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激發姐夫的上進心
仁和村。
夜已深,陸家老宅。屋內仍然亮著油燈,陸家的一大家子人,同樣也在開著家庭會議。
不過,與京城鍾家的家庭會議氛圍完全不同的一點。
陸家的男女老少,此刻都是脫鞋上了炕,在燒得火熱的炕頭上,靠牆排排坐了一溜兒人。
當然,上炕坐進暖和被窩裡排排坐的都是陸家的婦孺們。
三個大男人,陸父、陸一帆、許二和,則是或坐或站,守在炕前。
站在炕前臊眉耷眼兒正挨訓的自然是姐夫許二和了。
訓他的,則是盤腿坐在炕桌前,一邊就著油燈,在幫陸母納鞋底,一邊不時忿忿絮叨的大姐陸大蓮。
「姓許的,跟你說清楚,這回我是真不打算跟你過下去了……」
「你太寒我們娘兒仨的心……」
「你就說你,平日裡儘管在外面遊手好閒,我也沒過分要求過你什麼的對吧……」
「我就只求能跟你過個平安日子……」
「我們娘兒仨哪怕再苦再累,你只要不在外面惹出禍事來,咱家的日子,終究也還能有個奔頭……」
「等咱們家狗蛋兒貓蛋兒再過幾年長起來了,能幫著下地幹活了,咱家就有了我們娘兒三個壯勞力,你就說咱家日子,怎麼著還不能過前景了……」
「跟你說過多少回了,可你就是不聽,就是不聽,就非要搞歪門邪道……」
「這次龍巖公社派出所抓了你,人能看在小弟面兒上,把你給放了……」
「可要再有下次呢……」
「等到來年過了春節,小弟進京去上大學,你要再犯事兒被抓了,難不成還要不遠千里把小弟喊回家來,專門又幫你去擦屁股,解救你再脫身一回……」
一屋子裡,就只大姐不斷的絮叨數落聲。
便是陸母悄悄推她一下,示意讓少說兩句,大姐也是不肯罷休。
陸父對這一切的唯一情緒表露,無非就是坐在屋內炕前椅子上抽旱菸袋時,那煙火明滅的頻率變化。
姐夫許二和眼下慫成了最乖順的家貓。
很有眼力勁一邊聽媳婦兒的數落,一邊伺候岳丈大人抽旱菸,給叩菸灰,重新填菸絲、點火,活像個伺候老地主的小肆。
至於陸一帆,有點兒『享受』不來父親旱菸袋的生化攻擊。
他側身偎靠在內屋的門口處,將棉簾掀開一角,透著外間堂屋的清冷空氣,另只手裡,則是握著一白酒瓶割掉了上半載後製成的茶水杯,茶水杯里泡的是超高碎的龍井茶。
喝上一口,得不停呸呸呸吐老半天的茶渣兒。
公社回來的路上。
陸一帆已經基本上算是給姐夫許二和拿捏住了。
說定了,等過完春節,就給一塊帶去京城,給在京城尋出路。
只不過,人給帶回來之後,該受的精神魔法攻擊(大姐的絮叨數落),以及如何在岳父岳母跟前,賺回信任度。
對於這些事兒,他是不打算插手介入。
實際上他此刻守在屋裡,目睹著家人們的一應爭吵反應,多一半都是閒極無聊在打發時間而矣。
北方的冬天黑得早。
天寒地凍,村里甚至通上電的人家都沒幾戶。
這樣的夜晚,一個人守在自個兒那邊小院裡,著實有點受煎熬。
許二和看樣子真是打骨子裡怵大姐這隻動輒雌威大暴的母老虎。
而且說是,別看大姐虎里虎氣,把自家丈夫訓三孫子似的,口口聲聲叫囂著要離婚,必須是不跟他許二和再過日子了……
可實際上,真要不想過下去了,她又何必叫嚷得那麼凶,情緒一直那麼的激動……
有句老話叫做,打是親,罵是愛。
大姐絮叨數落不停,手上活同樣也不停。
