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同一人?」
坊主指尖划過月白色的繡面,又拿過畫有「四十九」的小繡品,細細比較。Google搜索
不同的人,即便學的是同一種繡法,繡出來的繡品風格也會各不相同,眼前這兩幅繡品雖然用料不同,但風格極為一致,絕對是同一人所繡。
「管事,五十號又是哪家的?」
聽見坊主果然發問,早就翻到那一頁的管事立刻回答道:「也是這陸家的,乃是陸家嫡三女,名為陸雲卿,今年十二歲。」
「師父,顯而易見。定是這位陸雲卿偷了她大姐的心血。」
坐在坊主身邊的一位年輕女子一臉厭惡地說道:「小小年紀便學偷盜之事,真是恬不知恥。」
「是啊師父,大師姐說的不錯。」
另外幾位繡娘跟著附和道:「這般品性不端的小丫頭,即便多才多藝也不能讓她入學府。」
「徒兒覺得,師父不如將她直接劃掉,再去通稟府主大人,以免她鑽了其他空子通過初選。」
繡娘們你一句我一句,好似跟陸雲卿有深仇大恨似的,恨不得將她打入十八層地獄。
坊主哭笑不得地看著這一幕,心底卻有些失望。
這些丫頭們看事太過片面,僅僅憑先入為主的念頭,就要斷陸雲卿的前路,如此處事不周,如何能接她的班?
就在這時,坐在最角落的一位繡娘小聲說道:「萬一偷繡品的不是陸雲卿,而是陸金枝呢?」
坐在坊主旁邊的繡娘立刻眉頭皺了起來,「妹妹這是何意?剛才管事的話你也聽到了,陸金枝十五歲,而陸雲卿才僅僅十二歲,自然是年齡小的偷了年齡大的,師父也說過,繡藝旨在熟能生巧,三年的繡藝可不是光憑天賦就能彌補的。」
「就是,小師妹你想得太多了點吧?」
「大師姐說的話還能有錯?」
眼看一群徒弟們就要吵起來,坊主頓時臉色一板,出聲訓斥道:「吵什麼?都是年將不惑的人了,至於為這點小事吵起來?」
師父一發話,眾人頓時偃旗息鼓,紛紛看著師父欲要如何處置。
坊主視線回到手中的繡線上,沉吟片刻,便道:「管事,記一下,五十號通過初選。」
管事聞言就要將陸雲卿划去,臨到筆墨觸及紙面,這才反應過來,驚愕出聲:「通過?」
「對。」
坊主微微點頭,「這兩人當中誰才是那個竊賊,我們既然都無法判斷,不如就她們二人都入複試,到時孰是孰非,一觀便知。」
管事笑呵呵地點了點頭,在陸雲卿名字上畫了紅圈,心裡卻是暗自嘀咕。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兒嗎?幹嘛非要多此一舉,這些娘們兒真是能折騰……」
被喚作「大師姐」的繡娘眼見師父居然聽進了小師妹的話,心裡有些不舒服,但師父在場,她也不敢造次,只敢狠狠瞪了小師妹一眼,便再次靜靜挑揀起繡品來。
插曲過後,繡品審閱室內又恢復平靜。
一晃眼數日過去,負責其他六藝的先生早在短短兩日內就完成審閱,各自離去,只剩下繡、政、畫、書這四位先生每日都來,為此四人憔悴了不少,審閱室內堆積如山的作品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越來越少。
這一日,審閱室內。
負責審閱書法的王先生拿到一副墨寶,眼眸登時微亮,「這幅字已然有了自己的風格,雖然相較於大家水平還差之甚遠,但在這些墨寶當中,當屬上上乘。」
念及此,王先生讓管事查了名冊,才知這幅墨寶的主人是陸家的五小姐陸冬兒。
「陸家?」
王先生似是想起了什麼,低聲問道:「前幾日有一副墨寶也可入眼,可否也是陸家的?」
管事連忙笑道:「先生記性真好,是陸家的嫡次女,陸銀鳳。」
王先生捋著鬍鬚微微頷首,說道:「這陸家對於培養子女,倒有幾分擅長,只是不知道這些墨寶,到底是真的,還是假他人之手……」
坐在旁邊審閱畫作的齊先生聽到他的喃喃自語,不禁呵呵一笑:「齊兄何必自擾?這其中真假待得複試,自可淘出真金,怕只怕到時複試過關的不足一百之數,府主可就尷尬了。」
「齊兄言之有理。」
王先生微微頷首,對管事說道:「二十三號,通過初選。」
勸過王先生,齊先生命人將手中划去手中畫作主人的性命,繼而從一疊宣紙當中抽出下一幅,而後他的目光立刻凝成一點。
此畫當中是一副歸園田居的景象,構筆簡單,筆墨不多,且有打量留白,粗看之下似乎只需數筆就能將此畫勾勒而出。
可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
能以簡單的線條寥寥幾筆勾勒出悠然隱居之意境,配以水墨留白,即便是外人看去,也會有種飄飄欲仙之感。
在畫作邊緣,可以清晰地看到一行娟秀小字題作——陸家三女,陸雲卿,為寒梅學府所創。
「這是一幅名作!」
齊先生心中升起一絲荒唐的念頭,在女學選拔上,居然出現一幅名作?!到底是哪家丫頭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投了別人一幅名作投遞而來?
