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下,宋言的身子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冷凝看在眼裡,心中不由一怔。
樹下,六人兩兩一組,貓著身子,互為攻守。
他們的步伐很輕,儘量平復自己的氣息和減輕腳下踩踏的聲音,深怕打草驚蛇。
「大家小心一些,宋言武功高強……一旦發現蹤跡,立刻發信號。」
六人分開搜尋之前,為首的黑衣人叮囑道。
宋言宛如幽靈,手持長刀,從樹上飄落在二人身前,還不等二人反應,一刀從一人脖頸上划過,在另外一人愣神之際,側身划過,一刀刺入那人的後心。
獵殺時刻來了……
「兩個……」
他舔了舔嘴角,眼中泛著冷芒,身形如鬼魅,瞬間又消失在黑夜中。
冷凝遠遠瞧著,心神也慢慢鬆懈下來。
短短几個呼吸之間,兩名同伴便遭遇不測,餘下的死人,四肢冰冷,無邊的恐懼,驟然瀰漫在心頭。
再也不敢對宋言有半點輕視。
「聚在一起,別分散開。」
四人圍靠在一起,為首的黑衣人冷汗如雨下,聲音急迫道:
「快,發信號求援,只要等其他人也趕來,定能將他斬殺。」
信號箭穿透雲層,仿佛將黑夜點亮,宋言嘴角卻露出一抹冷意,集中在一起,也省得麻煩。
在這伸手難見五指的樹林中,哪怕再來一倍黑衣人,也要成為他刀下的亡魂。
解決掉這些殺人,也好原路返回,去尋找柳玉麟和郭河。
長刀反握,宋言驀然在四個黑衣人身後佇立,冷眼看著他們。
四人聞風而動,轉身的瞬間,宋言的身影已經在他們瞳孔中,急速放大。
當四人倒在冰冷的夜雨中,宋言連多看他們一眼的興趣都沒有,帶著冷凝,馬不停蹄趕回義莊。
但還是晚了一步,所有的屍體已經全數葬於火海之中。
看著只剩殘埂斷壁的義莊,宋言咬著牙關,耳邊仿佛能夠聽到田家二十一人的冤魂在哀嚎哭泣,他心頭便猶如被撕裂開了一般難受。
黃友新、黃玉明……你們當真該死!
……
待宋言回到周安縣縣衙,旭日已經高升!
「你沒事吧?」
柳玉麟聞風而來,看著宋言被鮮血染透的手臂,擔憂道。
宋言神色複雜,嘆了口氣,
「無妨,皮外傷而已。只是,義莊的屍體全被黃友新燒了,現在唯一的證據也沒了。」
柳玉麟臉上帶著倦意,昨夜在鬼門關繞了一圈,眼下還心有餘悸。
可遲遲沒有等到宋言回來,派出去尋找的衙役也沒有消息,他心急如焚。
「冷凝呢?」
「冷姑娘,我讓她暫時先住在縣衙……」
宋言也是為了冷凝的安全考慮,吳志鵬這根牆頭草反水,黃友新的瘋狂,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
柳玉麟頷首,剛要開口,宋言卻冷不丁道:
「還愣著幹什麼,快過來幫我上點藥啊。」
手臂上一道刀傷,是在救冷凝的時候,不小心被黑衣人劃了,現在傷口還隱隱有血液滲出,顯得尤為恐怖。
「恐怕會有點疼,你忍一忍。」
柳玉麟皺著眉頭,長長舒了口氣,小心翼翼準備給宋言上藥,身後卻突然傳來開門聲。
柳茹夢面色焦慮,匆匆趕來,宋言僵硬的臉色頓時爬上一絲驚慌,
「娘子,你怎麼來了。」
他手忙腳亂地想要將衣裳穿上,卻完完全全落在了柳茹夢眼中。
她眼圈發紅,凝目看著手臂上的刀傷,聲音隱隱發顫,
「你怎麼受傷了?你怎麼不告訴我啊?」
柳茹夢眼中滿是擔憂和疼惜,宋言仿佛被一股柔情包圍,心跳如雷,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子,頓時手足無措,
「娘子,我……我沒事。」
他立起身,特意走了兩步,轉了一圈,
「你看。」
「你坐下。」
柳茹夢嗔怒,一顆心依舊高懸,上下打量宋言,
「其他地方有沒有受傷?」
宋言搖頭,見柳茹夢如此在意他,不但手臂上察覺不到絲毫疼痛,反而心裡泛起了糖一樣的甜蜜感。
柳茹夢從柳玉麟手上接過藥,
「我來給你上藥。」
柳玉麟看著兩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半晌之後,他只覺得宋言二人身上的酸味太濃,這才轉身往門外走去,正好看到珊珊而來的梅秋風,心中更加不忿,這小子,不就是皮外傷嗎?
