷吧?」蘇涼問澄雲。
澄雲搖頭,「我沒事。那些人為什麼要抓你呢?」
「為了殺我。」蘇涼說。
澄雲皺眉,「壞人。」
兩個孩子齊齊點頭,「大壞人!」
姬小樹一臉氣憤,「可惡!居然抓三師弟!三師弟那麼乖!」
「就是!太壞了!」正兒揮舞著小拳頭說。
「你們倆先回房睡覺。」蘇涼把他們拉起來,「我有話要跟你們澄雲叔叔說。」
兩個孩子走了,蘇涼微嘆,「今夜多虧有你在,不然我定是被人抓去了。」
澄雲點了頭,卻沒說話,欲言又止。
「怎麼了?」蘇涼問。
「跟我交手那個人……」澄雲眉頭緊蹙。
「你認識?」蘇涼很意外。
澄雲搖頭,「不是……他的招式,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蘇涼眸光一凝,「跟你交過手的人,不多吧。」
「應該不是,是我的錯覺……是巧合吧。」澄雲連連搖頭。
蘇涼心中一動,「不要告訴我,你覺得熟悉的招式,來自你師叔?」蘇涼了解澄雲,他武功高強,但當年是站在街頭寧願被人群毆也不還手的小傻子,也就跟著她才幹了些對出家人來說出格的事兒,其他都沒有。能讓澄雲如此糾結,否認自己的感覺的,一定不是錯覺和巧合。
且蘇涼突然想到,白天澄雲的師叔不辭而別,而那個明顯有故事的普誠和尚,跟蘇涼今夜見到的盛越的父親的面容重疊在一起……那雙眼睛,他看向澄雲的眼神,就是他!
之前天黑,蘇涼精神高度集中在盯盛越,看到了某些事,但沒時間思考便從腦中掠過了,如今又找回了記憶。
澄雲臉色難看,「那不是我師叔。我師叔沒有頭髮,沒有兒子,也不是壞人。」
「他的過往,你都清楚嗎?」蘇涼問。
澄雲點頭,「他說有人害死了他的夫人,他心灰意冷之下便落髮為僧了。」
「既然有夫人,那就可能有兒子。」蘇涼讓澄雲把今夜的事情從頭到尾跟她講一遍,包括他們說了什麼。
澄雲便從看到有人從樹林中出來開始講,一直講到蘇涼出現。後面的事,她都知道了。
聽完蘇涼更加確定,那個自稱盛越父親的人,一定就是普誠。
澄雲身在其中,且不願相信他的師叔不是好人,但蘇涼聽澄雲說的就能看出來,那兩個人對澄雲很客氣,不想跟他交手。且盛越的父親還對澄雲說了一句「今夜的事情與他無關」,這分明是想讓澄雲置身事外,不要壞他們的事,也不要摻和進來讓他們為難。
當時沒點燈,蘇涼借著月光看到了那人的臉,沒細看,因此沒發現易容的痕跡,但盛越會易容術,想把普誠偽裝得跟和尚沒有半分關係,完全可以做到。
「你……你真覺得那是我師叔?」澄雲一臉不可置信。
蘇涼點頭,「我是這麼覺得。換個人,都不該有那種表現。大概你師叔今日騙你來找我,他趁機離開,沒想到我會留你住在家裡。」
「我師叔……他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他不是這種人!」澄雲依舊不肯相信。
「還能是為什麼,當然是為了他的兒子。」蘇涼冷哼,「或許他本性不壞,但有些人,為了子女,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當時換人,以盛越的本事,是有機會殺了你,繼續拿景雲威脅我的。今夜但凡跟他們交手的不是你,他們都不會如此手下留情。他們並不是徹底失敗,而是暫時放棄了,因為你。」
蘇涼話落,看澄雲的表情,就知道他有些崩潰。他一時根本無法接受能作出那種惡事的人居然是他視為父親一樣的普誠。
而蘇涼看著澄雲,想起普誠說的關於他的身世:一個好友的遺孤。
前世有個梗——我有一個朋友……蘇涼此刻甚至開始懷疑,該不會澄雲也是普誠的兒子吧?雖然兩人容貌並無明顯相似之處,但普誠是真的很在乎澄雲。
蘇涼沒說出來,可能是她想多了,也不想此時再刺激澄雲。但她心中還是保留了這個猜測。
「他們至少今夜不會再來。你先去休息一下,其他的明日再說吧。」蘇涼輕輕拍了一下澄雲的肩膀。
澄雲神情恍惚地往外走,走了兩步絆到了他的棍子險些摔倒,站定後又回頭問蘇涼,「小暖暖……她沒受到驚嚇吧?」
蘇涼笑笑,「沒事,她什麼都不知道,睡得跟小豬一樣,沒心沒肺。」
「沒心沒肺……也沒什麼不好。」澄雲面容苦澀地走出去,也沒回房間,又坐在了小廳里,看著窗外。
蘇涼嘆了一聲,把門關上,回到床邊,看著顧小暖,長舒了一口氣。
……
月明星稀,城外樹林中風聲蕭瑟。
盛越取出了普誠體內的兩枚釘子,又給他服了解毒的藥物。
普誠靠坐在一棵大樹旁,臉色蒼白。
盛越在旁邊坐下,聲音淡淡,「父親今夜是在幫我嗎?」
普誠語氣也不好,「那你想讓我如何?殺了你弟弟嗎?」
「弟弟……」盛越輕哼,「看起來,他也不是父親口中天真無邪的傻孩子。若我想殺他,當時可以做到,但我放棄了。加上今夜的失敗,父親欠我兩次。再不動手,顧泠就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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