更讓他有些難以理解的是,他居然從未見過這般風格的畫作,一位隱世名家定是愛惜羽毛的,怎麼也不可能會幫他人舞弊才是。
搖了搖頭,齊先生幾經掙扎,還是讓管事給陸雲卿畫了紅圈。
他想親眼看看,這位的的小丫頭究竟長得何等美若天仙,才能能請動名家為她作畫。
似乎是管事將陸雲卿的墨寶政文都排在了後面,過了沒多久,陳先生拿到了陸雲卿的政文。
通篇看下來,陳先生倒也沒有發怒,只是眉頭連皺,心中意難平。
「京城局勢將有大變?還說陸州城建不足,盛夏之日必有瘟疫橫行?這都是什麼,城建與瘟疫如何扯上關係?簡直一派胡言。」
陳先生抓著紙張的手微微捏緊,他幼時經歷過瘟疫,當然知道那是何等可怕的災難,這樣的話豈能亂說。
王先生見他神色有異,偏過頭來看了一眼,不禁笑道:「滿篇危言聳聽,不過是用來博人眼球的,陳兄為何如此在意?」
陳先生回過神,搖了搖頭苦笑道:「沒什麼,王兄說的不錯,只是這些政文當中能有論點的少之又少,很難挑選啊。」
王先生聞言輕嘆,贊同地微微頷首:「矮個子裡邊拔高個兒,誰又不是呢?」
言罷,王先生視線轉回去。
陳先生目光閃了閃,對管事道:「五十號,不通初選。」
管事連忙埋頭劃掉陸雲卿的名字。
陳先生皺了皺眉,心裡卻還是有些在意,猶豫了一下,竟鬼使神差地將文章收入懷中。
……
小半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眾先生終於將所有作品審閱完成,各自回府歇息。
接下來整理放榜這些活計,就是學府管事們的事情了。
臨近放榜的這段時日,不論是陸州城還是附近各個村鎮,都在談論女學選拔一事,更有好事者聲稱自己走了後門兒,知道不少家族子女的初選結果,繼而大肆斂財,官府抓不勝抓。
審閱先生家中頻繁有人上門詢問結果,更有失竊之事發生,令人頭疼不已。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放榜之日到來,才完全消停。
「放榜啦!放榜啦!」
陸州城寒梅學府前的吆喝聲傳遍街道,眨眼間無數蹲點的僕人沖了過來,擠在榜前罵罵咧咧開了。
「別擠別擠,我識字,我年給你們聽啊!」
「我也識字!我也識字!」
「哎喲,誰踩著我腳了!」
「……」
一群僕人當中,老管家擠得相當艱難,透過人縫兒隱約能看到榜文上的名字,小姐沒有暴露醫術,他本以為需要好一番尋找才能找到陸雲卿的名字,誰知第一排就看到了。
「陸雲卿,二品。不過這樣一來,我也沒有退路了。」
「小姐通過初選了!
老管家面色一喜,繼而變得神情複雜,年老之時另擇他主,他雖然表面未曾表露什麼,甚至還出聲安慰陸雲卿,可心裡怎麼可能沒有半點壓力。
他比陸雲卿的壓力還要大。
若是三姑娘最終失敗了,最多繼續被老太爺圈養,而他很可能會因「惡奴叛主」的罪名,受鞭刑至死。
微微嘆了口氣,老管家艱難地向前擠了一小步,繼續往下看榜文。
榜文極長,有心人細細一數後才知有九百八十三個名字上榜,老管家全部看完後,愕然發現陸家的所有姑娘,除了四姑娘陸金珠,竟然全都榜上有名,就連那陸冬兒都通過了。
「這…這……莫非初選要求不高?」
老管家低聲喃喃自語,立刻就被旁邊一人聽去,反駁道:「不高?此番參加初選的各家小姐足有六千多位,僅僅一個初選就刷掉了十之七八,這還不高?!老伯,您的想法真是古怪。」
「小哥說的是。」
老管家呵呵一笑,旋即指著那榜文問道:「不知小哥可知那名字後面的一二三品有何區別?」
他剛才看了,除了陸雲卿後面標的是二品,家中其他姑娘都在三品之列。
「老伯,這你可就問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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