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
夏氏聞言怔了怔,眉間閃過一絲遲疑。記住本站域名
侯府後院的事情,陸鈞城不是沒幫忙過,以前她也不覺得其中有什麼不妥,可現在……被嫌疑的是陸元河,陸鈞城來查,就算查到了什麼,他會說實話嗎?
夏氏心緒翻騰片刻,忽然轉頭看向陸雲卿,和聲問道:「雲卿,你怎麼看?」
這件事自始至終都是這丫頭在受苦,方才這丫頭也想做做主,夏氏索性將選擇的權力全部交給了她。
陸雲卿正想著該如何阻止陸鈞城,沒想到夏氏直接將話頭送到她面前。
她定了定神,怯怯地看了眼陸鈞城,小聲道:「奶奶,這樣……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
夏氏看著陸雲卿,一顆心就柔軟下來,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髮,笑道:「不論你做什麼決定,奶奶都支持你。」
「嗯!」
陸雲卿眯起眼睛,像是一隻被順了毛的小貓兒,乖順得很。
「奶奶,我聽懷嬤嬤說,陸伯平日裡還要忙商會的事情,雜事纏身,後院的事情就不用麻煩陸伯了吧?我覺得懷嬤嬤來處理就很好啦。」
陸雲卿聲音嬌軟,令人感受不到其中的針對。夏氏聽了這句話,卻驀然怔住,原本模糊多年的概念忽然清晰起來。
是了!
這是侯府的後院,她是侯府後院的主人,她才是侯府的主母!如今陸鈞城手中忙的、管的,本全都是她的!
什麼時候,侯府後院的事情也輪得到區區一個陸鈞城來插手了?
夏氏恍然之餘,背後驚出一聲冷汗,甚至有幾分後怕。
當年,她沉溺在痛失愛女的悲傷中,無暇管理侯府,夫君無奈之下,才將家中上下瑣事暫時交給陸鈞城。
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她居然忘了這件事,若非雲卿今天無意提醒,她還不知道多久才會意識到。
屋內陷入罕見的沉寂,一向擅長活躍氣氛的陸鈞城,此刻臉上透出一絲難看。
「奶奶,您怎麼了?是雲卿說錯什麼了嗎?」
陸雲卿像是被這個場面嚇到了,蒼白的小臉浮現出慌亂,宛若生在風中的小白花,軟軟的糯音令人升不起防備的念頭。
此言一出,夏氏頓時驚醒,陸鈞城臉色愈發難看,隱隱有鐵青之相。
他苦心麻痹了夏氏多年才達到如今的局面,卻被一個稚女一句無心之言給破了。
夏氏沒空去看他的臉色,只顧著安慰陸雲卿,聲音溫柔地不像話,「雲卿說的都對,在這個侯府啊,是奶奶說了算,奶奶最疼小雲卿了!」
「真的嗎?」
陸雲卿眸間的黯淡一掃而空,瞳孔里亮起星星點點,仿若天上星辰。
那純淨無暇的黑眸,宛若黑珍珠,看得夏氏心都化了。
她憐愛地撫過陸雲卿蒼白的小臉,轉過頭來,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
「你先下去吧,這裡的事情不用你多管了。」
陸鈞城頓時感覺心裡堵了一口氣,他按了按胸口,低頭行了一禮,隨後深深地看了眼陸雲卿,轉身無聲離開。
「外孫告退。」
陸元河還不敢失了禮數,道了一聲後,急忙跟在父親身後離開。
陸雲卿盯著二人離去的背影,黑眸沉沉,笑靨如花。
陸鈞城住在西院,西院是侯府男主人住的地方,除了侯爺之外,只有他們父子二人。
由此可見,這十年來的努力,他們贏得了定北侯的絕對信任。
陸鈞城回到院中房間,並未發怒,只是他渾身透露出來那股如黑色風暴一般的陰冷氣息,令常年跟在他身邊的陸元河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父親怒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怒。
他揮了揮手,撤了屋中下人,換了心腹守在外面後,立刻跪下來陳懇認錯:「父親,這次孩兒疏忽了。」
陸鈞城煩躁地捏了捏眉心,「你先起來。」
這次計劃是他親自吩咐下去的,陸元河只是執行,在夏氏面前表現也可圈可點,並無過錯。
陸元河看出父親的意思,無奈低嘆:「這次的運氣不太好,後院那邊有了防備,孩兒再下手就難了。」
陸鈞城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真的是運氣不好嗎?
陸鈞城反覆琢磨剛才陸雲卿說的那句話,她是夏氏剛剛撿來的孤女,膽小怕事,誰也不敢得罪。
那句話怎麼看,都像是在為他著想,不想麻煩他。可卻精準擊中了夏氏的軟肋。
還有之前,雲嬌嬌送金釵送的好好的,偏偏這時候雲卿就意外落水躲過了一劫。
可……地點是他們選的,雲卿從頭到尾都是被動選擇,她哪裡有策劃陰謀的機會?
