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看著劉氏臉上寫滿堅定的表情,心裡有些發虛,但她卻故作強勢的假裝沒看到,反而把帶著怨氣的目光移向站在一旁悶不吭聲的劉福旺。
對於眼前這個忠厚老實聽話的大兒子,鄭氏還是有譜能拿捏的住,不然一個『孝』字,准能把劉福旺壓的喘不過氣來。
「娃他爹,你怎麼不想想閨女和兒子啊,他們的事,你也不打算管管了?」劉氏同樣把目光移向自家男人,希望他別一直窩囊無作為,此刻能給個痛快的支持才好。
劉家大房沒有單獨分出去,劉氏和劉福旺手裡幾乎沒幾個銀錢,將來劉菊花要是嫁人,一點值錢的壓箱底的東西都沒有,就算人嫁過去了,也只有看婆家人臉色過活的命。
劉氏是童養媳,自小吃慣了婆家人的苦,不是她不吵不鬧,而是她吵了鬧了又能如何。一個連娘家在哪都不知道的人,除了劉家她還能上哪去,劉氏縱使有天大的委屈,也找不到地方訴苦。
可今兒不同了,如果劉福旺一如既往的只想當個孝子,不管子女死活,那麼她劉氏寧願撕破臉皮,也得給閨女和兒子爭取些權利來。
「老大,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今兒你媳婦說這些混帳話來戳你娘的心,你就不大嘴巴抽她。老大啊,娘將來還指望靠你養老送終,可你現在瞧瞧,你這混帳媳婦眼裡已經容不下你娘了。」鄭氏說著便小聲哭起來,那惟妙惟肖的表情,不知情的人見了,准能以為劉氏拿鞭子抽婆婆一頓了呢。
「娘,我媳婦不是這個意思。」劉福旺一臉著急的幫忙解釋,自古以來婆媳是個大問題,他個莊稼漢夾在中間變得滿頭刺。
一邊是養育自己成人的親娘,一邊是媳婦和子女,他兩頭都得顧,兩頭都不願意得罪了去。
「娃他爹,我今兒也不為難你了,娘要是不依了我的事,我就帶著菊花他們搬出去住。總歸我們娘幾個有手有腳的,一口飯還是找的地兒吃。」劉氏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或者說她在潛意識中被人欺負太久,緊繃的神經已經承受不了鄭氏的無理取鬧,一下子爆發出來,說出的話嚇得整個屋子裡頭的人頓時愣住。
「大兒媳婦,瞧你說的啥話呀,哪有讓你們娘幾個搬出去住的理。」劉老爺子見場面的形式有些不妙,如果繼續讓鄭氏和劉氏鬥嘴下去,估計劉氏會直接提出分家,他情急之下只能打著馬虎眼說,「這康土舅舅不是還沒對外說麼,等事情定了,我們再說也不遲哈。」
劉老爺子說出的話,主要是為了緩和目前緊張的局面,既沒把話說白,也沒把劉氏的後路堵死,年紀大的人,真心適合當和事老。
「爹,我今兒既然敢把話說出來,就絕對做的到。我雖然是個孤兒沒個娘家可依靠,可現在有菊花他們幾個在,也不是啥都沒有的人。」劉氏說著便委屈的大哭起來,她不是針對任何人,只是想到自己就沒爹沒娘的身世,連累了自己的子女跟著受苦受累。
劉氏哭著繼續說,「康土,這事當做大伯母同你定下了,工錢多少不打緊,只要將來能給你菊花妹子辦個體面的婚事就成。」
「大伯母,這事……」劉康土夾在中間也感到十分為難,一邊是自己不講道理的阿奶,一邊是長久以來特愛二房人的大伯母,掌心掌背都是肉,他並不想得罪了其中任何一個人。
「康土,這事你要是敢依了他,往後就別認我這個阿奶。」鄭氏頓時也來了脾氣,她做的一切舉動,只是為了保住自己在劉家唯一女主人的地位,在劉家,她得有絕對的話語權。
「阿奶,你這不是為難……」劉康土聽了鄭氏的威脅,徹底寒了心,他總算能體會到文子當初絕望的滋味。
鄭氏老是喜歡用這種親戚來威脅人,其實效果不太管用,反而會把彼此拉的更遠,要是遇到像文子那些心腸堅硬的人,管你是誰的直接斷關係了事。
人活一世,誰會願意被人牽著鼻子不斷威脅拿捏著,越是親近的人,越不應該提出這種不可理喻的事情。
劉康土就是有些想不明白,怎麼到了眼前的親奶奶那裡,什麼事情都變了味道,她說出的話,總是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往人的心窩裡戳去呢。