搞得好像要臥床不起一樣,這麼多姑娘為他憂心。
晦氣!
「他沒事,先讓他休息一下吧。」
柳玉麟酸溜溜道。
梅秋風側身往房間內看了一眼,見柳茹夢在小心呵護宋言,眼中神色略微有些黯淡,便悻悻地退回了腳步。
跟在柳玉麟身後走了幾步,梅秋風殺氣騰騰道:
「是不是姓黃的那個狗官乾的?」
「梅姑娘,你別亂來啊。」
柳玉麟嘴角一抽,生怕梅秋風為了宋言不顧一切,連忙道:
「現在宋言受了傷,黃友新已經狗急跳牆,大家還指望著你保護呢,你若孤身一人去了黃家,若是遇到危險,宋言肯定不會坐視不管的。」
聽到柳玉麟最後一句話,梅秋風眼中的神采又重新點燃,但嘴上依舊怒道:
「那就多留他的狗命幾日。」
「哎呀,柳大人、侯爺,你們死……」
她這話剛落,就見吳志鵬踩著王八步,哭喪著臉,「好慘」兩個字還在嘴邊,見柳玉麟的瞬間,面色瞬間一變,硬生生又壓了回去。
他很快又換了一副面孔,迎面就朝著柳玉麟和梅秋風走來。
「柳大人行色匆匆,這是要去哪呀?」
柳玉麟心煩意亂,自從吳志鵬來找他們尋求合作,不但起不到任何作用,現在還一副來哭喪的姿態。
這狗東西,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啊。
昨夜派人暗殺,他有沒有參與其中,現在很模糊。
他對著梅秋風低聲道:
「你先去為宋言準備一些吃的,他現在肯定有些餓了。」
梅秋風眼中的殺意一閃而逝,瞪了吳志鵬一眼,點頭離開。
「柳大人,別急著走啊,侯爺呢?他是不是已經……」
柳玉麟見吳志鵬這嘴臉就難以壓制心頭的火氣,但吳志鵬似乎來者不善,哪裡肯輕易放他離開。
柳玉麟是安然無恙了,那宋言遭毒手了嗎?
「吳大人有何貴幹?人證找到了嗎?」
柳玉麟面色冰冷,語氣橫衝直撞,一點不給吳志鵬臉面,
「若是沒事的話,恕下官不能奉陪了。」
「郭河,趕緊給本官滾過來,去門外貼上一張字條。」
柳玉麟當著吳志鵬的面,對著遠處的郭河怒喝道:
「就寫姓黃的和狗不得入內。」
這話落下,吳志鵬的面色瞬間黑了下來,柳玉麟滿臉不屑道:
「吳大人不要誤會,這黃和你可沒有任何關係,畢竟你只是黃家的人……最近也不知道為什麼,縣裡很多狗都改名叫了大黃、小黃的,下官見了實在是頭疼。」
你特麼,這不是明擺著指桑罵槐,說他是黃家的一條狗嗎?
當我吳志鵬是傻子不成?
吳志鵬氣得後槽牙都要咬碎了,他一直小心翼翼,如牆頭草一樣遊走在雙方的勢力之間,誰若占了絕對的上風,他便會毫不猶豫地出賣另外一方。
起初,他也是真心實意想與宋言、柳玉麟合作,奈何他精心安插在黃玉明身邊的護衛,卻被黃友新暗中除掉了。
為了避免黃友新起疑,他自告奮勇來縣衙探查柳玉麟二人的情況,不料……柳玉麟就像吃了火藥一樣,一點就炸。
「柳大人這是何意,本官聽聞你身體抱恙,特意來探望以表心意,你不領情也就罷了,何必出言擠兌呢?」
吳志鵬一副,狗咬呂洞賓不是好心的姿態,讓柳玉麟錯愕皺眉。
我去你大爺的心意!
你直接說來看我死沒死不就得了。
既要當婊子又想立牌坊,絲毫臉面不要?
搖尾乞憐奢求和我合作的是你,現在想來哭喪的也是你……
「聽聞?」
柳玉麟冷笑,不屑地看著吳志鵬,
「吳大人難道就沒有參與嗎?」
「本官確實參與了。」
吳志鵬直言不諱,讓柳玉麟瞠目結舌。
聽聞兩人的聲音,包紮好傷口走出房門的宋言,也當即愣住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