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前塵往事

  一場春雨忽至。

  夜間的天京城夜雨朦朧,但黃鶴樓的燈火依然璀璨不息。

  冰冷的雨水,拍在面頰,宋言心中的火熱也逐漸熄滅,腦海中不由開始思量。

  惠文帝與秦風此舉,其中的深意到底為何?

  許是淋的有些落魄,宋言邁步走進黃鶴樓的瞬間,便引來諸多目光。

  「二公子這是怎麼了?」

  「前一刻還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又……」

  「別問,跟著就是了。」

  「哦……」

  曹莫撓了撓頭,想不明白!

  這一幕,恰好落在鄧穎眼中!

  她芳心一顫,手上的撥動亂了半拍,好在這黃鶴樓中吃酒談樂的客人,對音樂也是門外漢,並非聽出不對。

  幾日不見,佳人依舊,但宋言此時,倒顯得有些落寞。

  是因為黃鶴樓里,貴門公子哥口口相傳,宋言與慶國公府的婚事,被當朝二皇子秦風攪黃了?

  「二公子,您來了?怎麼淋了雨了?莫要著涼了……」

  小廝迎面而來,熱情不減。

  「去三樓雅間。」

  宋言揉了揉臉,裝著幾分為情所傷的模樣,道:

  「凌峰,你陪我吃一盞酒,暖暖身子。」

  「好。」

  都說撒嬌女人最好命,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喝!

  眼下這天京城,誰不知道宋言與柳家有婚約在先,趙王仗勢欺人,硬生生拆散了一對佳人。

  「二公子,去什麼三樓,來陪大夥們吃一盞酒啊!」

  「是啊……」

  見有人起鬨,其餘人的心思也大了幾分。

  有人甚至上前拉住了宋言,想要留他在大堂。

  段凌峰剛要阻攔,被宋言一個眼神給制止了。

  他等的不就是這一刻嗎?

  宋言強顏歡笑,

  「吃酒可以,諸位莫要拿我尋開心啊!」

  「誰不知道,二公子是詩仙下凡,我等凡夫俗子,豈敢笑話二公子?」

  「是是,來來來,吃一盞酒。」

  「……」

  擋不住眾人的熱情,宋言只能與眾人一同落座。

  一瞬間,眾人推杯換盞,話也多了幾分,但還未吃醉之前,各自都還保持著清醒冷靜,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都拎得清楚。

  「鄭兄說得對,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宋言面頰微紅,已是微醺。

  「好一個天涯何處無芳草,以二公子的文采,即便沒有了柳姑娘,還有王姑娘,周姑娘……」

  「對對,本公子看鄧娘子就不錯。」

  這話一出,方台上的鄧穎耳根是一片通紅,不由看了宋言一眼,眼底滿是擔憂。

  這被情所傷的男人,看著還真有幾分可憐。

  「二公子,我家表妹就不錯,明日我為你們牽條紅線如何?」

  「你得了?誰不知道,你那表妹,長得五大三粗……」

  「胡說八道……」

  宋言提碗,對著眾人笑道:

  「諸位的好意,在下心領了,雖然我與柳茹錦姑娘有緣無份,但我仰慕她已久。

  心中雖有遺憾,還是真心祝福她,能夠幸福美滿。

  至於在下,孑然一身也罷。」

  花落酒盡!

  眾人見宋言強顏歡笑,心中忍不住對秦風愈發不滿。

  多好的人啊。

  未婚妻被搶了不說,非但沒有怨言,反而祝福人家?

  宋言見情緒已經烘托得差不多,連忙向遠處的段凌峰招了招手,

  「諸位,在下吃醉了,先去休息片刻,就不打擾諸位的雅興了。」

  還有人想要挽留,但話到嘴邊,又不知道如何勸慰。

  宋言哪怕是要躲起來,獨自舔傷口去了。

  段凌峰攙扶著宋言來到三樓,但樓下大堂的議論聲,不但沒有停歇,反而更加激烈了幾分。

  不多時,三樓的雅間外傳來一道猶如夜鶯一般的美妙之音,宋言微微一怔,

  「進來。」

  「奴家見過二公子。」

  鄧穎眉目含春欠身一禮,目光落在宋言猶如刀削的面容上,心中沒由來一疼。

  「不必多禮……」

  「奴家為二公子煮了一碗醒酒湯。」

  鄧穎端著一碗湯水,走到宋言面前。

  那日,若不是宋言,她怕是難逃錢塘和趙明的虎口。

  雖然宋言在外地名聲惡劣,但總歸是救了她的人。

  哪怕被迫到了黃鶴樓,心中又失落,但總比在醉望樓,朝不保夕來得要強。

  後來,宋言一首黃鶴樓,她心中忽然又想,這被人人稱之為紈絝子弟的豪門子弟,絲毫也不是外界傳言的那麼不堪。

  接著,那首將進酒橫空出世,宋言心中的灑脫豪邁,那千金散盡還復來的自信,讓她魂牽夢繞。

  試問,誰不鍾意這等滿腹才學的公子哥?

  但她也有自知之明,不管是家世還是地位,她無論如何都無法與宋言匹配。

  今日,見宋言面色低沉,聽聞樓下客人背後的議論,她便忍不住,想要寬慰宋言一番。

  宋言接過碗,將醒酒湯一飲而盡,長長呼出一口濁氣。

  但酒勁上頭,眼神也略微有些迷離,直接就枕在鄧穎腿上。

  只見那若有若無的清香,在他鼻息間環繞,

  「讓我休息一下。」

  鄧穎微微點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宋言猶如刀削一般的面容,不由又紅了臉,

  「這樣可會舒坦一些?」

  「嗯。」

  宋言臉上逐漸有笑容浮現,心中自然是開心。

  但落在鄧穎眼中,卻截然相反。

  片刻之後,鄧穎見宋言沉沉睡去,這才悄然鬆了口氣,口中嘟囔道:

  「男女之事,講究的是天時地利人和,分毫不差,哪怕錯開一分,也是徒然無功。」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宋言,聲音很輕:

  「有些事情,過去久了,我都有些忘了。」

  「我依稀記得,他帶我去明澄湖邊戲水、抓蜻蜓。」

  「也模糊中記得,他帶著我去天涼山偷摘果子。」

  「還有在那滿月的日子裡,我們一起去三線橋賞月。」

  「我記得曾經,有幾個春秋,他會給我帶胡同街頭那家糕點鋪子的桂花糕。」

  「我也見他在演武場上,身披鎧甲,縱馬狂奔的英姿颯爽,但是……」

  「好像也是在那一年,他去了江南,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這一夜,宋言睡得很沉,很舒服……模糊的記憶中,似乎有人在耳邊講了一個故事。

  宋思妍聞風而來,得知宋言有鄧穎相伴,也放下了戒心。

  這一夜,天京城中風起雲湧。

  慶國公府,眾人心思各異,哪怕是一向對宋言棄之敝履的柳茹錦,心中也升起一絲絲愧疚。

  趙王府,秦風在得知宋言買醉黃鶴樓之後,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更是命人,明日邀宋言到府中一續。

  深宮中,惠文帝鎖著眉頭,聽護衛稟報宋言在黃鶴樓吃醉了酒,也不曾有過一句抱怨。

  北荒使團,雲成郡主聽聞消息,倒是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