說話的功夫,一隻鞋底已經給納完了,立馬就得了大嫂二嫂一陣的狠夸,母親也是趁機就拿了一大迭早做好的鞋面出來,遞在大姐手裡,讓她比劃著名挑一隻鞋面,看看是不是和新納好的鞋底尺寸剛好。
大嫂二嫂看出母親這是故意給找事兒做,趁機在轉移大姐的注意力。
她們立馬也是在旁不時摻和幾句閒話,故意跟大姑姐絆幾句嘴,挑她針線活好壞的刺兒。
果不其然地,一幫老娘們兒爭論起做好的這隻新鞋適合誰穿,大姐也是給丈夫數落夠了,便也極其認真爭競起了誰手藝活技高一籌。
小妹原本始終假模似樣在就著油燈看書讀課文。
這會兒瞧著沒了大姐兩口子吵架的『好戲』熱鬧可看,立刻張著嘴打起了哈欠。
再一瞅那倆小外甥狗蛋兒貓蛋兒。
居然早就鑽在炕頭最暖和的地兒呼呼鼾睡入眠,任炕上大人們聲音吵翻了天,也絲毫是影響不到他們繼續甜甜大睡。
看樣子,白天跟著徙步趕了一百多里路。
兩個小傢伙著實給累壞了。
陸父此時又抽完了一袋煙,揮揮手示意不抽了,給姐夫許二和還有小兒子陸一帆兩人遞個眼色,意思是讓兩人趁機悄悄閃人離開。
許二和如蒙大赦,趕緊躡手躡腳的往內屋門口就走。
陸一帆咧嘴無聲笑著,給姐夫許二和掀高了棉布門帘,姐夫許二和哧溜一下仿佛終於脫困歸林的大馬猴,一個快閃便躥出了內屋外。
大姐聽到了屋炕前的動靜,抬頭瞬間恰好是瞥見許二和往外飛躥的背影。
立馬扯起了嗓子又要叫陣。
結果被母親『啪』地一鞋底給抽在嘴上。
當然,說拿鞋底抽是誇張了些。
實際上更精準說辭,應該是母親有點太過著急,想捂大女兒的嘴不讓再開口嘮叨。
結果疏忽了手裡還拿著鞋底子。
然後乾脆拿著鞋底子就去捂大姐的嘴……
「行啦,別數落起來就當真沒完沒了……」
眼看大姐下意識伸手扒拉著鞋底子探了身子還要作勢追下炕,母親壓低聲音很不客氣就懟了一句。
大姐這才訕訕兒地一屁股又坐回炕上,抱怨著,「反正他是狗改不了吃屎……」
陸父悶聲咳嗽了下,「行了,都歇著吧!」
大嫂二嫂急忙就是收拾各自的針線傢伙什,一邊就往炕沿邊挪動著,探了腳尖在炕前鞋窩子裡找自個兒的棉鞋。
「爸媽、大姐,二位嫂子,那我就跟姐夫回我那院了。」
姐夫許二和躲在堂屋下趕緊也附和著道安辭別。
大姐冷不丁還是又憋出了一句狠話來,
「姓許的,你就是死眼狗改不了吃屎,要讓我相信你能改好了,你自個兒就辦點男人事兒,否則這日子真跟你姓許的沒法過下去……」
姐夫許二和在堂屋下被外面的冷風吹得打起了哆嗦。
聽著老婆仍舊忿忿不平的話語,他張嘴想自辯幾聲,想當面給老婆夸上幾句海口,表示自己有決心學好什麼的……
陸一帆卻壓根不給他這個磨閒牙機會,拍拍肩膀示意往外走,「走了,跟老婆爭辯的什麼道理,你們兩口子之間,有道理可爭辯的意義麼?記住今天,回頭努力長進,改天用鈔票砸得讓大姐支愣起耳朵堆著笑臉聽你講大道理,那時候你的道理才真正有意義,懂?!」
許二和自然是聽不懂。
但卻覺著,小舅子現在無論講任何話,都是好有道理。
明明年紀要小他近十歲,卻仿佛多活了他一輩子。
不過想著等過了春節便能跟小舅子一塊進京城,他心裡也是溢滿了鬥志,帝都城裡去討生活,哪怕是討飯,可也能強過鄉下混日子太多太多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