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慶狠狠一拍椅子,騰地一下站起來,指著陸雲卿怒目圓瞪,質問道:「陸雲卿,你在懷疑本官的能力?!」
陸雲卿唇角一扯,微微低頭,恭聲道:「州府大人是陸州的大老爺,民女如何敢?」
李昭慶聽得眉角狂跳,這陸雲卿的言外之意分明是他權勢遮天,髒污納垢!
「陸雲卿,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污衊本官!來人,陸雲卿報假案,污衊朝廷命官,將她打入大佬,聽候發落!」
繡坊坊主被場中突入起來的變化驚呆了,連忙站出來為陸雲卿說情:「李大人!陸雲卿才十二歲,有些孩子脾氣也是正常,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計較?再者說,報假案一事又是從何而來?她身上的確全是傷口,定是被人擄走過,若是就這麼被押入大牢死在獄中,何以平民憤?!」
「袁雪!」
李昭慶一聲高喝,冰冷的視線落到後者身上,「你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什麼時候,斷案輪到一個繡坊坊主插話了?我讓你在這裡旁聽已經給你面子,別給臉不要臉!」
袁雪氣得七竅生煙,正要再說,卻被陸雲卿拉住了袖子,微微搖頭。Google搜索
袁雪看到這時候陸雲卿還在為她著想,急得眼淚奪眶而出,低聲急急說道:「你這孩子一身傷,若是下了大牢如何受得住?還不快向李大人道歉,讓他網開一面。」
「沒用的,他一開始就打算好了,學生即便說軟話,亦是同樣的下場。」
陸雲卿輕輕出聲,繼而眼中生出一絲歉意,「把您也牽涉進來,真是雲卿的罪過。」
「雲卿!」
袁雪緊緊抓住陸雲卿的手,可她哪裡有官兵們的力氣大,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陸雲卿被官兵們帶走。
親眼目睹如此不公的局面,袁雪抬頭瞪視李昭慶,語氣再也不復之前尊重,「李大人,你最好不要讓陸雲卿死在牢里,否則……你一定會後悔!」
言罷,袁雪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堂。
李昭慶臉色難看,這個賤人真以為自己身上有點官職,他就不敢動她?
深吸一口氣,李昭慶臉上的怒色平復下來,冷聲說道:「封鎖消息,就說陸雲卿在你這養傷,明白了嗎?」
劉昭縮了縮脖子,連忙點頭。
洛小侯爺已經離開了,面對陸州權力最大的高官,即便心中對陸雲卿的愧疚已經快要沸騰,他也不敢不應。
……
處理完陸雲卿之事,李昭慶就從寒梅學府的後門回到了府中,李紅嫣早就在前廳等候了,看到李昭慶過來,連忙起身,眼中流露出一絲問詢:「大伯,怎麼樣了?」
李昭慶臉色一板,繼而大笑:「哈哈,你大伯出馬哪裡有不成事的道理?那陸雲卿已經入獄,沒人能救得了她,你這丫頭的氣也該消了吧?」
「太好了!」
李紅嫣喜形於色,忍不住拍手,旋即又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大伯,這事對您有影響嗎?」
「能有什麼影響?」
李昭慶在首座坐下來,呵呵笑道:「你大伯在陸州說一不二,這點小事在我眼裡都稱不上事。」
「可那陸雲卿畢竟得過洛小侯爺的賞識。」
李紅嫣眼裡還有一絲疑慮,「若是洛小侯爺問起來……」
「紅嫣啊,這你就不懂了。」
李昭慶擺了擺手,說道:「洛小侯爺最喜遊玩,途中遇到的才女數不勝數,陸雲卿不過是其中一個,待他回京之後必然忘了,哪裡會記得那麼多?」
「原來如此。」
李紅嫣點點頭,而後眉間又浮現出一絲陰霾,「那他為何拒絕見嫣兒?是嫣兒不夠優秀嗎?」
「怎麼會?嫣兒,你可是陸州城第一才女!如何能妄自菲薄?」
李昭慶連忙說道:「是小侯爺不懂欣賞,正巧又被那陸雲卿擋了視線,否則他又豈會不見你?」
「大伯說得對。」
李紅嫣臉上重新浮現出燦爛笑容,「等到寒梅女學一年期滿,您就讓劉昭舉薦嫣兒去京城吧,嫣兒會再見到那位小侯爺,證明給他看的。」
「哈哈哈,大伯我等著那一天!」
「……」
當日,陸冬兒回到陸家,將消息帶給了老太爺。
老太爺聽到陸雲卿居然逃出來了,嚇得差點魂飛魄散,立刻派人去找楊氏商量對策,可楊氏已經隱匿起來,怎麼也找不到她在何處。
走投無路之下,老太爺只得硬著頭皮聯繫那邊的人,誰知那邊傳回的消息居然是讓他按兵不動。
這令老太爺相當疑惑,同時心中也是稍安,按捺住心思等待消息,一邊封鎖住消息,不讓陸家其他人知道。
特別是陸元晏,在洛凌青前兩日突然辭去教書先生離府後,就連同阿涼被老太爺直接軟禁在院中,不得出門一步。
這讓陸元晏無比擔憂姐姐的處境,可他年紀太小,有心無力,只能祈禱上天保佑姐姐平安。
而與此同時,遠在虎煞嶺的虎煞寨當中,忽然傳出一陣笑聲。
「五年了,老子總算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韓厲春手中拿著剛到的秘信,仰頭哈哈大笑,笑得極是暢快。
數個月前他得到陸雲卿給的藥方後,立馬就讓二弟研究真假,結果證實卻有其效,在服用接近一個月後,他手上的傷勢果然痊癒,一身實力恢復的他那裡還忍得住,冒險給公子傳信一封。
