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您其實不必送我的。」馬車上,顧青鳶微垂著眼眸,指尖不自在的捏了捏袖口。
雖說今日是王爺將她帶出來的,但實在沒必要親自送她回來。
可能是王爺在軍中習慣了,做事太過嚴謹。
「若華是平西王的遺孤,小時候我們同在太后宮裡長大,僅此而已。」
聽著男人清冷的嗓音,顧青鳶輕抬起眼眸,眼底閃過一抹疑惑。
王爺和她說這些做什麼?
怕她會傳出對上官郡主不利的傳言嗎?
「郡主與王爺有自幼長大的情分,感情自是旁人比不了的。」顧青鳶表示理解,她不會誤會更不會胡說。
容錦聞言卻蹙起了眉,「哦?是這樣嗎?」
顧青鳶為了讓容錦安心,連連點頭語氣篤定,「這是自然。」
容錦凝眸看她。
所以,她和宋知安的情誼也是別人比不了的?
容錦斂眸不再說話。
顧青鳶察覺到他似是心情不大好,但又想不出原由。
長路漫漫,顧青鳶覺得壓抑,便只能隨便找了個話題,「我方才聽上官郡主喚王爺為二哥哥,您上面還有哥哥嗎?」
她記得靖安王是王府嫡長子才對。
容錦仍舊沒有看她,卻還是為她解了疑惑。
各地封王統帥皆要留家眷在京城為質,哪怕靖安王與當今聖上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也不例外。
明昭國還有兩位異性王,分別是鎮北王和平西王。
容錦和鎮北王世子蕭奪、上官若華自小就獨自留在京城,祁太后可憐他們年幼無人照顧,便將他們一道接進了慈寧宮,而祁安做為太后的侄孫也幾乎長在宮裡。
蕭奪沉穩容錦清冷,唯有祁安性子熱絡,他不顧另兩人的心意單方面替三人結拜,堅持認蕭奪為大哥容錦為二哥。
上官若華年紀最小,也嚷嚷著要認三人做哥哥,這稱呼便一直這般延續了下來。
顧青鳶點點頭。
怪不得祁安明明是安國公府的世子,卻一直稱呼容錦為二哥,原來是因為這般。
容錦抬起眼帘,顏若朝華的少女安安靜靜的坐著,宛若一株秀麗的玉蘭花。
這樣的容貌想來小時候便已十分出眾。
只是他未曾見過。
似想到了什麼,容錦突然啟唇道:「你小時候又是如何稱呼宋知安的?」
顧青鳶在想事情,順口回道:「知安哥哥啊。」
知安哥哥……
還真是親昵啊!
顧青鳶回神時便見容錦乾脆合上了眼,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顧青鳶感覺車內的氣息好像更壓抑了,難道是因為覺得她探查了他的私事?
但她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有一點點好奇。
顧青鳶暗暗在心裡嘆了一聲,上位者果然都喜怒無常,她以後還是再小心謹慎一些吧。
顧青鳶不敢再隨便問話,安靜本分的坐在一旁。
直到馬車停在了永平侯府門前,她才輕輕舒一口氣。
看著她迫不及待下車的樣子,容錦心頭滋生了一抹陌生的但極為不快的情愫。
「這個給你。」
容錦遞過去一方紫檀木匣,聲音淡淡。
顧青鳶好奇問道:「這是什麼?」
容錦惜字如金,「生辰禮。」
見顧青鳶要推辭,他聲音更冷,「不喜歡便扔了吧。」
說完便讓行雲駕車而去,只在昏黃的街道留下一道寂寥的煙塵。
容錦的喜怒無常讓顧青鳶頗為費解,她打開紫檀木匣,木匣中是一支木蘭花簪。
簪身以純金打造,木蘭花則是以羊脂白玉雕琢而成,潔白無瑕栩栩如生。
木蘭花下有一隻展翅的蝴蝶,蝴蝶翅膀垂墜著細碎水晶捻作的流蘇,華貴而不失靈動。
顧青鳶忽覺這簪子的花樣看著有些眼熟,竟有點像自己曾在金光寺弄丟的那一支,只不過要比那一支精巧多了。
顧青鳶望著髮簪有些失神。
這是巧合嗎?
可髮簪的花樣那般多,王爺為何偏偏送了她一支木蘭花的簪子?
難道……王爺也和她一樣喜歡木蘭花?
