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章和公主也親自去接他了?」
肅州建康府,距離西城門不遠處的繁華街道中央,有一座占地極為龐大的府邸。
它便是整個肅州都極為有名的黃家府邸。
當今江南權勢最大的世家大族之一。
黃家府邸後院有一處煙雲繚繞的湖泊,湖泊中央是一座八角涼亭,亭上寫著淡泊致遠四個大字。
此刻,涼亭下正坐著一個身材消瘦,卻神采奕奕的老者,正是黃家的真正掌權之人黃書序。
他手上端著一盞酒,抬眼看了看站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黃友新,又問了一句,
「老二還在周安縣?」
黃友新輕輕點頭,他繼續道:
「讓他儘快回天京城,既然楚王已經離開周安縣,那便說明,董路不在周安。」
黃友新又點頭。
黃書序喝了一口酒,品味了片刻道:
「嗯,這五糧液確實不錯,那小子也很不錯,可惜了啊……」
宋言不管何等方面,都不是黃家年輕一輩能夠媲美的。
哪怕他將周安縣黃家連根拔起,黃書序對他依舊讚賞有加。
可惜,他終究站在了趙王的對立面,站在了黃家的對立面。
黃友新連忙道:
「這酒不僅在肅州,乃至是整個江南,都有價無市,若是能將這酒牢牢把控的話……」
黃書序又喝了一口,眉眼微冷,
「此事休要再提,既然章和公主已經介入,便說明這背後也有楚王插手,你們莫以為,楚王這些年一直深居簡出,便可任由你們拿捏嗎?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讓趙王殿下順利入主東宮。如此,我們當年做的事,才會徹底平息。」
「父親說的是。」
黃友新後背的冷汗瞬間冒了出來,從秦牧能在秦風之前得知周安縣有董路的消息,便能看出,他不爭不搶的背後,隱藏的可不是一顆無欲無求的心。
想通之後,他低眉順眼不敢反駁。
在黃家,黃書序的話便如同聖旨,任何人都不敢,也不能反駁。
「對付宋言一事。」
黃書序品著酒,眉間微蹙,目光落在遠處的湖泊上,幽幽道:
「我已經和邱雲志說過了,你大可放心。至於褚明峰,你也轉告老二,當斷則斷。」
黃友新眼中大放亮光,邱雲志在江南學子心中的地位極高,只要他略微出手,宋言此次進肅州,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並且,他此次的謀劃,是堂而皇之的陽謀,即便宋言狡猾如狐,他也避無可避。
「還有莫同淅,此人必然藏身在天京城,布哥兵敗之後,他必然不可能沒有後手,告知老二,讓他務必找到此人,死要見屍……」
待黃友新躬身退去,黃書序獨自在涼亭下坐到了深夜。
直到黑夜中一道人影在他身後浮現,他這才放下手中的酒杯,淡淡道:
「酒是好酒,可再好的酒也沒有權利的滋味令人回味無窮啊……那人找到了?」
黑影的聲音沙啞,低聲道:
「找到了。」
「那便給他尋個好一些的風水之地,埋了吧!」
這話落下,那黑影瞬間消失在涼亭下,黃書序過了片刻,也起身走了。
……
天光微亮。
秦般若一大早就起了床,簡單洗漱之後,便在芙蓉的伺候下用了早膳。
今天宋言便會抵達建康府,她臉上帶著一抹微笑,眼裡有期待,但也有一分擔憂。
在肅州建康府多日,五糧液的銷售雖然依舊緊俏,但她想要開設一家酒樓的想法,卻險些胎死腹中。
幾番波折之後,酒樓總算成功開張了,卻還是頻頻遇到難題。
她不相信那些搗亂的人背後無人指使,更不相信那幕後之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對方還是如此肆無忌憚。
顯然是有所依仗才是。
就在她的思緒還未寧靜的時候,芙蓉便緩步走到她身邊,臉上同樣帶著憂慮,
「公主,你說宋言他能幫咱們嗎?」
「這生意他也有分,當了這麼久的甩手掌柜,總是要出些力氣吧?」
秦般若雖然一心撲在賺錢上,但對於宋言的消息,幾乎沒有遺漏。
宋言揚威北境,收回中原王朝失去百年的三州之地,卻因為秦風的陰謀被降罪。
她初聞的時候,也為宋言抱不平。
「可我聽說,肅州的學子都攔在城南門,不願他入城。」
芙蓉皺著小臉,
「若是不行,我們還是回天京去吧!」
在她看來,宋言如今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裡還有功夫為秦般若排憂解難?
可是,提及天京城,秦般若頓時變得無比抗拒,
「不行。」
一則,北荒與大齊聯姻,北境戰線岌岌可危,甚至連海州和壽州、光州都可能重燃戰火。
大燕朝堂中,文官聞風色變,多數都提議惠文帝與大齊交好,甚至提出與大齊聯姻,以此換來和平。
而秦般若很可能便是這場政治聯姻的犧牲品,秦牧也是因為得知這個消息,才匆忙返回天京城。
二則,秦般若向來要強,這般灰溜溜地回到天京城,她內心也極為不甘。
雖然貴為公主,但她母親因為當年的逆案,在皇宮中卻被冷落多年,連帶著她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
芙蓉那雙大眼睛透著這股清澈的愚蠢,雙手迷茫地揉搓著衣角,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她這小腦袋瓜子,根本就想不出任何對策。
但要說,把希望寄托在宋言身上,她又覺得不妥。
「那如何是好,胡掌柜昨夜又來抱怨了,那群人每日都去酒樓里,就點些簡單的吃食,一坐便是一天,霸著茅坑不拉屎,實在太可恨了。」
芙蓉咬著一對小虎牙,神情憤恨,
「這多半都是姓黃的搞的鬼,還想娶公主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麼德性,連宋言都不如。」
看得出來,她對姓黃的,確實沒有半點好感。
「你這是在夸宋言嗎?若是被他聽到,有你苦頭吃的。」
秦般若見芙蓉咬牙切齒,捏著她的臉笑道。
「我才不怕他。」
芙蓉初次見到宋言的時候,他那一雙賊溜溜的眸子,就在秦般若身上亂飄。
「去城南門瞧瞧,就憑那些學子,在宋言面前,怕是也討不得好處的。」
「公主便如此相信他?」
相信嗎?
宋言此前在天京城是什麼名聲,但他後來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哪一件簡單的?
他如果不堪造就的話,王兄又豈會對他另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