他現在看到的情況同之前一樣,那時候她也是用這種方式威脅文子,結果證明文子壓根不怕,鄭氏一點便宜都撈不著,還白白失去一個聰明的親孫女。
「我今兒還真就把話放這兒,康土,你要是敢依了她,從今往後,也甭叫我阿奶了,當不起。」鄭氏不去理會劉老爺子給出的台階,今兒她要是不能在眾人面前把劉氏壓下去,往後劉家還有她說話的份嗎。
「康土,你……」劉氏聽了鄭氏絕情的話,心裡跟著涼了一大片,她突然間好希望,眼前站的人是有想法的文子,而不是劉康土這個孝順的孫子。
「阿爺、阿奶、大伯母,我舅找我還有點事,就先回去了。」劉康土被鄭氏逼的有些心煩意亂,他不想夾中間為難,左右不是人能處理的事,還是先逃出去,回頭和文子商量一下,再做決定才是上上策。
劉氏見劉康土逃命般的走出去,心裡頓時沒了底氣,她一直用衣袖抹著眼淚,受的委屈已經不能用言語來形容,頭也不回的朝自己屋子走去。
「娘,我、我進屋瞧瞧去哈。」劉福旺不是懂浪漫情調的莊稼漢,但劉氏同他夫妻一場,加上劉氏自小無父無母,他習慣了對劉氏更好一些。
今兒見劉氏吃了啞巴虧,他這個做男人的不能幫忙說話,也不能替自己的子女同親娘爭取些什麼,覺得自己很無用,心裡也挺難受的。
其實在劉福旺心裡,自家媳婦的做法一點都沒錯,她每日早起幹活,多辛苦不說,可同樣是兒媳婦的小鄭氏呢,卻每每睡到自然醒。
有些農忙的時候,劉氏乾的活比他們幾個大老爺子還累,自己的親娘一句好聽的話也沒有,全當這些事情是劉氏應該去做的。
小鄭氏就不同了,起床吃飯,幾乎連碗筷都不洗一次,吃完飯還會到村子裡頭溜達溜達串串門,以前還老是把房裡的針線活丟給劉氏。
劉福旺見了,心裡漸漸的產生了不平衡的滋味,難道就因為小鄭氏是娘的侄女,劉氏無父無母的,待遇就差別這麼大。
「兔崽子,娶了媳婦忘了娘,真是喪了良心的王八蛋。早知道你這樣,當時生你的時候,直接一把灰送走,省的現在拿刀戳我的心窩。」鄭氏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做法有多霸道,她的口中不停的罵著大房不適,根本不管自己說出的話有多難聽。
屋裡其他人見狀,立馬拔腿走人,劉老爺子見屋子只剩下他們老夫老妻時,才嘆口氣說,「你自己說說,憑啥就不能讓大兒媳婦去康土娘舅那裡幹活?憑啥小四媳婦可以不用幹活,吃了睡、睡了吃,啥活都不用干。」
「我、我……」劉老爺子說出犀利的實話,讓鄭氏連反嘴的機會都找不到,可她就是逞強不願意認輸,「瓶她咋地啦,瓶是咱大哥的親閨女,同那賤婦能一樣嗎?」
「怎麼就不一樣了,你倒是好好說道,難道就不是你大兒子的媳婦了?」劉老爺子也被鄭氏的邏輯氣到,臉上呈現出一種不可理解的表情,他無奈卻又努力的想去說服鄭氏,「老婆子,那我問你,將來等你老了,真打算讓你的親侄女給你養老送終不成?」
跑出來的劉康土,幾乎是一路飛奔回去,他突然覺得每次去劉家老宅走一趟,心裡會和生了刺般的不舒服。
今兒明明是去辦好事,可怎麼搞到最後,卻成了他的不適,難道給劉家人活計干,給個賺錢的門路,對自家阿奶來說卻變成了壞事。
到了家,劉康土一連喝了幾杯茶水,才慢慢壓平自己不爽的情緒。他就是怎麼都想不明白,大伯母出來幹活賺錢是好事,為啥自家阿奶非要壓她一頭呢。
劉康土雖然是文子的親二哥,可現在家裡的情況不同往日,他一個大男人不好直接推門進屋,只好站在門外問一聲:「文子,在裡頭忙不?」
「二哥,怎麼是你,進來,小心外頭涼。」文子正在試著把劉家村的地形劃出來,她想好好的規劃一下,用最佳方案來合理的利用劉家村的地,「秋兒,幫忙給二爺倒杯熱茶潤潤口。」
「噯,姑娘,咱這就倒。」秋兒在屋子裡頭,多數時間是忙著做文子的衣裳和一些女娃子用的著的東西,她把手頭的活放下,走到桌邊,拿起茶壺,到了杯熱茶後,輕輕的放到劉康土面前,恭敬又不失禮貌的舉止說,「二爺,你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