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孩兒不孝

  三年前,雲固安出征臨行前來了閒王府一趟,將這封信交給了陳宮。Google搜索

  陳宮將這封信轉交給她後,時至今日,她都沒有打開看過。

  她原以為自己早已放下了,甚至在大夏軍班師回朝的那一天,她都沒有在意。

  可今天沈澈前來求親的那一幕,與四十年前何其相像?

  人非草木,她終究還是被觸動了。

  深吸一口氣,夏時清拆開信封,拿出塵封三年的信紙展開。

  「清兒,見字如面。興許現如今的我,早已沒資格這麼叫你,甚至在你看完這封信後,會將我視作陌路……不論如何,三年後我如果還活著,會回來向你贖罪。三十七年前……」

  被埋藏多年的真相,呈現在於眼前,夏時清咬緊嘴唇,一字一頓地看完信紙上的每一行話,揪心的疼痛蔓延全身,令她眼前發黑,攥緊的指尖不知覺間已將信紙刺破。

  原來她的親生兒子,從一開始就夭折了?而她好生愛護多年的長子云峰,竟是當朝太子?!!

  當年雲峰詐死入宮,是雲固安一手安排的,所有人都瞞著她!

  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

  雲峰在侯府生活了十五年,即便現在知道不是親生的,她也早已當他當做自己的兒子。

  當年嫻妃死訊傳出的時候,她剛剛生產,不過僅從隻言片語中,也能知道嫻妃的下場有多悽慘,連一具全屍都沒落下。

  雲峰迴宮後設計處死了很多妃子,她能理解,她甚至能理解那孩子孤注一擲復仇的心態。

  可雲固安呢?!他為什麼不說?!

  他有什麼立場不說?原來自己在他心中,是一個會隨意透露隱秘害人害己的累贅?

  砰!

  夏時清身子搖搖欲墜,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懷蓉聽到動靜連忙衝進來扶起夏時清,慌聲道:「小姐!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夏時清神情恍惚地抬起頭,看到面衰色老的懷蓉,淚水就這麼流了下來,喃喃道:「原來十五年前……我失去的不僅是雲舒啊。」

  「小姐,您在說什麼啊,地上涼,您快起來。」

  懷蓉終歸是年紀大了,再加上夏時清癱在地上不使勁兒,她拉扯了半晌都沒能拉起來。

  正待喊其他嬤嬤進來,懷蓉忽然感覺門口光線一暗,原來是忘塵走了過來。

  「我來吧。」

  忘塵淡然出聲,在懷蓉驚愕的目光中伸手抱起夏時清,將其放在床榻上,蓋好被子,隨後走到梳妝檯前,將地上的信紙撿起來,掃了一眼後就重新裝回信封中,眼底掠過一絲若有所思,眉頭微微蹙起。

  雲固安自從上次入宮後,就再也沒出來,雲卿命人滲透進宮中查過,但礙於墨宮的封鎖,也只查到雲固安還活著,至於其他的,什麼都沒查到。

  而此刻,站在一邊的懷蓉早就驚呆了。

  「忘塵,你也太不懂規矩了!」

  她神情一板,拿出大嬤嬤的氣勢,厲聲訓斥道:「雖說因為小小姐的關係,我們閒王府早就不將你當做外人,可他再怎麼樣,也不能與小姐有接觸啊!這……成何體統?!」

  忘塵看了一眼懷蓉,面色始終淡漠無波,沒有絲毫變化。

  懷蓉頓時氣急,卻在這時,夏時清嚶嚀一聲,神智似乎清醒過來。

  懷蓉顧不得繼續訓斥忘塵,連忙走到床前俯身關切道:「小姐,您怎麼樣了?」

  夏時清無力地搖了搖頭,視線卻是轉到還未離去的忘塵身上,她想起剛才的事情,啞聲淒涼的笑,「你看到那封信,就一點也不震驚意外?」

  忘塵聞言神情微頓,拿起梳妝檯上的信封,走到床前,在懷蓉戒備不喜的目光中放在窗沿邊,輕聲開口:「往事如煙,事情已過三十年,您應當保重身體。」

  夏時清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忘塵素來沉默寡言,特立獨行,她還是頭一次聽到他對自己說這麼長的句子。

  興許是被忘塵這麼一打岔,夏時清臉色稍稍紅潤,搖頭澀然一笑:「你說得對,或許是時間太久了,久到讓老身感到麻木,看到這封信後雖然激動了一陣子,可……也就那樣。我甚至連雲峰的樣貌都記不太清了。」

  說到這裡,夏時清語氣頓了一下,看著忘塵瘦削的面容,「似乎,與你有些相像。」

  忘塵眸子動了動,而後直起身,道:「動氣傷神,我去喊雲卿過來。」

  言罷,也不等夏時清和懷蓉有所反應,轉身離開。

  懷蓉一臉古怪地目送他出屋後,終於忍不住小聲嘀咕道:「小姐,這忘塵也太不懂規矩了,之前對您這般……平日裡也對小小姐直呼其名,真不知道小小姐還將他留在身邊幹什麼。」

  夏時清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疑色,就在方才,她心中突然生出個不切實際的念頭,可那念頭……實在太不切實際了。

