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炙熱,曬得路上的樹木枝葉都不新綠了。閱讀
江執去縣城趕集買肉回來,從大槐樹下路過時碰上送水去地里的崔婆子,崔婆子本來就是個話多愛八卦的人,瞧著用外衣遮住的背簍打聽著:「趕集去了?買了些啥好吃的?也給嬸子我嘗點。」
崔婆子說著就伸手去掀背簍。
江執輕巧的往旁邊一閃,躲開了崔婆子的手,「崔嬸小心,莫把水灑了。」
崔婆子看了一眼自己籃子裡的陶罐,發現沒灑出來,當即不高興的撇了撇嘴,「哎喲你還怕我看你買了啥?你這娃子咋還和以前一樣小氣,吃你點東西你都不願意。」
「我這點東西哪比得上崔嬸家掛著的臘肉,隔得老遠就聞著香味了。」江執未去軍營前,崔婆子沒少覬覦他打的獵物或者地里挖的野菜,只是崔婆子從來沒有得逞過。
「我都沒吃過你的東西,你還打起我家臘肉的主意了。」崔婆子沒好氣的說道:「和你娘一個德行。」
「我可不是他娘,你別把我給扯進去了!」江婆子背著背簍從另一個方向走過來,往村外的田地走去。
崔婆子:「你咋不是他娘了,他不是你生的了?」
「我才沒生出這種白眼狼。」江婆子瞪著江執,「人家回來了可威風了,又是起新房子又是吃肉的,哪裡還認我這個當娘?半斤肉都沒送給老娘吃過。」
這幾天江婆子遇到一個人就說江執和沈小婉不孝,說起房子不叫他們,吃肉也不叫他們,總而言之能敗壞江執他們名聲的話全部往外說。但絕大部分村民都是知道江婆子偏心,當初江執兩口子沒少被虐,所以都沒表態。
江執聽著娘句句不滿的話,心底也沒什麼感受,心涼得早已不能早涼了,從小就娘就不喜歡自己,偏心大哥二姐小弟,吃肉的時候輪不到他,穿新衣的時候輪不到他。
他以為只要自己聽話一點,勤快一點多幹活,多賺錢孝敬爹娘,爹娘也會喜歡自己,但到頭發現他做的一切都沒有用,一家人寧願讓他去送死也不願他好好活著。
所以現下聽著江婆子罵人的話,江執心底沒什麼感受,連一絲難過都生不起,只是礙於孝道不會頂嘴駁斥。
崔婆子平時最喜歡看江婆子的不痛快了,當即懟道:「你們都不認人家了還給你肉吃?你又不是人家娘?」
江婆子立即接話,「我怎麼不是他娘了,我把他生出來養大的。」
「你們分家書可寫著的,還是什么娘?名不正言不順的,就是一個同村的嬸子,誰給你肉吃?我這個外人都看不過去了。」崔婆子嗤笑,「你要吃肉找你將江長遠去呀。」
江婆子被下了臉,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那是我們家的事兒關你屁事,你自家那點破事兒還沒扯清楚呢好意思跑出來丟人現眼?」
崔婆子往地上啐了一口痰,「我呸,我家有什麼事兒不好意思說的?老娘四個兒子都孝順得很,不像有些婆娘,自以為兒子厲害得很。」
「你說誰呢死婆娘!」江婆子不樂意了,「老娘兒子可是要做狀元的人。」
崔婆子也發威了,「屁的狀元,都說好幾年了,怎麼連個秀才都沒考上?」
「我兒子已經參加童生考試了,三月里就會考秀才。」江婆子提起江長遠整個人的精氣神兒都好了,「到時候他就是咱們村唯一的秀才,到時候你可別求我兒子。」
「我求個屁,我看你兒子就考不上,要能考上早就考上了!」
「你敢說我兒子考不上,老娘和你拼了。」說什麼都不能說她寶貝兒子考不上秀才,江婆子撲上去就和崔婆子廝打成了一團。
江執上前將兩人拉開,「娘,莫鬧了。」
被拉開的江婆子反手就給了江執一巴掌,「都是你這個倒霉的玩意兒,氣死老娘了,老娘怎麼生出你這麼沒用的東西,都不是好東西,老娘看你生來就是克我們江家的!」
江執雙手捏緊了。
如果這時有人看著他的眼睛,必定會發現他眼裡泛出的殺意。只是江婆子現在就把江執當成了撒氣包,不停的往江執身上招呼,根本注意不到他的變化。
「早知道還不如把你給你捏死了,倒霉的玩意兒!」
「你還敢躲開,老娘打死個不孝的東西!」
「江家的,你又在幹什麼,還不快住手!」住的不遠的李村長一家子聽到動靜跑了過來,將江婆子給拉開了,「全村就你這個婦人不講理!」
「什麼叫我不講理,村長你紅口白牙上下一碰就又想冤枉我,等我兒子考上秀才你……」
江婆子話還說完,就被江老頭給攔下,「老婆子,你給我住嘴!真是丟臉!」
「我丟啥臉了我?」
「你不嫌丟臉我嫌!跟我回去!」江老頭動手去抓江婆子的手,「走!」
「老頭子,你別拉我,我還沒說完呢!」
「給我閉嘴!你再敢在外瞎胡說信不信我休了你!」
「我給你生了幾個兒子你敢休我?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我辛辛苦苦是為了誰啊我?你還有沒良心啊?」
江老頭被氣狠了,抬起手要打人,江婆子嚇得往後躲開,「你還想打我?,你打,你打!我可是給你生了長遠的!」
江老頭的手定在了半空中,沉默了,片刻後把手收了回來,負在身後,什麼話也沒說,轉身就朝家走去。
江婆子見江老頭走了,跺了跺腳,小跑著跟了上去,「老頭子,你別走啊,你等等我……」
江執眼底閃過一抹複雜,大抵在爹娘心目中只有長遠才是唯一的親兒子。
李村長側目看向被抓得一臉血的崔婆子,都是村里最愛挑事兒的婦人,看著就心煩,朝崔家的大兒媳婦揮了下手,「趕緊的帶回去,真是丟人。」
等人走後,李村長看向江執,悵然嘆息了一聲,「你這娘……」
江執淡笑了一下,眸光晦澀,「我已經習慣了。」
李村長闔了下嘴巴,想說什麼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