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亮,京城還是如往常一般繁華熱鬧,可若是有心人觀察,便會發現夢園門前來往的人,要比平時多出數倍。記住本站域名
王公貴族居住的坊,亦是個個大門緊閉,氣氛凝重。
三皇子府,夏無悔在書房守了一夜,終於在早上看到老師的身影。
「殿下,老臣來遲了。」
文相披著一身露水匆匆入屋,滿是皺紋的臉透過風霜更顯一分蒼老,「一共二十八道聖旨,朝野上下盡皆震動!太后大怒,聖上已經去仁壽宮覲見了。」
夏無悔皺起眉頭,「老師,父皇不理朝政十多年,如今這是要做什麼?將大半兵力都派去出征蠻國,就不怕北疆那邊趁虛而入?連我都懂的道理,父皇不可能不清楚。」
文相眼底閃過一絲異色,嘆道:「帝王心最難捉摸,老臣也不知為何啊,不過這對殿下來說,並非壞事。」
「嗯?」
夏無悔眉毛一挑,「老師此話何意?」
「這是殿下您的機會,也是所有皇子的機會。」
文相呵呵一笑,低聲道:「李賀全宣聖旨後說的那番話,果真不僅僅是對殿下說的,所有接到聖旨的人,他都說了。若是老臣所料不錯,那番話乃是聖上特意吩咐李賀全那麼做的。」
夏無悔眼睛立刻就亮了,「您是說?」
「殿下,聖上這是在選太子了!」
文相笑眯眯地點頭道:「陛下瘋瘋癲癲的,老臣本以為他再也不會擇選皇子入住東宮,沒想到竟還有轉機!」
文相說著,目光灼灼地看著夏無悔,「殿下,雖然陛下這些聖旨很可能是在他瘋癲的時候,胡亂下的,但……君無戲言!聖旨下了,那就得作數!」
夏無悔心頭微震,脊背都忍不住挺直了,「老師,您是說……要爭?」
「自然!」
文相重重點頭,沉聲道:「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聖上給一條正統之路,要比我們之前準備的都要容易。
蠻國內亂入局者不勝枚數,水早就攪渾了,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鹿死誰手,我們機會不小,且老臣探查得知,大殿下身邊的王司禮大人,已在調兵遣將。」
「大皇兄決定插手了?」
夏無悔聽到這裡,眼孔頓時一縮,所有的遲疑瞬間拋諸腦後,拱手向文相行了一個學生禮,沉聲道:「老師,這次學生就全靠您了。」
文相欣慰一笑,上前握緊夏無悔的雙手,目光灼然,「殿下放心,老臣雖為文臣,可朝堂上不論文臣武臣皆有大半出自寒梅學府,都是老臣的學生,老臣早已為殿下準備好一切,只等出征拔得頭籌!」
夏無悔頓時大喜,「多謝老師,學生日後定有厚報!」
文相呵呵一笑,捋須嘆道:「老臣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還求什麼回報?只求……這社稷安穩吶!」
夏無悔面露羞愧,「是學生落俗了,老師真乃當世聖人。」
「不過是一點心愿罷了。」
文相搖頭,出聲叮囑:「三天時間緊迫,殿下也要儘早準備出發才是。」
「是,學生這就去準備。」
夏無悔送走了文相,臉上笑容立刻淡了下來,眼中泛出冷意。
「聖人?呵……」
能在宮中活下來的皇子,又豈會是蠢貨?