  沒過多久,陸雲卿就匆忙過來給奶奶診脈,確定其身體沒什麼大礙後,才鬆了口氣,說道:「懷蓉嬤嬤,我給奶奶備著的藥羹不能停,對靜心定神也有好處。」

  「知道了!」

  懷蓉看到陸雲卿立馬就露出笑容,笑呵呵地點頭道:「自從吃了小姐配的藥羹,小姐的身體跟三年比起來,那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健朗了不知多少。」

  「那就好。」

  陸雲卿收好脈枕,卻見夏時清的目光不在她身上,而在她身後。

  她回過頭看到安靜站立的忘塵,眼裡閃過一抹異色,猶豫了一下,回頭問道:「奶奶,您是有什麼要對忘塵……說嗎?」

  此話一出,陸雲卿發現夏時清神情明顯變得緊張起來。

  隨後,她便看到夏時清咽了一口氣,盯著忘塵說道:「雲峰?」

  懷蓉看到這一幕,頓覺異常熟悉,在三年前小小姐剛到定北侯府的時候,小姐也曾對忘塵問過同樣的話,可那時忘塵滿臉陌生的反應,分明已經告訴他們,忘塵不是大少爺,只是一個跟大少爺長得有些像的人罷了。

  怎么小姐又舊事重提了?

  陸雲卿眼眸微凝,抬頭瞥向忘塵,眼裡掠過示意,這是不打算隱瞞下去了?

  忘塵看到她投來的視線,眸間閃過一絲釋然,低沉沉地說道:「身體,調養得差不多了。」

  言下之意,他不用再擔心告知真相,夏時清的身體會承受不住。

  陸雲卿聞言嘴唇微抿,伸手抓住夏時清微微發顫的手,眼神溫潤。

  夏時清看到陸雲卿眼神,終於明白了什麼,雙手顫抖的幅度立刻加大,只是被陸雲卿握著,此刻的她除了戰慄,還覺得很溫暖,一直……暖到了心裡。

  「小小姐,你這是……」

  懷蓉沒看懂其中以為,只覺得有些不對勁,正要問出聲來,便震撼地看到忘塵忽然向後退了一步,而後「砰」地一聲,雙膝重重跪在地上!

  砰砰砰!

  對床磕了三個響頭後,忘塵抬起頭,平素淡漠的神色好似融化開來,神情分明還是極淡的,可陸雲卿卻能感受到其中的眷戀與欣喜。

  「孩兒不孝,給您老磕頭謝罪!」

  忘塵這一句話堅定異常,擲地有聲,此刻他的眼中連陸雲卿都不在了,只有伏身在窗前的,那滿懷驚喜色的老婦人。

  站在一邊目睹全程的懷蓉早就傻了。

  二十五年前夭折的大少爺,沒死?!

  不僅沒死,還是三年前和小小姐一起回來的?!

  忘塵還要繼續磕頭,原本還在愣神的夏時清卻忽然衝下床,一把抱住忘塵嚎啕大哭。

  忘塵渾身僵硬了片刻,便在陸雲卿溫和的目光中,緩緩伸出手攔住老婦人的背,輕輕拍動著。

  「小小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懷蓉此刻還是懵的,不過還是嘆道:「既然他就是大少爺,那之前種種的無禮行徑,便都能解釋得通了。只是小小姐,懷蓉不明白,既然大少爺三年前就回來了,為何不在那時告訴小姐呢?平白讓小姐多傷心三年啊!」

  陸雲卿笑了笑,「舅舅他失憶了,最近才恢復,一直沒找到什麼好機會告訴奶奶。想來,等到奶奶拆開這封信也沒病倒,舅舅一直提著的心才放下吧。」

  「原來是這樣。」

  懷蓉聽得眼眶微微濕潤,知道的人比不知道的更難熬,大少爺還真是溫柔啊。

  夏時清發泄一陣後,立馬讓懷蓉去準備點心。

  忘塵坐在桌前,看著一盤盤擺上桌的點心,都是他小時候愛吃的,即便已經過去二十五年了,娘…居然還記得清清楚楚。

  他拿起一枚核桃酥放在嘴裡,甜絲絲的味道蔓延開來。

  「好吃嗎?」

  夏時清期待地問他,忘塵露出微笑,輕輕點頭。

  「那多吃點!回頭我再讓廚房多做點,讓你帶走。」

  夏時清看著忘塵吃點心,眼裡的歡喜和心疼幾乎都要滿溢出來。

  剛才她聽雲卿說了個大概,漂泊在外失憶多年,這些年……他得受多少苦啊。

  陸雲卿坐在一旁看著,臉上也泛出淡淡的微笑。

  奶奶苦了二十五年,而今總算能有幾分寬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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