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與莫同淅,在黃鶴樓的雅間,整整相談了兩個時辰。
兩人之間有任何陰謀詭計,也只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直到宋言回到武侯府,獨自一人在書房中沉靜許久,走出書房的時候,天空已掛滿繁星,陳三與邱涼在院中比試身手。
梅秋風在一旁觀戰。
邱涼的傷勢已經基本痊癒,精氣神也比常人要旺盛許多,只不過……他眉眼之間,偶爾會流露出擔憂。
時常心不在焉!
宋言與梅秋風並肩,在二人身後駐足,呼出一口濁氣,朗聲道:
「陳三,你將去將玉龍和雲書二人喚來……我有要事與他們商議……」
陳三若有所思,眼角餘光掃向邱涼,頷首離開。
梅秋風也故意尋了一個理由,轉身離去。
院中靜寂,幽幽月光猶如寒霜,撒在宋言與邱涼身上,宋言面帶笑意,邱涼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可見,他內心還未全部接納宋言。
宋言深深看了他一眼,低聲道:
「你隨我來。」
不待邱涼回應,宋言轉身朝書房走去,手心冷汗直冒,大有深意的說了一句,
「將門關上,他們沒那麼快到。」
二人步入書房,宋言負手而立,背對邱涼,邱涼四處掃視,心中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問道:
「不知,侯爺找我何事?」
「這兩天,你的傷應該也好了七七八八了吧?」
宋言轉身,凝目望著邱涼。
邱涼麵色微變,眼中殺意閃爍,隱藏的極好,躬身作揖,道:
「多謝侯爺關心,已無大礙。」
「近日,我一直頭疼一個問題。」
邱涼狐疑,一顆心幾乎卡在嗓子眼,宋言皺眉道:
「是將你交給王洛處置,與他重修與好,還是利用你,向他討個說法。我或許不久,就要前往海州,海州王家勢力不小,若處處被王洛針對,恐怕舉步維艱……」
宋言將關係厲害,全盤托出,並未有一點隱瞞……邱涼聞而色變,不明白宋言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但有一點,邱涼非常清楚……不管如何選擇,對於他而言,都沒有一丁點好處。
他可以為了家中孤母,出賣王洛,以後亦能再出賣其他人。
雖孝心感人,卻得不到宋言的信任。
若是被宋言交給王洛,以王洛的心性和手段,得知他背叛自己,他與家中孤母,定然不會有任何好下場。
唯一的辦法,便是此刻趁著無人保護宋言,將他擊殺,然後奪門而逃,神不知鬼不覺!
邱涼手心濕潤,陷入兩難的境地……他咬牙看著宋言,試圖從他臉上看出端倪,
「侯爺為何要與我說這些,不管侯爺做出任何決定,我都無法左右,不是嗎?」
「若是不出我所料,最多四五日,我便會啟程去海州。」
宋言含笑,答非所問,語氣忽明忽暗。
四五日?
邱涼頭皮發麻……眼下絕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若是錯過了……他恐怕再沒有機會取宋言的性命。
如何抉擇?
他死不足惜,可家中母親年邁,需要有人善終……
「恭喜侯爺。」
邱涼後背濕冷,作揖之後,無力垂下雙手,
「只要侯爺說話算話,能夠照顧家母,我賤命一條,任由侯爺處置。」
在他看來,宋言去海州,必然是高升,卻沒有想到,大齊即將兵臨城下,海州馬上就要戰火紛飛。
「你決定了?」
宋言面無表情,
「你知道自己的選擇,會有什麼後果嗎?」
「我知道。」
邱涼點頭,雙眼無神。
他不敢賭,一旦他賭輸了,不但他的性命不保,連帶著家中老母,也要死在宋言的屠刀下。
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宋言這塊骨頭居然如此難啃。
「你我間隔不足一丈,你若出手,我避無可避。」
宋言臉色露出真摯的笑容,似乎在為邱涼惋惜,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然而,宋言愈是這般,邱涼愈發心驚,他眼中閃過一絲驚懼,腿腳頓時發軟。
他的所有心思,仿佛都在宋言的盤算之內,若他真的動手,宋言會乖乖送上性命?
「侯爺說笑,小人怎敢?」
此刻,他終於明白,若他出手,明年的今日,必將是他都忌日。
太可怕了……
居然會有人拿自己的性命作為賭注……這個瘋子,他怎麼敢?
宋言輕笑,高聲喊道:
「好了,你快去尋他們過來。」
邱涼木然轉身,目光似能透過門窗,與門外嚴陣以待的陳三對視。
這話也並非對邱涼而言,而是對陳三說的。
果真如此……邱涼汗如雨下,望著宋言便心生懼意,宋言的奸滑狡詐,已讓他心驚膽破。
試探結果讓宋言頗為滿意,他心中芥蒂徹底放下,從懷中取出佩玉,問道:
「你可認得這塊佩玉?」
這件事情,始終由邱涼而起,老婦人之所以遇害,多半也是因為他。
既然如此,他口中,或許會有線索……
於邱涼而言,最大的安慰,並非隱瞞事實,而是找到真兇,告慰老婦人在天之靈,才是最直接的回報。
「這是鴛鴦佩。」
邱涼心有餘悸,佩玉接過手中,仔細端詳之後,眉目微凝,道:
「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鴛鴦佩都是成雙成對的,一般在女子出嫁前一個月,女方命人打造一對鴛鴦佩,作為女子出嫁的嫁妝,成婚之日,一塊交由男方,另外一塊由女子佩戴。
他略微遲疑,總覺得有些印象,卻又不太真切。
「你仔細想想,在何處見過,或者見何人佩戴過這樣的玉佩。」
宋言內心焦急,表面不曾有任何變化。
忽然,邱涼眼眸一亮,
「侯爺,這佩玉是從何處得來的?」
「來處你暫且別管,只要告知我,在哪裡見過便可。」
邱涼思忖再三,還是決定先隱瞞老婦人遇害的事實。
若他得知母親被害,定然會回到竹屋,若是打草驚蛇,讓兇手桃之夭夭,得不償失。
邱涼一時倒也沒有察覺,也不知道是心思單純,還是因為宋言的情緒掩蓋的極好,他沒有看出端倪來。
他渾身一震,口中吐出一個名字,宋言心驚的同時,又鬆了口氣,即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