他早就知道文相不過是想通過他,在幕後控制整個朝廷,不過他並不抗拒。
若是文相當初沒有保住幼年的他,他可能早就死在夏無涯的手中了。
母妃死後,母妃家族也被夏無涯滿門抄斬,他身後無人,要想奪得皇位,只有依靠文相,至於登基後如何從文相手中奪權,那是以後考慮的事情,他只看現在。
……
沈澈越發忙碌了,聖旨一出,之前襲擊的皇宮之事也不再有人關注,兵部異動頻頻,他只能一直坐鎮盯著。
太學院也受到影響,箭術課上的人都少了許多,令陸雲卿驚奇的是,夏無宇居然還在。
似乎是感受到陸雲卿的目光,夏無宇拿著弓走過來,笑著說道:「奇怪我還留在京城?」
陸雲卿面露驚色,連忙行禮,「見過五殿下。」
「不必如此,你我是同窗,繁文縟節都免了吧。」
夏無宇輕輕一笑,「今天有許多人問我,我都懶得搭理,不過一直悶在心裡倒也挺難受的,你若是不嫌棄,我說與你聽聽如何?」
陸雲卿柳眉輕蹙,夏無宇的態度有些奇怪,難道是忘塵告訴了他身份。
下意識的,她拉開一段距離,淺淺笑道:「能聆聽皇子殿下的心裡話,是雲卿的榮幸,旁人都羨慕不來呢。」
夏無宇瞥了一眼兩人之間的距離,非但不惱,反而越發放鬆了,開玩笑的說道:「我看你就不羨慕。」
陸雲卿笑而不語。
夏無宇左右看了看,「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知道太學院有一間茶屋,這個時間人很少,不如去那裡坐一坐?」
想到忘塵與夏無宇之間的關係,陸雲卿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拒絕,點頭道:「那雲卿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二人結伴離開靶場,過了不久,一名靶場黑衣管事急匆匆地向太學辦行去。
片刻之後,陸雲卿來到一間通體暖色調的草屋茶舍,其外表雖是草屋,裡面卻別有洞天,裝飾精緻高雅。
暖爐燒得正旺,暖和得很,也正如夏無宇說的,沒什麼人。
「這處茶舍要價不菲,再加上茶味太苦,即便是貴族子弟也鮮少願意過來。」
夏無宇說著,提起茶壺給陸雲卿倒了一杯,陸雲卿連忙起身,「五殿下,臣女受寵若驚。」
夏無宇登時臉色一板,「都說了,我們以同窗相稱,難道雲卿你不願當本皇子的同學?」
陸雲卿無奈,緩緩坐下來,「五殿下,小女子可不是一個合適的傾訴對象。」
「不試試怎麼知道?」
夏無宇微微一笑,「自從二哥死後,我難得遇到一個看不反感的。我這輩子不娶妻,不生子,只想當一個閒散王爺了結餘生,你也不用害怕,只當是聽一個普通朋友胡言亂語吧。」
夏無宇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陸雲卿也不好再拒絕,只得嘆道:「那您說吧,只要殿下不覺得無聊。」
「如此便好。」
夏無宇雖然在笑,眼中卻沒有半分笑意,只有平靜。
「我現在,特別想見一個人,可我又不知道去那裡找他。」
陸雲卿眸眼微微一眯,「什麼人?」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人,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夏無宇低聲嘆息,「我去二哥的故所尋他,可卻找不到。」
陸雲卿聞言,才知忘塵並未暴露身份,只是既然沒暴露身份,他又是如何讓夏無宇幫忙的?
念及此,陸雲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果真苦澀異常,她眉頭皺了皺,問道:「既然什麼都不知道,為何還要找他?」
夏無宇怔了一下,面露苦笑,「我不知道,或許……只是想從他那裡知道更多關於二哥的事情。」
「二哥……」
陸雲卿嘴唇微抿,低聲嘆息道:「五殿下,隔牆有耳,若是被人聽去,您不會有事,小女子卻會有大麻煩。」
「無妨。」
夏無宇嘴角一咧,「這處茶館本就是我開的,方才我已命人清場,不會有人聽到我們之間的對話。」
「清場?」
陸雲卿眼神微凝,面露無奈,她已經可以想像沈澈通過眼線得知後的表情了。
壓下雜念,陸雲卿目光恢復清明,緩緩出聲道:「五殿下,今天聖旨的消息傳得滿城風雨,小女子也有所耳聞,您就真的不爭一爭?」
「爭?」
夏無宇嘴角泛出自嘲之意,「我拿什麼爭?大皇兄有王司禮撐腰,三皇兄也有文相支持,我還想多活兩年。」
陸雲卿看著夏無宇年輕的面孔,想起他前世避世不出,依然下場悽慘,唇峰微抿,忽然道:「有些禍事,不是想躲,就能躲過去的。」
夏無宇頓時一怔,正要再說什麼,茶舍外忽然響起一陣騷動。
「郡主,五殿下說了,誰也不能放進去,您就別為難我們這些管事了。」
「讓開,我有急事找五殿下!」
「郡主,五殿下……哎!您別闖!」
「郡主,郡主……」
夏無宇剛剛站起來,便看到茶舍門被沈珞大力推開,毫無顧忌地闖進來。
沈珞一進來,視線掃過空空的茶舍,最後定格在茶香裊裊的桌前,臉上的氣勢洶洶瞬間停滯。
怎麼跟夏寧馨說的不一樣?
「沈郡主,好大的官威啊。」
夏無宇面無表情地走來,眼中覆滿寒意,「看來我這個小小的皇子身份,已經擋不住文相大人的得意門生了。」
沈珞聽得臉色頓時一白,連忙說道:「五殿下,都是誤會!」
「誤會?」
夏無宇嗤笑,「我怎麼覺得是沈珞郡主狗眼看人低,盡把人往壞處想?」
此話一出,沈珞臉色頓時變得無比難看,「五殿下,這次擅闖茶舍是我不對,可你這番話……不覺得過火了嗎?還是說……」
話到此處,沈珞看向依然坐在桌前,神色平靜從容的陸雲卿,冷笑道:「殿下跟雲安郡主真的有什麼,惱羞成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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