陸鈞城想得有些頭疼,一個小丫頭心思能有多深?他第一眼就看穿了,可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再次捏了捏眉心,陸鈞城總算開口,「最近先不要輕舉妄動,夏氏當年本就看我們不喜,這次被突然點醒,怕是會有一番動作,不宜得罪。」
陸元河連連點頭,表示明白。
陸鈞城的心思放下,微鬆了口氣,腦海中忽然跳出前幾天的猜測。
剛好十二歲,又叫雲卿,她會不會……沒有死?
可那邊的人說,親眼看到那丫頭被活活燒死,在奮力掙扎中,被燒成了一具焦炭。
那邊的人情報向來可靠,不會有假。
陸鈞城想著想著,忽然有些想家了,也不知道父親他老人家如今過得如何……
……
陸雲卿落水,手又受了傷,夏氏寶貝得緊,讓鍾御醫配了最好的藥用著,直把陸雲卿關在屋中休養三天,養到臉上出現紅暈,才放她自由。
太過受寵,有時候也是一種麻煩。
陸雲卿痛並快樂地想著,今天風不大,她坐在花團錦簇的小花園裡,悠悠地曬太陽。
忽然,身後不遠處腳步聲臨近。
步子很沉,很穩,是陸雲卿從未聽過的。
她猝然睜開雙眸,回頭望去,逆光中她看到一個高大身影向他直直走來,停下,然後坐在了石桌對面。
來人著一身黑金色深衣,身形頎長清瘦,卻令人感到一股濃濃的壓迫,寬正的國字臉透著久居高位的肅然,不怒自威。
定遠侯,雲固安,她的外祖父。
陸雲卿腦海中跳出這條信息,能獨自一人來到侯府後院的,只有他一人。
念及此處,陸雲卿起身,無聲地行了一禮。
定遠侯這大半個月來都在外邊辦事,但侯府中發生的事情,他卻知道的事無巨細。
雲卿,在極短的時間內籠絡了夫人的心,甚至親自賜給她名字。
她一來便讓夫人趕走了大半養女,讓陸鈞城父子在她手裡吃了暗虧,暗中幫夫人奪權,夫人圍著她轉,整個侯府後院的人,都在圍著她轉。
他收到這些情報,第一個念頭,居然是忌憚。
定遠侯荒唐地想著,推掉不少事務趕回家中,為的就是好好試探一番雲卿,看看她到底是誰派來滲透侯府的。
一個十二歲的丫頭,若是背後無人指點,他根本不相信她能做到這個地步。
可在見到雲卿的面容後,他恍惚了,下意識就將到嘴的狠話咽進了肚子。
難怪,夫人會為她著魔。
她長得,太像雲舒。
定遠侯心中鈍鈍地痛,夫人常常罵他鐵石心腸,可他自己清楚,他的心早就碎了。
只是為了侯府,他必須表現得沒有弱點。
「咳咳……」
陸雲卿素手抵著唇間輕咳一聲,喚醒了定遠侯飄遠的思緒。
他眼中恢復清明,內有關切一閃而逝,旋即蒼老微露的面孔噙出一絲慈笑,「怎麼光行禮,沒有稱呼?」
陸雲卿暗自驚詫於定遠侯過分和善的態度,口中不忘怯怯地說:「雲卿……不知該叫什麼。」
不應該啊。
陸雲卿心中有些奇怪,她讓忘塵查過定遠侯的資料,絕不是易與之輩。
定遠侯是開國功臣,夏朝統一中原後,雲固安功勞不小,被先皇賜封定遠侯,賞封地萬頃。
與他功勞相仿的,下場卻一個個都不怎麼樣,他能在京城站穩腳跟,憑的斷然不是武力,還有頭腦。
夏氏感情用事,陸鈞城當局者迷,她不信定遠侯看不清。
「倒是懂分寸。」
定遠侯聲音淡淡地響起,他思緒在心中轉了一圈,最終選了最溫和的方式,與陸雲卿交鋒。
「誰在你背後?你說出來,與那邊斷了聯繫,我認你這個孫女。」
這句話說出,兩人之間陷入長久的默然。
陸雲卿怔怔地看著定遠侯,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甚至做過最壞打算,可沒想到……之前的準備,居然什麼都用不上。
「呵……」
陸雲卿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嘲諷。
定遠侯盯著她依然清澈的雙眸,滿是風霜面孔漸漸繃緊,似乎有些東西正在脫離他的掌控。
「您信不信?」
陸雲卿淡紅色的唇瓣勾起一絲弧度,「我來到這裡,是老天爺看我太可憐了,幫了我一把。
我想過無數種混入京城的辦法,卻沒想到,會被奶奶直接領回來,領到了我最想呆的地方,見到了我最想見的人。」
陸雲卿輕輕笑著,「您和奶奶,雲卿都很喜歡。您放心,我對侯府,沒有絲毫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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