靖安王府。
容錦方進王府,便見二門處坐著兩人。
「二哥!你可算回來了!」祁安等得望穿秋水,覺得自己都快變成瞭望夫石。
上官若華則如一隻粉色的蝴蝶飛撲奔向容錦,可她並沒有撲進容錦的懷裡,反是被他抬手止住了腳步。
「二哥哥?」上官若華撇著嘴,可憐兮兮的看著容錦,仿若一隻被人遺棄的小貓。
容錦不為所動,只道:「我方才說過的話,你便忘了?」
上官若華咬著粉唇,淚珠一顆顆砸落下來,哽咽的聲音帶著顫意。
上官若華生得惹人愛憐,哭起來也如梨花帶雨。
可容錦這種看慣生死之人早已心如止水,似乎只在那人強忍淚意的模樣才讓他生出過一絲可憐之感。
「二哥哥說過的話我從不曾忘。」上官若華目不轉睛的看著容錦,眼中水霧縈繞,「我仍記得當父兄戰死的噩耗傳來京城時,我哭著說以後就只剩下若華一人了。是二哥哥告訴我,我不是一個人,你會永遠陪著我保護我,永遠不會離開我,難道二哥哥都忘了嗎?」
上官若華啜泣質問。
「我未曾忘記。」
上官若華的眸底因這句話而亮起,「二哥哥……」
「我的確說過你不是一個人,大家都會保護你,但說會永遠陪著你不離開你的是祁安,並不是我。」
祁安冷不丁被人提名,怔了一下,旋即努力回想。
只他不似容錦惜字如金,他說過的話太多了,自己有點記不清了。
上官若華緊抿著薄唇,眼裡的委屈更深了,「可二哥哥你當時也沒有反駁啊,就說明你也認可了的,這有什麼區別!」
「有區別。」容錦一字一頓,他是個極為認真的人,對人對事絕不會含糊不清,「我從不與人承諾永遠。」
即便他方才才承諾過顧青鳶,永遠不會再招惹她哭了。
但這個承諾他可以做到,不能一概論之。
「我討厭你,哼!」上官若華終是忍受不住心裡的委屈,跺著腳甩著袖擺抹淚跑了。
祁安見狀忍不住道:「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好,你說你又招她做什麼呀,她說什麼就依著她唄!」
祁安是家中么子,上面清一水的姐姐,是以對上官若華這個妹妹十分寵溺。
容錦眼神淡淡的看著他,「日後不要再為這種無關緊要之事去尋我,本王甚忙。」
「可你今日也不忙啊,你不是跟青鳶去用膳了嗎。」祁安正好納悶著,「我還想問你呢,你怎麼想起帶著青鳶去那了?」
那間麵店是容錦最先發現的,後來帶著蕭奪祁安去過兩次,算是三人的秘密基地。
聽著祁安一口一個青鳶喚得自然,容錦淡聲開口,「你們很熟?」
「暫時不熟,但以後可以很熟。」祁安對自己的人格魅力很有信心。
「熟不了,她討厭你。」容錦說完拂袖而去。
祁安一頭霧水,「二哥,你何出此言啊?青鳶她為什麼會討厭我?」
祁安喋喋不休的跟在容錦身後,大有不問出原因便誓不罷休的架勢。
「墨雨。」
容錦話音落下,便有一道暗影閃現,待祁安反應過來時他人已在王府之外了。
「真小氣!」祁安拂了拂摔在身上的灰塵,不滿的嘟囔道:「不告訴我就算了,我可以自己問!」
……
這日楊氏喚顧青鳶過去見客,特意囑咐她好好梳洗一下。
顧青鳶仍舊穿著一襲淺藍色的長裙,只不過不同於做小丫鬟時穿的比甲,長裙外面罩了一件同色繡白梅的大袖衫。
腰間繫著一條湖藍色的絲帶,墜著一個她自己繡的玉蘭花的香囊。
髮髻上珠翠不多,只戴了一支白玉素簪並兩朵藍色絹花,瞧著清新怡人美得毫不張揚。
「怎麼不戴那支玉蘭花的簪子呀,我覺得那個好看!」翠紅並不知道那簪子是容錦送的,只覺得好看得緊。
「我雖被封為鄉君,但畢竟仍是帶罪之身,不能太過張揚。」
那簪子雖好看,卻並不適合她現在的處境。
更何況一想到那是靖安王送給她的生辰禮物,她便莫名覺得那簪子燙手,更不敢戴著它招搖過市。
屋內傳來楊氏與人的談笑聲,見顧青鳶進來,楊氏忙招手喚她過來,笑著與她介紹道:「青鳶,這是南陽伯夫人,也是我的手帕交。這是南陽伯府的三少奶奶,玉竹。」
南陽伯府?
怎麼聽著有些耳熟呢?
她忙上前見禮,待抬頭看清那三少奶奶的容貌時,整個人如遭雷擊。
這不是駙馬許青的那個小情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