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卿所言,您說的?」
跪伏在人群最前面的老伯滿臉震驚,喃喃道:「這麼說來,是我們誤會了她……」
「什麼誤會?我看是李昭慶故意誤導我等!」
「就是!」
「虧我們還信他是個好官,真正害人的是他,可惡!」
人群當中,有人清醒了,咬牙切齒。Google搜索
陸雲卿見效果已經達到,輕嘆一聲,什麼也沒說,轉身離去。
跪在地上的人們怔怔出神,誰也沒有去攔下她。
他們沒臉。
「李昭慶其心可誅,可我們……也有錯。」
「我們害死了神秘醫師的忘年好友,哪裡還有臉去求她出手?」
「醫師大人傷了心,不會就這麼離開吧?」
「那……那陸州城就徹底沒救了!」
眾人你言我語,誰也說不清個頭緒來,紛紛起身離開,此地人少,拿不出個結論來,陸州城中不乏德高望重的讀書人,他們需要那些人召集更多的人想辦法,出主意。
陸雲卿悄無聲息地回到了李府,府里風言風語多,已經有些亂了,誰也沒關係她的去留。
一回到院中,陸雲卿就關在書房內不出來了,她還有些東西需要準備。
環兒則是忙著幫陸雲卿收拾細軟,做做樣子。
給李昭慶通風報信的心思早就沒有了。
她雖然沒有李紅嫣,也沒有陸雲卿的城府,但也不笨。
李昭慶,玩不過陸雲卿。
無端暴露陸雲卿,她只有死路一條,如今唯一的生路就是跟著陸雲卿,一步也不遠離。
陸雲卿給了兩天時間,讓卿繡坊前的消息散步到陸州城每一個角落。
李昭慶收到消息後氣急敗壞,可也無暇多管,光是鎮壓城內的暴動已經令他焦頭爛額,連暗中出城的人手都抽不出來。
無奈之下,他只能又去找「李紅嫣」拿主意。
「亂了,全都亂了。」
李昭慶疾步踏入房門,抹了把頭上汗跡,迅速說道:「卿繡坊的消息你也聽到了,現在別說鎮壓病患封鎖消息,就是封鎖城門都極為吃力,嫣兒,你可還有什麼辦法?」
「這個簡單。」
陸雲卿仍然氣定神閒,令李昭慶本能的心安,「賈樂山呢?養在城郊的駐軍可不是吃閒飯的,讓他過來幫忙鎮壓,小事一樁。且我們出城,估計也需要他的幫忙,不過無需告訴他我們的目的,只要讓他打著封鎖瘟疫的名號進來鎮壓即可,以防他反水。」
李昭慶不是沒想過讓賈樂山參與進來,只是信不過賈樂山,怕他將整個局面搞得更加混亂。
不過既然「李紅嫣」都這麼說了,李昭慶心也放下了一半,臉上微露笑容,「嫣兒,你真是長大了,比幾個月前更讓人放心,大伯這次可就全靠你了!」
陸雲卿目光微閃,嫣然一笑,輕聲道:「大伯放心,定不負所托。」
「好。」
李昭慶揣著一顆安心,快步離去。
他一走,陸雲卿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變得平靜無波,眼中寒涼徹骨。
她不準備放過任何人。
賈樂山收到消息果真滿口答應下來,若是能遏制瘟疫傳播,也是大功一件,至於陸州城的死傷,與他無關。
即便全都死了,也是李昭慶背鍋,他最多被遷怒斥責幾句,不是什麼大事。
駐軍封鎖城門,駐紮城外,賈樂山異常果斷,命人殺雞儆猴,很快平息了城門的暴動,誰也不敢再去城門口送死。
至於賈樂山本人,卻還躲在城外,一步也沒有踏入城內,他可不想染上瘟疫。
「咳咳……」
賈樂山咳嗽兩聲,皺了皺眉,「那老東西今天晚上要我開北城門,是什麼打算?難道要溜走?」
也不可能啊,整個李府拖家帶口的好幾十號人,這陸州城的人又不是瞎子。
再者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李昭慶即便是逃了,又能逃到哪裡去?
賈樂山晃了晃腦袋,不再多想。
管他呢,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李昭慶要是能溜,那也是他自己的本事,到時候派人跟在後面,說不定還能來個黃雀在後,抓了他去領功,比現在阻止他划算多了。
賈樂山盤算著,忽然打了個哆嗦。
「奶奶的,大夏天的怎麼有點冷?」
賈樂山喃喃自語,眼神忽然變得異樣起來。
不會的,一定是他的幻覺!
