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戒備森嚴的三重暗哨,陸雲卿帶著沈澈來到院子最深處的房門前,伸手推開。記住本站域名
模糊的視線微微一暗,沈澈踏入屋中,「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人。
呼吸悠長,聲音偏弱而沉,這是一個昏迷不醒的男人。
他是陸雲卿的什麼人?
他很快得到了答案。
「阿澈,這位是大夏的景王。」
陸雲卿在床邊坐下,替景王把完脈放下後,語氣平靜地說道:「他早年中了墨宮的封脈蠱,至今已昏迷了二十年,因為封脈蠱的緣故,我無法知道,他是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沈澈聽得心頭微沉,這一句話中透露出的信息不少,看來陸雲卿的過去,並非是一帆風順。
可她對他說這些作甚?
「他和沈澈的父親,幾乎是同時重傷昏迷。」
陸雲卿接著述說,沒有停下,「不過沈澈的父親鎮王,要比他幸運一些,我醫治了四年後,鎮王甦醒過來,如今在蠻國頤養天年,鎮王重傷昏迷的那一天,沈澈不過與念兒一般大小,卻要面對京城那複雜如泥沼般的局勢……」
沈澈默默聽著,他逐漸明白過來,陸雲卿是想帶他回憶起過去。
為何聽在他耳中毫無熟悉之感,就像是在聽另一個陌生人的故事,無法觸動,無法感同身受。
只是,他還是聽著,沒有打斷。
他也想知道能讓陸雲卿深愛多年的男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漸漸的,一個依靠果斷手段和過人頭腦的倔強少年在陸雲卿的描繪下,變得立體。
沈澈不得不承認,這般在絕境中反敗為勝,建立以翻基業的男人,的確值得陸雲卿青睞。
而他,不過是暗錦的一個殺人工具,一個隨時可以被拋棄,隨時可以被替換的工具。
他那蒼白得可憐的記憶中,除了殺人,還是殺人。
他也沒有「沈澈」那般堅定,念頭總是左右搖擺,舉棋不定。
比之「小鎮王沈澈」,根本就是天差地別,連比較的必要都沒有。
這樣的他,卻還奢求著成為「沈澈」,妄圖通過驗證血脈丟掉「替身」的身份。
這樣的他,幾乎卑劣陰暗到了骨子裡。
沈澈越聽越覺得自己可笑,「夫人。」
陸雲卿一怔,停下述說,看著男人熟悉俊美的面孔,眼底閃過一絲隱晦的期待。
可她很快失望了。
「我出去透口氣,很快回來。」
丟下一句話,沈澈木著臉轉身離去,很快消失在陸雲卿視線中。
陸雲卿沉下眼眸,臉上沒有流露出太多表情。
沒有效果嗎?
也是,他服用雪胎丹後這才過去幾年,記不得才正常。
只是因為沈澈的要求,她的心亂了,明知現在的沈澈無法被觸動,是她在自討苦吃,卻忍不住想要再去試探一次,又一次。
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陸雲卿暫且壓下種種紛亂的思緒,開始每月例行檢查景王的身體狀況。
《神典》上關於封脈蠱的解法,她只記得大概,但這些年來她結合南疆搜集的醫書,不斷試驗,解蠱的方法已經還原至八成以上,就差找一段不受干擾的時間,替景王施針了。
只是現在南疆局勢混亂複雜,這段時間的選擇,還需要好好考慮,不能操之過急。
……
卻說沈澈執劍快步離開宅邸,走過宅邸前一條長長的僻靜巷道後,左轉便是庫拉城的主幹道,往來行人眾多,摩肩接踵,熱鬧得很。
踏入鬧市,耳邊被嘈雜的人聲占領,沈澈忍不住微微擰眉。
自離開宅邸後,他始終都感覺有一道隱晦的目光暗中盯著他,可方才四下注意卻沒有發現任何人。
眼下鬧市聲音太大,在耳力受到干擾的情況下,就更加無法分辨那道目光的源頭了。
「會是她麼?」
沈澈心中閃過一絲念頭,驀然轉身折入一間成衣店內。
半刻鐘後,成衣店走出一身黑袍的斗笠男子,手上的劍也換成了行走江湖最為常見的精鋼長劍。
隱晦的目光消失了。
沈澈五感微松,很快想到根結所在,是衣服的問題,還是那把劍?
