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章 番外日常6

  整座城裡各處角落都掛滿了各色的絳紗燈籠,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燈火,形成了這獨一無二的美輪美奐的夜景。

  江南沒有宵禁,是個不夜之城,百姓可通宵達旦,夜遊觀燈,所以到了戌時左右,街上的遊客更多了,比起他們來時還擁堵了許多,月色燈光滿江南,香車寶輦隘通衢。

  已經快到糖糖睡覺的時辰了,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手裡拿著的兔子花燈也快掉落了。

  沈小婉忙將花燈拿在手上,以免摔壞了,要不然等她第二天醒來有要找她鬧。

  「回吧。」

  「好。」江執抱著糖糖正要往回走,結果幾人剛走幾步便聽有人在後方喚他們。

  江執回頭便看到一個蓄著八字須的男人正擠開人群朝他走過來,站在護衛們形成的保護圈之外拱手道:「江將軍。」

  江執看著來人怔了怔,隨意讓護衛們放他過來,「李二哥。」

  「當不起將軍您這一聲李二哥。」李守信看著江執懷著的糖糖和一旁的沈小婉,「剛才遠遠的看見了,還以為看錯了,沒想到真的是你們。」

  當初的確是因為自己有了私心,後來被沈小婉知道了,所以李守信沒有臉面再自稱是江執的李二哥。

  但遠遠的看見了總要過來見一見,更何況,與江執交好總是沒有壞處的。

  江執不清楚李守信的心思,見到他還是有見到舊友的高興的,「李二哥怎麼在這裡?」

  「往江南這裡送貨,今日剛到。」李守信道:「恰好今日是中秋夜,便與合作的商行老闆一道出來湊湊熱鬧。」

  說著指了指另一側的茶樓方向,「我們剛才便在那茶樓里喝茶,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下子就看到你這裡了。」

  說話間李守信又朝茶樓里揮了揮手,表示自己等一下就回去。

  「幾位老闆說待會兒一同去游湖。」李守信語氣恭敬的問道:「您們也是來游湖的吧?聽說現在租畫舫可不好租,他們都是提前了半個月預訂才預訂上的。」

  話鋒一轉又問道:「您們可租到了船?若是沒有,我去請幾位老闆將畫舫轉租給您們,我們就在茶樓喝喝茶就行了。」

  沈小婉抬眼看了眼李守信,真是越老越會做生意了,拉幾下線,既能在江執面前賣好,又能在商客們面前賣好,一舉兩得的好事情。

  而對於這些商客們而言,用一條畫舫來和江執攀上關係,也是極有益的事情。

  不是她小人之心,而是真的是李守信變了。

  人有了權有了錢就容易變,張大哥也是,張大嫂......哎,或許沒有變,但她一個女人家怎麼可能改變男人的想法呢。

  早在四年前沈小婉便不再想這些事情了,所以現在也沒有多少感覺,雖然心中隱隱有幾分不喜,但還是什麼都沒有說,默默的站在一側,等江執發話。

  江執看了眼茶樓上站著的幾個人,很快也想到了什麼,面上不顯的拒絕了,「李二哥,我們沒有打算去游湖的意思,而且孩子現在已經發困了,該帶她回家了。」

  這也是事實。

  李守信看著腦袋一點一點的糖糖有些失望,「那......」

  「李二哥住在何處?不若明日我去尋你好好敘一敘,我們也好多年未見了。」雖然因為生意的事情,妻子覺得李守信他們變了,但不可否認的是若非李守信他曾經的幫助,也沒有江執的今日,江執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是非分明,不會混為一談,所以提出了敘舊的事。

  「好。」李守信受寵若驚之狀,連忙將自己所住的客棧告知了江執。

  「那明日去尋李二哥,李二哥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我們先離開了。」江執說罷便抱著糖糖離開了。

  回到了家,沈小婉將糖糖安置好,將小小的兔子花燈掛在窗邊,昏黃的燈火照亮著著屋裡屋外的幾寸地方。

  「明日是去外面,還是請他來家裡?」沈小婉問道。

  「去外間吧。」江執分得清輕重,朋友敘舊都是自己的事情,不好帶回家裡來打擾家人,而且當初生意的事情的確有幾分不明,雖然妻子大度沒有計較,還為他還了人情,他也不好再將李守信請回家裡來做客。

  但對於自己而言,需要去敘一次舊,將許多掩埋於心中的事情說清楚。

  沈小婉也沒攔著他,畢竟也不是三天兩頭都能和李守信碰見,敘一下舊也沒什麼,「那你別喝醉了回來,你要是喝醉了糖糖該不理你了。」

  在京城的時候,江執卸下了事物後便常與交好的厲將軍、林將軍等人一道出去飲酒,回來時渾身酒氣,糖糖就嫌棄得不行,還鬧著要把江執給趕出去睡。

  「不會喝多的。」

  江執報備過後,第二日便去李守信所在的客棧,與他一道用飯喝酒敘舊。

  等李守信喝得醉醺醺的時候,他便絮絮叨叨的說著從前在槐樹村的事情,打了一個酒嗝,「當初在村子裡就知道你是個人物,現在成了大將軍了,咱們村子都以你為榮!」

  「你今年遇到的事情也傳到村子裡去了,我爹擔憂得不行,幸好後來沒事了。」

  「如今你是大將軍了,村子裡都以你為榮,村子裡還說給你修建功德牌坊。你要不回村子去看一看?讓村中老人們給你修一個。」

  「不必了,我不是德才雙馨之人,受之有愧。」江執對於這些虛榮並不在意,「村長拿著銀錢給村子修好路,帶著大家過上好日子便好了。」

  李守信:「你不回去了?你們家的房子還好好的能住人。」

  「應當不會再回去了,以後若是需要告老還鄉時,許是會回去的。」江執不確定妻子還會不會回村子裡去,抑或會另外選一個風景秀麗的城鎮,畢竟槐樹村對他們而言沒有親人,也沒有了掛念。

  李守信心中失落,他這幾年一直活在愧疚和虧心之中,因為生意的事情得罪了沈小婉,以至於他都不敢再去京城見江執。

  說到底都是他貪心了。

  心大了,就不滿足了。

  不滿足兩成的分成,不滿足忙忙碌碌卻只拿兩成。

  明明一開始是他們什麼都不要的,到頭來卻成了自己不滿的藉口。人吶,一旦接觸了銀錢和權力,心就大了,控制不了自己,失去了本心,那便會做錯事的。

  如果沒有對香胰子的生意生出貪念,他和江執之間或許就不會改變,還會是好兄弟!

  萬萬不該啊!

  哪怕是拿著銀子去另外做一門生意也好啊!

  萬萬不該朝香胰子的生意下手,以至於沒有了退路。

  雖然沈小婉和江執都沒有說什麼,還大方的將香胰子生意賣給了他們,並表示以後都不會在插手,可他知道這是和他們劃清關係。

  原本過了幾年,他以為再重新敘舊或許還能回到以前,但現在想來是不可能了。

  不是江執不理會他,而是在江執的大度之下,他更是無顏面對,原本還有想要拉攏的心思,現在也徹底熄滅了。

  如果他沒有一時未忍住去做下貪污假借名頭的事情,就算他們相差巨大,他們還是能繼續做兄弟。

  可惜,他做錯了。

  哎!

  李守信的意圖江執能猜到,但是他不說透,也沒有必要說透,說說兒時趣事,說說村子裡的兩人都熟知的事情,說說後山深山裡的野獸,說一說村子和縣裡的這些年發生的事情。

  說點開心的事,說點共同記憶的事情,其餘的沒有必要了。

  江執拍拍李守信的肩膀,「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