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著遠處看去,只見一道瘦弱的身影緩步走來。
蓬頭垢面,不修邊幅。
留著八字鬍,一邊笑呵呵地看著宋言,一邊用小拇指扣著鼻眼。
「二公子,就是他騙了您一千兩銀子。」
這老道士的模樣,大壯認得清清楚楚,當日就是他用花言巧語,矇騙了宋言,才有了今日的困境。
大壯的聲音壓得極低,宋言上下打量著老道士,心中冷笑不止,我還沒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我便知道你不認,但好在,今日他也隨我一同前來了。」
高亮一揮手,待老道士在眾人面前站定之後,他臉上的笑容也隨之盪開,
「諸位,兩日前,便是宋言花了一千兩銀子,找了這位道長……哦對,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嘿嘿,見過高衙內、二公子,見過諸位。」
老道士一臉獻媚,對著高亮和宋言行了一禮,
「老道,道號不問。」
「對對。」
見宋言面色低沉,高亮心中更是澎湃,
「不問道長,事情始末,便由你來說說,好讓姓宋的心服口服。」
大壯心中咯噔一聲,這老道士也被高亮收買了?
若是有老道士作證,任何罪狀,豈不是由高亮說了算?
怎麼辦?
正在他慌神的時候,旁邊的宋言已經開口笑道:
「這才幾日不見,不問道長的脊背,怎麼彎成這樣了?」
「哪怕要給人看家護院,也要找個像樣的人家才行,別什麼阿貓阿狗都將就啊。」
高亮聞言也是一愣,這宋言好生歹毒,開口竟然人身攻擊?
說老道士摒棄尊嚴,甘心下賤就算了,居然連他一起罵!
好在老道士依舊一副笑呵呵的樣子,絲毫沒有因為宋言言語攻擊,有任何變化。
這心境倒是好!
「衙內與二公子都是身份尊貴之人,老道折腰也是正常。」
不問挑了挑眉,從懷中取出一千兩的銀票,看著宋言問道:
「那日,二公子花費一千兩銀子,要老道為你主持祭祀,犧牲莊子上百數十條無辜性命,為侯爺祈福,老道收了錢之後,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他一邊說,一邊真情流露,仿佛良心當真受了譴責一般,
「輾轉反側,入夜難眠。」
他雖然一直注意著宋言的一舉一動,但眼角餘光卻從未從偏院轉移,農戶們聽聞他娓娓道來的真相,臉上的神情不斷變化,都收在他眼裡,
「這銀票便一直放在身上,分毫不敢擅用,好在遇到了衙內,與他講述了前因後果。好在二公子還未釀成大禍,及時補救,還不算晚。」
不問老道聲情並茂,讓人看不出任何端倪,仿佛他真的不願與宋言狼狽為奸,良心發現之後,才揭露了宋言的真面目。
狗道士,太不要臉了,宋言心中怒罵。
一旁的高亮,抓住機會,連忙推波助瀾,
「宋言,你簡直是無恥至極,為了一己私利,居然要犧牲農戶的性命,為你父親祈福。」
偏院內的農戶,這下終於是信了大半。
不少人開始感嘆,有人甚至已經叫罵出聲。
「我就說,他是天京城有名的紈絝子弟,怎麼會這麼好心?」
「我早就看出來了,他就是想謀害我們的性命。」
「……」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高亮又再次站出來,和聲和氣道:
「諸位父老,宋言也是一時之過,只要他肯認罪改錯,大家何不給他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結果,宋言卻捧腹大笑,仿佛聽到了笑話一般,指著不問和高亮,
「你們兩個不去唱戲,還真是埋沒了人才,一唱一和,倒像是夫唱婦隨啊。」
「宋言,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好心幫你,你還不知悔改?」
高亮面露怒色,指著宋言,一副恨鐵不成鋼,痛心疾首的模樣。
宋言眨了眨眼睛,
「一千兩銀子,確實是我給的。」
聞言,高亮內心狂喜,好……終於承認了。
既然當眾承認了,那接下來不管是抓還是打,都由他說了算,宋言若敢反抗,只要不出人命,都由他說了算。
「可這錢,明明是這狗道士前兩日逛花樓,欠了姑娘的錢,我幫他墊付的嫖資,與祭祀有什麼干係?」
這……
嫖資?
高亮瞠目結舌地看著不問老道士,這把年紀了,也去花樓?
不問老道士臉上也明顯全是錯愕,
「二公子,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老道是出家之人,從未去過煙花柳巷之地,何來的欠姑娘錢?」
「那晚你找的是小翠,她右耳上還有一個黑痣,你還說她細皮嫩肉,要為她贖身……」
宋言說得有板有眼,不得不讓人相信。
一千兩銀子,只是不問與宋言之間的交易,兩人各執一詞,說不清道不明。
哪怕老道士說的是真話,現在宋言打死不認,誰能夠知道真相?
跟老子玩,老子能玩死你。
「你……」
一直笑呵呵的老道士,此刻也是一臉怒氣,宋言聳了聳肩,一副失望至極的神情,
「虧我還以為,你對她是真愛,想不到……還是一場交易。可我好心幫你,你為何要與高亮勾結,企圖污衊我?」
「我若要將他們當做祭祀的祭品,為何這莊子裡空空蕩蕩,連張祈福祭祀的供桌都沒有擺?」
高亮心中忍不住嘀咕,別人腦子進水,都是呆頭呆腦的,怎麼聽聞,宋言前幾日被追殺,落了水塘之後,牙尖嘴利,仿佛變了個人?
老道士已然被氣得不輕,若是再任由宋言胡言亂語下去,事情怕是越來越麻煩。
高亮把心一橫,看著宋言無辜的臉,呵斥道:
「宋言,人證物證俱在,你還要強詞奪理,你若再不束手就擒,休怪我不講情面了。」
見不問老道士老實之後,宋言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你算什麼東西?一個無官無職的白身,公器私用,也配和我講情面?」
「很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
宋言拍了拍大壯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擔心,便看著蠢蠢欲動的謝必嚴,低聲冷笑道:
「你現在要是敢跑,我就先弄死你。」
謝必嚴心中亂作一團,看著宋言手中提著雪亮的長刀,只覺得頭皮發麻。
那一剎那,他確實想要棄暗投明,這一切都是宋言威逼利誘,與他無關,希望高亮不要牽連無辜。
「給我拿下他,別打死就行。」
隨著高亮一聲令下,宋言手中的長刀一橫,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一雙眸子冰冷的看著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