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關一戰,大燕丟了這座天然的屏障。
北境的門戶徹底大開,北荒的鐵騎燒殺搶掠,來去自如,根本就難以抵擋。
生在北境的大燕百姓,置身於水深火熱之中,其中代州首當其衝。
哪怕宋言帶了糧食,對於楊碩和陳根而言,也是杯水車薪。
除非,能夠徹底將北荒趕出雁門關。
「想要徹底解決三萬災民的問題,也不是沒有辦法。」
宋言看著這家徒四壁的府衙內堂,深深看了楊碩一眼。
楊碩眼中的焦慮雖有緩解,但深處還是憂心忡忡。
布哥在漠城肯定還有布置,他現在也不知道,眼前衣裳破舊的楊碩和陳根到底如何。
「只要將軍有辦法,哪怕豁出下官的性命,也在所不辭。」
楊碩眼眸大亮,躬身就對宋言行了一禮,神色誠懇無比,讓宋言動容。
「下官亦是如此,若將軍有辦法,下官上刀山下火海,絕不皺眉。」
陳根也跟著表態。
宋言擺了擺手,
「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嚴重。」
「將軍但說無妨。」
楊碩喜出望外,一臉急不可耐。
宋言也不拖沓,直言不諱道:
「如今這漠城已然病入膏肓。」
楊碩和陳根對視,均點頭表示認同,宋言接著道:
「重病還要猛藥醫,若是全靠朝堂救濟,能解一時燃眉之急,卻無法幫助這些災民安身立命……」
「將軍的意思是,要靠他們自己?」
楊碩略微皺眉,
「亂世用重典下官明白,但僅憑他們自己,怕是……」
楊碩的話還未說話,便被宋言打斷,
「僅憑他們自然難以成事。眼下,漠城的田地已經荒蕪了吧?」
楊碩頷首,宋言繼續道:
「既然如此,那就由楊大人與陳大人出面,將漠城所有田地都收回國有,然後租借給這些災民,暫時不定租期,也不繳稅糧,只收租金,這是其一。」
宋言言辭緩慢,將眾人的神色變化全部收入眼底,
「其二,讓這些災民修建城中的防禦工事、水利……由府衙發放月錢,如此才能徹底解決這些災民今後的問題。」
這話落下。
楊碩與陳根的眼神,先是從震驚,再到難以置信。
他們如何也不敢相信,這是眼前這年輕的將軍,能夠想到的對策。
若是放到別的城池,或許將田地全部歸為國有,還會遭遇當地富紳的抵制。
但漠城不同,如今的漠城可以說一貧如洗,除了三萬災民之外,稍微富足一些的百姓,早就在北荒大軍攻入雁門關的時候,舉家遷移了。
對於楊碩而言,漠城百廢待興,正是大刀闊斧之際。
若是依照宋言的方法,不但能夠解決災民的溫飽問題,也能解決他們接下來的生存問題。
只不過,如今這府衙,別說多餘的銀子,養活楊碩與陳根兩家子人都成問題。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宋言淡淡道。
「好一個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楊碩一拍大腿,立刻激動地看著宋言,
「聽將軍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將軍對漠城的大恩,下官無以為報,只是……」
「楊大人擔心的可是府衙的財政問題?」
宋言輕笑,自然早就知道,漠城府衙早就入不敷出了。
楊碩面色難看,支支吾吾道:
「不敢隱瞞將軍。」
「此事,我會上報朝廷,楊大人也可以與我一同匯報目前的情況,既然代州知府身在其位不謀其事,那便直接越過他便是。」
「這……」
楊碩還有些為難,陳根則咬牙勸解道:
「大人,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我等早就與代州上官匯報過漠城的情況,但如今近乎半月時間了,可有回信?」
人家都不管你死活了,你還在意那麼多幹什麼?
咸吃蘿蔔淡操心!
很快,眾人便商議好推行決策的細節和人員安排。
江雲書統領,楊碩與陳根從旁協助。
待一切事了,楊碩又熱情招待了宋言等人一番,誰說盛情難卻,但這一頓飯卻是吃的楊碩很不是滋味。
楊碩囊中羞澀,哪怕全心全力,招待宋言等人的也不過是一些清湯寡水。
酒過三巡之後,這才放下心中的戒備,開始與宋言稱兄道弟起來。
離開府衙,已經是深夜。
宋言與江雲書回到城中搭建的營帳中,吃了一口熱茶之後,江雲書便道:
「稍後我會寫一份軍報,傳回天京,你可有什麼需要補充的?」
宋言搖了搖頭,神情有些迷離,似乎有心事,
「你看著寫就行。」
這些事情,宋言從不關心,有江雲書從旁協助,他也省得煩心。
之所以沒有再拒絕,一是怕惠文帝對他會有猜忌。
二是,這對於宋言所部而言,都是實打實的軍功,宋言可以不在意,但那些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將士們呢?
誰不想建功立業?
「對了,剛剛用膳的時候,你有沒有注意到陳根的妻子王氏?」
江雲書一怔,面色古怪的看著宋言。
他沒事注意別人的妻子做什麼?
這渾蛋不會打什麼歪主意吧?
府衙連個伺候的下人都沒有,端茶遞水這種粗活,現在都輪到堂堂通判大人的夫人來做了。
從楊碩讚不絕口的言語中,這王氏倒是一個賢內助。
在城南施粥的也是她。
「你這樣看著我是什麼意思?你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宋言咬著牙,狠狠瞪了江雲書一眼,從他不懷好意的眼神,頓時就看出了對方的意思,立刻就解釋道:
「你不覺得王氏有些奇怪嗎?」
江雲書茫然地搖了搖頭,宋言繼續道:
「你極少去煙花柳巷,不知道也正常。」
江雲書微微一窒,
「什麼事情,要去煙花柳巷才能知道的?」
段凌峰也好奇地看著宋言……
宋言輕咳一聲,故作鎮定道:
「我在王氏身上嗅到了胭脂粉的香味,雖然很淡,但應該不會有錯。」
「胭脂粉?」
江雲書眉頭一皺,段凌峰也裝模作樣的摸著下巴,一副在沉思的樣子。
實則根本不明白宋言的意思。
「你們想想看,以陳根與楊碩目前的狀況來看,果腹都困難,還有閒錢給妻子買胭脂水粉嗎?」
宋言這話一落,江雲書面色巨變,哪怕是段凌峰的遲鈍,都像是明白了什麼。
「將軍眼光毒辣,思慮敏捷,不愧是流連煙花柳巷的常客。」
段凌峰嘿嘿一笑,一臉恭維的看著宋言。
宋言聞言,卻是臉色一黑,
「你這馬屁絕對是我聽過最粗糙的一個,不會說話,你還是少說一些……滾一邊去。」
宋言越想越覺得難受,
「別來噁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