沒有細想,也沒有時間耽擱,沈澈拉了拉頭上斗笠,轉身重新融入人流中消失不見。
庫拉城是武王的主場,暗錦建的分部相當隱秘,沈澈足足在城中逛了一個時辰,才通過暗樁找到分部所在,陸七和陸童嵐並不在此地,他迅速留下一道訊息便徑直離開。
他要在天黑之前回去,否則沒辦法解釋。
雖然,他知道陸雲卿肯定不會問他。
一路奔行重新回到鬧市中,正值申時,庫拉城的主街道正熱鬧,叫賣聲不絕於耳。
沈澈面無表情地從人群中穿過,卻忽然被一道叫賣聲吸引住了腳步。
「翡翠簪子!剛做好的翠玉簪子,成色通透,童叟無欺,都來看看吶!」
買簪子的攤販看到一名江湖客停在了他的攤位前,立刻熱情起來,要知道行走江湖的俠客,那出手最是豪爽了。
「這位大俠,可是要買一支簪子回去送給心上人啊?這可是上好翡翠一點點打磨的,您看看這顏色……」
沈澈伸手接過攤販的手中的簪子,翡翠入手冰涼,令他浮躁數日的心也有了一絲沉靜。
陸雲卿的藥很有效果,他現在很少會出現失明症狀,只是視力依然極弱,簪子在他眼中只是一團模糊的綠,斷是看不出什麼成色好壞來。
「包起來,我要了。」
……
循著記憶回到之前的成衣店,沈澈換上之前出門的裝束,除去斗笠,拿上長劍往往回趕。
可就在他從成衣店大堂經過時,卻沒注意到二樓一名女子看到他後,雙眼驀然瞪得滾圓。
「是他?!」
黎心柔臉色劇變,二話不說下樓追了過去,扈荀連忙跟上。
「誒?!小郡主!小郡主……您怎麼突然走了?」
成衣店老闆娘跟在後面連喊,眼看黎心柔消失在成衣店門口,一臉鬱悶不解,「這是吃了火藥還是怎麼的?剛才還談得好好的……」
「郡主,您怎麼了?」
扈荀很快追上了黎心柔,殷勤地問道:「難不成,是看到了什麼心儀的男子?您指出來,屬下這就去幫您。」
自從上次在塞永城出了那檔子事,他們狼狽回到王府,黎心柔自然在武王面前添油加醋地告了一狀。
眼看自己女兒被人如此欺辱,還毀了容,武王頓時勃然大怒,立刻派人去追查那神秘女子的下落,他們這些護衛也受了重罰。
為了黎心柔臉上的傷,武王親自去了一趟止雲閣開在庫拉城的藥鋪,不惜花高價買到了一瓶市面上沒有的傷藥。
小半個月下來,黎心柔臉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淡淡的白痕,若是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不過那神秘女子的下落,卻遲遲沒個消息傳來,小郡主氣壞了,對男色都失去了興趣,整日悶在家中扎小人,那眼中時不時閃過的仇恨,連身經百戰的他看著都不禁毛骨悚然。
好不容易等小郡主氣順了些,出來逛街,他自然要好好表現,要不然頭上這頂烏紗帽怕是不保。
「扈荀,你眼瞎了嗎?!」
黎心柔厲聲呵斥,尖利的聲線直喊得扈荀心臟一抽,她眼神陰狠,迅速伸手指向遠處快要走到轉角處的男子背影,「快追!他就是那個魏奴!」
「什麼?!」
魏奴居然跑來庫拉城了?!
扈荀頓時大驚,隨後立刻帶人追了上去,小郡主受傷後,武王安排的護衛人手增加了足足三倍,他就不信這次遇到神秘女人,還會輸。
「讓開!」
「都滾開!」
「官差辦事,滾!」
「……」
鬧市中一陣人仰馬翻,黎心柔坐在車輦上,被一群護衛抬著行得飛快。她神情怨毒地盯著遠處的男子,手掌撫過面頰,指尖輕顫。
傷勢分明已經好了,可今日見到仇人,她臉上竟又開始隱隱作痛,夢魘般的記憶陡然重新浮現在腦海中,一切的一切仿佛發生在昨日,令她渾身顫抖。
此時此刻,就算沈澈長得再合她心意,她心中也只有一個念頭。
她要他死!
沈澈一心趕路,身後雖有些混亂的聲音傳來,他也沒有多管閒事的心思。直到一群身穿盔甲的士兵攔在了他的面前,他才意識到,這群人是沖自己來的。
沈澈轉過身,看到一輛玉輦的輪廓,神情透出一絲不解。
當日在塞永城牙行,他的心神隨陸雲卿而牽動,完全沒有在意黎心柔等人的特徵。
因而現在被人圍住,他卻無法認出敵人是誰。
是針對他?還是針對暗錦?
「看來你主人對你挺不錯,幾日不見,養得白白胖胖的,你主人呢?」
因為極度憤怒而顯得尖細刻薄的嗓音在玉輦上響起,也讓沈澈瞬間明白自己面對的是誰。
武王么女,黎心柔,他原來的任務目標。
沈澈沒有出聲,只是微微蹙眉。
這裡,離陸雲卿的宅邸太近了,他不方便動手。可若是不動手,又要如何逃脫?
見沈澈不答話,黎心柔騰地一下從玉輦上站起來,憋悶數日的怒火立刻向火山一樣爆發了!
「刁奴!本郡主問你話!」
這一聲似乎是太過尖利,幾乎穿透眾人耳膜,令得鬧市街尾都陷入了一片安靜。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