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可知道,我這套槍法的精要是什麼?」
「開、合、崩、點、劈、扎……」
「就在千鈞一髮的瞬間,我一招霸王回馬槍,打了拓風一個措手不及。你們或許還不知道,那蠻夷將軍,到底多麼跋扈囂張,以為連勝了兩場,就目中無人,不將我大燕放在眼裡,還有那太師布哥,也不是個好東西……」
大理寺!
監牢中,宋言左手提著一碗五糧液,右手比劃,左腳踏在地上,右腳踩在一張長凳上,口若懸河。
「二公子,後來怎麼樣了?那招霸王回馬槍是不是這樣?」
一張破舊的四方桌,四五個衙役擠成一團,為首的衙役鬚髮灰白,也是這監牢里的牢頭。
開口的青年人,還比劃了一個動作,卻顯得有些滑稽。
「哎,去去去,就你這還霸王,王八還差不多。」
「小陳這招回馬槍,最多就捅一捅馬蜂窩,哈哈……」
陳義面色一紅,惱著臉不忿道:
「那也比你強!」
「吵什麼吵,聽二公子講完!」
牢頭瞪了兩人一眼,目光再次落在宋言身上,心中是百感交集。
即便宋思妍上下打點,希望宋言在牢獄中能夠過得稍顯舒服一些,卻不料,他不但出了牢門,反而和一群衙役打成一片。
這若是被朝堂上那些重臣看到,豈不是要驚掉下巴?
這是坐牢嗎?
說是在酒樓喝酒,也毫不為過。
顯然,他們的情緒也被宋言帶動了起來,一個個又恢復了凝重的神色,生怕遺漏。
「那還用說?」
宋言吃了一口五糧液,
「本公子這招回馬槍,可是苦練幾十載了,豈是一個蠻夷武夫能夠抵擋的?若不是這孫子卑鄙無恥,關鍵時候,將長槍的槍頭砍斷了,他焉能活命?」
「那倒是可惜了。」
牢頭輕嘆一聲,
「也將碗裡的酒一飲而盡。」
「是啊,荒人侵犯我大燕北境,燒殺掠奪,無惡不作,二公子沒能殺了他,當真是他命大。」
陳義也附和道:
「可是二公子,怎麼今日城裡又在傳,是你殺了荒人的安王啊?」
坊間傳的沸沸揚揚,更是神乎其神。
有人說,武侯嫡子,宋言是文曲星下凡,一首「將進酒」寫盡人生豪邁。
也有人說,宋言是殺神轉世,居然剛在惠文帝宴請的酒宴上,刺殺安王。
更有人說,宋言是要武侯宋景明報仇,以雪雁門關之恥。
至於監牢中的衙役,他們只負責看守犯人,至於這獄中的囚犯,所犯何罪,恐怕也只有牢頭知曉一二。
「想知道?」
宋言將手中的碗放在四方桌上,並用眼神示意。
陳義瞬間就明白,提起桌上的一壺五糧液,那眼神也是無比陶醉,為宋言斟酒。
「二公子,請!」
酒滿話落。
宋言笑道:
「此事全是荒人的陰謀,拓風那孫子,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砍斷了我的槍頭,並且暗中將槍頭射死了安王。」
「嘶!」
眾人聞言,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拓風將軍,膽子也太大了。
身為臣子,居然敢以下犯上?而且還是眾目睽睽之下,殺了安王不說,還要嫁禍給宋言?
「那荒人為何要陷害二公子啊?」
「你這廝,怎麼如此蠢笨,自然是因為二公子文武雙全,他們害怕了啊。」
「原來如此……」
宋言擺了擺手,搖頭道:
「其實也不然,本公子猜想,拓風那孫子,怕是因為嫉妒我長得比他俊俏,這才心生怨恨,陷害我的。」
這……
即便是當眾為宋言說話的衙役,也是臉色微變。
牢頭更是咬牙吃了一口酒。
唯獨陳義,鄭重點頭,道:
「這倒極有可能,二公子的英俊,即便是小人,也略感不如。」
宋言大笑,拍了拍陳義的肩膀,
「那你可知道,拓風除了這些原因,為何要殺安王嗎?」
陳義茫然搖頭,宋言左顧右盼,招了招手,眾人立刻圍了上去,豎起耳朵。
可宋言倒好,仿佛深怕旁人聽不見似的,聲音陡然又加重了幾分,
「因為安王的王妃與布哥的姦情,已經被王安知道了。你想想,這男人最不能容忍的是什麼?這要是讓安王回到北荒,布哥豈會有好下場?所以……」
宋言頓了下,清了清嗓子,
「就指使拓風,趁機殺了安王。不然你們想想,布哥為何指名道姓,要本公子與拓風比試?」
好歹毒啊!
眾人只覺得腦子一片漿糊,根本就跟不上宋言的思緒。
但一想到布哥如此陰險,又為宋言抱不平,
「荒人一向陰險狡詐,二公子放心,不管你在這牢里住多久,小人都好生伺候你。」
「對對,這荒人就是該殺。」
「我家兄弟,就是死在北境荒人手上的。」
「牢頭的兒子也是,就雁門關被荒人殺了。」
牢頭的兒子?
也死在雁門關一戰中?
宋言這才回過神,目光落在牢頭如同刀刻一般的褶皺面容上,難怪他會對自己特別對待。
宋言神色肅然,舉碗道:
「這一碗,我敬諸位,諸位的親友家人。」
宋言的話,瞬間讓眾人動容,同時也舉碗一飲而盡。
宋言再倒了一碗,看著牢頭,
「老張頭,這一碗,我敬你。令公子為大燕拋頭顱灑熱血,實乃英雄,大燕上下,絕不會辜負他們的。」
牢頭眼中含淚,雙眸發紅,卻還未來得及吃酒,就被陳義不忿的聲音給打斷了。
「二公子有所不知,牢頭的兒子,為國戰死,連個撫恤金都沒有,甚至平日裡的……」
「住口!」
牢頭面色一凝。
宋言心中驚詫之後,也是憤怒不已。
牢頭及時阻止陳義,也是怕他禍從口出。
陳義也是被嚇了一跳,縮了縮脖子,不敢看牢頭一眼。
宋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向牢頭,苦笑道:
「來來來,繼續喝酒!」
酒過三巡之後,宋言獨自回到牢房,抬眼看著窄小的窗外,高懸於天際的明月,心中百感交集。
有人貪墨烈士的撫恤金,甚至是軍餉?
他該不該管?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一詞作罷,牢頭遠遠望著宋言的背影,眼中一片紅潤。
心中的委屈和思念,宛如這吹不盡的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