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章 有分寸就好

  夜幕降臨,炊煙四起,一行野鶴從城中低空飛掠而過,飛向城外流淌不息的大河裡。

  守將府燈火明亮,沈小婉一身深青繡錦長裙站在昏暗的燈火之下,清簡又帶著幾分合乎年歲的沉穩與大氣,她眉目含著清淺的笑,望著朝自己走來的一高一矮的兩人。

  「等久了吧,進屋。」江執快了懶懶一步走到沈小婉的身側,細細看了看她的眉眼處,還好,看不出疲倦,這兩日應當有好好歇息。

  「沒等多久。」沈小婉的視線越過江執,看向跟在後方的懶懶,許是知道自己犯了大錯,一直低著頭,整個人都懨懨的躲閃著,「怎麼了,做了還怕了?」

  懶懶很羞愧,不知該怎麼面對娘,低著頭喊了聲:「娘。」

  沈小婉應了一聲嗯,看了江執一眼,眼神問他是不是已經罰過了?

  江執點了下頭。

  沈小婉點了點頭,便不再說什麼,伸手扶住懶懶的肩膀,「騎馬趕回來累了吧?等下用了晚膳回屋洗漱了好好歇一歇。」

  一路上,懶懶都在設想回到家見到娘時的場景,娘肯定會生氣,可能會訓斥他,打他,罰他。他在想,如果娘打他罰他他都聽著忍著,因為他做錯了,他惹娘不高興了。

  可他卻沒有想到,娘看見他的時候沒有罵他罰他,反而是問他累不累餓不餓。

  這一瞬間,懶懶心中難受至極,鼻尖酸澀,眼眶氤氳起濕氣,娘是家裡最溫柔,最體貼的人,這個世間能待他從一而終溫柔,無論他犯了什麼錯都會原諒他的只有娘一人了。

  懶懶伸出手抱住沈小婉的腰,將頭埋在她的胸前,壓抑著聲音喊了一聲娘。

  「怎麼了?」沈小婉聽出懶懶壓抑著的聲音裡帶著哭腔,蹙眉看了眼江執,又低頭拍了拍懶懶的頭,「可是身子不舒服?」

  江執冷著眼看著還撒嬌的小兒子,不愉的冷聲道:「成何體統。」

  懶懶聽到爹的聲音從娘的懷裡退了出來,偷偷看了眼爹的臉色,然後搖了搖頭:「就是想娘了。」

  沈小婉怔了一下,隨即想到懶懶這些日恐怕心中不好受,平日情緒最是內斂,不像鬧鬧,從不會將這種話放在嘴邊,當下心中一軟,也道:「娘也想你。」

  懶懶臉上浮出一絲赧意。

  沈小婉看著他瘦了許多的小臉,十分心疼,「回屋去洗洗,用了膳好好歇息。」

  「好的娘。」懶懶嗯了一聲,「那我先回屋了。」

  等懶懶抱著自己的包袱回院子後,沈小婉轉頭看向江執,「你是在哪裡找到他的?」

  「半道上。」江執將懶懶自作聰明故布疑陣的事兒說與了沈小婉聽,「終究還是嫩了一點。」

  「他怎麼可能與你比。」沈小婉沒想到懶懶一個七歲小孩兒竟然能想這麼多,她七歲的時候還只會玩泥巴呢。

  「你勿要再寵著他了,再這般下去,他遲早玩完。」江執希望沈小婉能重視起來,不要什麼都依著他,「你若是狠不下心,我便送他回燕京交給顧山長。」

  「送回燕京更不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歹能慣著,沈小婉不贊同的搖了搖頭,「我知道了,我會好好管束他的。」

  江執道:「你總心軟,說話也溫言細語,要板起臉。」

  「那我板著臉對你行不行?」面對幾個孩子,沈小婉都是溫言細語的,做錯了事就講道理,就算責罰也不是打罵,會採用比較溫和又讓他長記性的法子,比如罰站、罰洗衣服罰寫字什麼的,可能對於江執來說太小兒科,太沒用了。但沈小婉始終覺得既然孩子能聽得進去,她便好好說,他只要聽就行了,沒必要擺臉色動手。能溝通就儘量溝通,實在不行再用訓斥責罰,並非一定要棒骨之下才出孝子。

  而且沈小婉自認為家中的三個孩子都被管教得很好,沒有富貴人家的一些惡習,知善惡辨是非,讀書也好從軍也罷,他們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不行。」江執摟住沈小婉的腰,低頭親了一下她的唇角,「知道你不喜歡講道理,我便先動手了,沒有犯下大錯,只罰了二十竹條。」

  「二十?」沈小婉擔憂的看了眼懶懶離開的方向,「沒事吧?」

  「我手中有分寸,沒事的。」江執道:「他應該長長記性,要不然總以為他是對的,總以為無論做什麼都能輕描淡寫的過去。」

  沈小婉嗯了一聲,雖然心疼懶懶,但她還是贊同江執的做法,是要長長記性才好,「你有分寸就好。」

  江執嗯了一聲,知道妻子是心疼孩子,估摸著待會兒尋了空便會去看兒子。

  是以直接拉著人進了屋,「夜裡涼,穿厚實一些。」

  「不冷。」沈小婉說完後知後覺地覺得夜風吹得有些大,透著些許涼意,雙手交叉抱著手臂跟著進了屋。

  江執拿了件外衫給沈小婉批上,然後開始換衣衫,連續奔波兩日,衣服上全是灰塵,「之前雞舍的事情你燒了是對的。」

  沈小婉聽出幾分隱意,「是出事了?」

  「會州城那邊一些養雞的人家因為隔離不及時,所有的雞都被染了雞瘟,全死了。」江執微頓,又道:「雞瘟死了的雞他們只是隨地掩埋,有些被野狗翻出來了,有的百姓也跑去挖出來吃,最後都染病死了。」

  「啊?」沈小婉沒想到會這樣,「染病的雞他們也敢吃?」

  「窮苦人家哪裡管是病雞還是活雞,只要是肉能吃,他們沒什麼不敢吃的。」江執道:「雞瘟眼中,吃了雞的都染病了,韓堯派人將他們全部隔離去了。」

  「還能救嗎?」沈小婉嘆了口氣,真是可憐。

  「染了疫病救不活。」江執冷漠的說道,當初地動天災的時候染了疫病的人都是被隔離,然後一把火燒死的,沒有救活過。

  沈小婉搖了搖頭,她也無能為力,她若是學醫的說不定還能幫上忙,可惜她不是,只能讓大家做好消毒措施,杜絕傳染。

  「那我讓雞舍的人再加大力度多打掃消毒,也讓城內養雞禽的人多注意一些,不能傳染給了人。」沈小婉道。

  「我會下令讓人去做。」江執道。

  沈小婉道:「上次我們將藥鋪的石灰和藥材買光了,現在不知還能不能買到。」

  江執道:「沒事,我已經和會州藥鋪預定了,這幾日就會送來,屆時如果百姓需要,可以分少許給他們。」

  沈小婉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