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府,黃家!
黃友新的書房中,雖沒有富麗堂皇的裝飾,卻有一種厚重深沉的氣息。
百年積累,果然不能小覷。
黃旭一步邁過門檻,面色便陰冷道:
「爹,您為何要阻攔我,他宋言的身手雖然不錯,但他一人能抵擋十人,三十人、五十人嗎?」
「今日他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孩兒出手,便沒有將我黃家放在眼裡。」
「若是不給他一些顏色瞧瞧,我黃家的顏面何在,今後還如何在肅州立足?」
黃旭喋喋不休,絲毫沒有注意到,黃友新的面容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下一刻,黃旭話到嘴邊,渾身一激靈,只見黃友新拍案而起,怒聲呵斥道:
「愚蠢。」
「我黃友新一生如履薄冰,怎會生了你這麼個蠢貨?」
黃旭猶如受氣的小媳婦,低著頭不敢出聲,黃友新見他這副姿態,更是氣急敗壞,
「你可知道,他為何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對你動手?你以為呂不惑這老東西,當真與我黃家是一條心嗎?」
「跪下!」
黃友新的怒吼聲,傳遍了整個庭院,他從桌案上取來一根竹條,狠狠抽在黃旭身上,下手之狠,讓黃旭也沒有想到。
黃旭疼得齜牙咧嘴,卻不敢躲避,他知道,黃友新這次是動了真怒。
「混帳東西,你不好好思量這其中的緣由,卻還要在宋言氣勢正盛之時去挑釁他?是因為章和公主?」
「你覬覦章和公主,老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今時不同往日,北荒與大齊聯姻在即,朝中有意要讓陛下與大齊和親,你想因為區區一個公主,葬送了我黃家的未來嗎?」
「你以為宋言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閒散侯爺?周安縣若沒有楚王出面,你以為老夫會親眼看著你表弟被送上斷頭台?你是豬腦子嗎?」
許是罵累了,打累了,黃友新氣喘吁吁,停下手上的動作,面紅耳赤地靠坐在桌案上。
黃旭後背的錦衣撕裂,皮肉雖然沒有開綻,但鮮紅的血條卻隱隱可見。
虎毒不食子,黃友新還是手下留情了。
黃旭咬牙切齒,雖然不如黃玉明一般身強體壯,但也比普通人要強上許多,忍著劇痛,硬是沒有吭一聲。
今日的種種屈辱,自然要算在宋言的頭上。
他暗暗發下毒誓,此生與宋言不共戴天,該死的宋言,千萬別落在他手上,不然保管叫那潑皮無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著黃旭這股性子,黃友新心中的怒火消散了不少。
而此時聞風而來的婦人蒙氏,見黃旭面色蒼白,急得連忙迎上去,
「老爺,您何必因為一個外人,拿旭兒置氣呢?他也是顧念您的聲名,這才衝動了一些。等日後尋了機會,再找他算帳……」
不等嫡夫人蒙氏把話說完,黃友新已經喝聲打斷:
「婦人之見。」
「這次機會千載難逢,父親好不容易說服了呂不惑那老東西,這才給他機會教唆江南名院的學子一同去聲討宋言,可結果呢?
不但沒有對宋言造成任何影響,反而還助漲了他的囂張氣焰。」
黃友新看著這對後知後覺的母子,恨鐵不成鋼道:
「你以為宋言是尋常人嗎?趙王殿下要對付他,都要費盡心機,如今他已經有了防備,想要再下手,已是千難萬難了。」
「而且,他此次來建康府,明顯就是衝著我黃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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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氏眼中一陣詫異,
「哪有這麼嚴重,黃家在肅州經營百年,又有二叔在朝中身居要職,背後還有趙王殿下撐腰,他宋言何德何能,敢與我黃家對著幹?」
此言一出,黃友新胸中的怒火再次被點燃,直接把桌案上價值不菲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厲聲呵斥道:
「頭髮長,見識短,你懂個屁,難怪旭兒如此愚蠢,原來都是你教出來的?」
蒙氏嚇了一跳,眼眸瞬間通紅,再也不敢出聲。
黃旭咬著牙,眼中殺意更濃。
「宋言若畏懼我黃家的權勢,豈敢對玉明趕盡殺絕?對我黃友新的妹夫下死手?敢當著數千學子和百姓的面,對旭兒動手?」
「北境一旦重燃戰火,陛下是否還會重用他尤未可知,你怎知道,他還會無權無勢?在這等亂世之中,你可知道手中的兵權意味著什麼?」
「遠的先不說,單單說眼下發生的事情,此次是我與二弟共同的謀劃,宋言為何會得知?你以為他手中當真沒有應對的力量,就敢硬著頭皮來闖龍潭虎穴嗎?」
與宋言交鋒之後,黃友新才真正明白,宋言看似風輕雲淡的背後,實則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他每走一步,看著都沒有章法,實則都有深意。
黃友新絕不相信,一個人能臨場應變的能力能如此出眾。
「那依老爺之見,眼下應當如何?」
蒙氏完全沒有想到,宋言如此狡猾。
更沒有想到,眼下大燕的局勢變化如此之快,心中也不由緊張起來。
黃家這棵參天大樹,決不能倒塌,否則樹倒猢猻散,他們的下場絕對會無比悽慘。
「眼下,唯有靜觀其變了。」
黃友新輕嘆一聲,黃旭雙拳緊握。
黃友新似乎也看出來黃旭的不甘,這次他耐著性子,眼中閃過一道凜冽的殺意,
「但也不是什麼都不做,否則,外人還以為我們黃家膽怯了。」
「爹,您說該如何,孩兒全憑您吩咐。」
黃旭眼中重燃希望,一臉希冀地看著老父親。
可黃友新卻呵斥道:
「此事不用你操心,你爺爺已經叮囑過了,這幾日,你不要去招惹宋言。」
「可……」
「住口。」
黃友新眼眸一瞪,衣袖一甩,直接走出書房。
很快,他來到人工湖下那座涼亭,黃書序似乎知道他要來一樣,早就端坐在那等候。
「父親。」
黃友新躬身一禮。
黃書序輕輕點頭,
「今日你看到了,小看你的對手,無異於引火自焚。」
「父親說的是。」
「殺一個人不難,難的是殺人不見血,引火不燒身。」
黃書序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之後,輕聲道。
黃友新仔細琢磨黃書序的話,沉吟許久之後終於明白,
「父親的意思是?」
「今日,宋言不是打了苟家的人嗎?」
「我明白了。」
「傳信告訴老二,趙王殿下的心頭刺已經拔了,讓他不必再費神,多些心思在此次與大齊的和親上。」
黃書序眼眸微眯,擺了擺手,黃友新躬身退去。
與此同時,從湖心小築離開的宋言,也從梅秋風口中得知一則消息,眼眸瞬間變得陰沉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