在一個月後的今天,總算是收到回信了。
「恭喜大哥重回官場!」
三當家笑得開心,雖然公子來信意味著兄弟即將分別,但大哥堂堂一位武將,留在這虎煞寨真是太憋屈了,他真心為大哥高興。
「大哥,先別急著高興。」
坐在下首的一名清瘦的青衫男子神色平淡,出聲問道:「公子可說要去哪裡?」
韓厲春早就習慣了二弟的冷淡,看過信件後,臉色頓時古怪起來:「陸州巡查使?什麼玩意兒,文官?!」
「大哥,這可不是文官。」
青衫男子搖頭,「一州巡查可不比大哥你原來的官職低,可調令陸州城駐軍為你所用,查一州之貪腐,只要查明是貪官,證據確鑿,可先斬後奏!看來公子這次可是為你出了不少血啊!」
「殺貪官?!」
韓厲春目光立刻亮了起來,「而且還是陸州,哈哈,正好去見見那位小恩人。」
青衫男子聞言,面無表情的面孔終於流露出一絲興趣。
……
數日之後,官府門前貼出了一張告示,告示上所言,卻是令所有前來圍觀的百姓們大跌眼鏡。
「什麼?!陸雲卿報的是假案,她就是意外遭到劫匪襲擊了?」
「這上面證據還挺齊全,州府辦案向來嚴謹,應該沒錯。」
「我們居然都被陸雲卿騙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還為那丫頭擔心傷勢呢,現在想來,真是噁心!」
「這陸雲卿已經下大牢了,活該!」
「報假案,還是動搖國法的假案,怕是要殺頭!」
「這還沒問審呢,應該還要過些時日。」
「我看陸雲卿熬不到秋後,大牢里可沒醫師,她那一身傷勢,用不了多久就要病死在大牢了。」
「嘖嘖,可恨又可憐……」
人群當中,定春眼眶通紅地看著告示欄,。
她和洛凌青這些天一直都在城中打探陸雲卿的消息,好不容易有點眉目,卻聽到陸雲卿出現在寒梅學府的消息。
可當她們去寒梅學府想要進去探望陸雲卿,卻被人攔在了門前。
那時候,定春就隱隱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等到今日看到官府貼出的告示,她氣得渾身都在發顫!
「這群貪官,我要殺了他們!」
「定春,你要冷靜!」
她身後帶著斗笠的洛凌青死死拉住定春,低聲輕喝:「你衝進州府去也救不了她!」
定春身子微微一震,冷靜下來,咬著嘴唇問道:「先生,我們要怎麼做?」
洛凌青瞥過州府大門,眯了眯眼,拉過定春的袖子,「先離開這裡再說。」
……
州府大牢,刺鼻的發霉乾草氣味湧入鼻腔,讓昏睡過去了陸雲卿再一次甦醒。
她緩緩睜開眼,看著映入眼帘的陰暗牢房,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前世。
前世,她不止一次來過這裡,因為偷吃的。
也正是因為在這裡遇到過一個人,她學會了畫畫,那是她前世人生當中難得苦中作樂的一段時光,直到後來那個人被押去了京城。
聽說是滿門抄斬的……
不知怎麼的,陸雲卿眼前閃過那一夜救下的白袍公子的樣貌,緩緩與前世的死囚犯陰鷙淡漠的面孔重合在一起。
是他?!
陸雲卿終於想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白袍公子。
可對現在的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呵呵……」
陸雲卿低笑出聲,笑聲里含著一絲往日不曾有的癲狂。
在寒梅學府見到的州府的臉,她立刻就明白這次,她錯得離譜!
果真,棋差一步,滿盤皆輸。
前世在萬春坊的后街附近,她不止一次見過那張臉,記憶異常清晰。只因為李昭慶經過她的時候,曾在她的破碗裡丟下過一兩銀子,她發誓要記住每一張恩人的臉,沒想到……
「難怪,萬春坊即便手段齷齪,屢屢觸犯律法,卻依然能光明正大的存在……」
陸雲卿仰過頭靠在牆面上,緩緩閉上雙眼。
面對一州府主,她拿什麼去抗衡?重生以來向來勇猛精進的她,此刻也不禁一陣絕望。
絕對的權勢面前,她的掙扎顯得那般無力,那般可笑!
……
李昭慶似乎還是聽進了袁雪的話,又或者他還有其他目的,過兩天就會派人送來傷藥。
陸雲卿接受了,她不知道什麼還在支撐著她,可她依然沒有放棄。
牢房內分不清日夜,陸雲卿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終於有一日,獄卒走到她前面打開了房門,輕嘆一聲,說道:「出去吧,大人沒有給你準備斷頭飯。」
陸雲卿瞳孔縮了縮,嘴唇微抿,搖搖晃晃地起身,走出了牢房。
她不知道是怎麼走到刑場的,再清醒過來的,已是午時當日,劊子手替她擋住了火辣辣的太陽,讓她看清了刑場下方一道道或是冷漠、或是厭惡的面孔。
世人,就是這麼好騙啊。
陸雲卿抬頭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看得李昭慶心裡一陣不舒服,伸手扔下籤子。
「午時已到,斬!」
「慢著!刀下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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