這幾天死的人太多了,連他也變得疑神疑鬼了。
賈樂山強行壓下心中的念頭,臉上再沒有之前那般輕鬆。
這一天,臨夜,李昭慶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
華袍管家早就準備好晚宴,在門口等他回來,看到主子,他連忙迎了上去,臉上沒有笑容,「老爺,都準備好了。」
李昭慶點了點頭,看著屋內院內都擺了席桌,他深吸一口氣,複雜出聲:「開席吧。」
「是。」
華袍管家低低應了一聲,接著又忍不住猛咳兩聲,這才捂著胸口退去。
李昭慶下意識退了好幾步,他不確定管家是否得了瘟疫。
不管是不是,以防萬一,這次……不能帶他。
在華袍管家的招呼下,前院和大堂很快熱鬧起來,李府家中女眷全部落座後,連下人們也破天荒地得以入院中席位,個個受寵若驚。
甚至有人已經猜到,老爺這是要遣散下人了。這頓宴,是散夥飯。
陸雲卿就坐在李昭慶旁邊,李家的大娘子跟她搭話,她也只是點頭,話很少。
說多錯多,雖然環兒跟她說了不少李紅嫣平時是怎麼跟後院的人相處的,可她畢竟不是李紅嫣,有些細節展露過多,或許就能被人看出頭緒來。
李昭慶此刻的心情異常複雜。
一夜夫妻百夜恩,他雖然跟妻子之間並無多少感情,可畢竟是夫妻。
今天,他要親手毒死妻妾,他心中如何能不亂?
是以,即便陸雲卿表現得跟平日有所不同,他也沒心情揣摩,只在心裡念叨著,猶豫著,直到身邊的管家提醒,他才驀然一狠心,睜開眼起身高聲道:
「你們都是在我李家多年,勤勞踏實,肯吃苦。若非迫不得已,老夫也不想遣散你們。」
李昭慶輕輕嘆息,滿眼都是離愁,「可如今陸州城的情況,你等也看到了,我並非心如鐵石之人。瘟神肆虐,沒什麼比性命更重要,今日這頓飯後,你們就不再是李家的人。明天一早,我會開放城門,想逃命的,就逃命去吧。」
這一番話,說的是真情實意。連帶著坐在陸雲卿身邊的大娘子也滿眼淚光,似是動了情。
這些年李昭慶做的事情,她並非完全不知,她無法阻止,對李昭慶的感覺只有厭惡冷淡,再加上李昭慶本事不行,家中無子嗣,她對李昭慶真的是一點感情也欠奉。
如今,大禍之下,李昭慶良心發現,確實令她高看一眼。
想到這裡,大娘子頭一次主動端起酒杯,站起來,笑道:「夫君仁義,妾身敬夫君一杯。」
她話音剛落,便見陸雲卿也站起來,端著酒杯笑道:「不如大家一起,嫣兒敬大伯!」
李府地位最高的兩位女眷發話,眾人哪有不應之理,紛紛起身舉起酒杯。
「敬老爺!」
「敬大人!」
「……」
「好!」
李昭慶眼中含著淚,仰頭喝下杯中酒,餘光瞥見李紅嫣臉上笑容依舊,他心中輕嘆。
他終究還是沒有嫣兒心狠。
酒過一旬,眾人熱熱鬧鬧地吃起飯菜來,畢竟是上路飯,李昭慶準備的還算豐盛,有些菜品下人們一輩子都沒嘗過,個個都吃得歡快。
主桌上卻是沒多少人動筷子,吃相也文雅。
但這般文雅並未持續太久,就被院中一聲慘叫打斷。
「我好疼……啊!」
一個吃得最多的下人忽然站起來,捂著胸口直挺挺地倒下,七竅流血,死不瞑目。
緊接著,像是起了連鎖反應,院子內的下人接連倒下,慘叫聲不斷。
李大娘子杏眸圓瞪,不敢置信地看著院中慘烈的一幕,回頭望向已經閉上雙眼的李昭慶,終於忍不住,恨聲道:「李昭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李昭慶驀然睜開眼,默默看著自己的妻子。
李大娘子像是看懂了什麼,悽然一笑,「你……好狠。」
話音剛落,她頹然倒下,沒了聲息。
「大娘子!」
主桌上的鶯鶯燕燕驚慌失措,接著又有兩個身子骨弱的七竅流血而亡,整個李府悽厲聲不斷,宛若人間地獄。
「李昭慶,我要殺了你!」
一個披頭散髮的小妾衝來,立刻被早就在此等候的死士們攔下,一刀捅死。
鮮紅的血,在地上蔓延開來。
陸雲卿輕輕拿開腳,不沾血跡,退到死士中間,身邊的環兒瑟瑟發抖,臉色慘白得閉著眼,不敢看。
片刻之後,李府安靜了。
李昭慶似是陷入了窒息,過了許久才深深地嘆了口氣,抬腳跨過雙目圓瞪的管家,滿身頹唐。
偌大一個李家,就這麼沒了,他怎麼可能不失落。
陸雲卿靜靜看著滿院滿屋的猙獰屍體,靜坐片刻,心中像是打開了什麼枷鎖,她輕吐一口氣,出聲道:「馬車已經安排好了,嫣兒先行一步在城外接引您,至於這些屍體,您應該知道怎麼處理,嫣兒就不多說了。」
說完,陸雲卿沒有多看李昭慶,在死士的拱衛下離開了。
環兒告訴他,這些年李府培養的死士,其實都是李紅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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