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江執歸來,渾身寒氣的撲面而來,睫毛上結著點點冰花,說話呼氣都冒著肉眼看見的白氣。
鬧鬧也跟著歸來,身上還扛著個包袱,朝懶懶使了個顏色,兩人就悄悄咪咪的出了正房。
沈小婉接過盔甲掛到架子上,目光從銀色的鐵甲上滑過,神色淡淡的拿著帕子將上面沾染的血跡擦拭乾淨,「沒什麼危險吧?」
「沒有。」江執繫緊腰帶,掏出一封信遞給沈小婉,「小寶的信。」
沈小婉接過信,認認真真的從頭至尾的一字不落的看完,信里說著燕京和府里的事以及外面鋪子生意的事,字裡行間中都昭顯著小寶已長大的訊息,在邱嬤嬤江海等人的幫助下,小寶已迅速成長成了燕京城定遠將軍府的代言人。
兒子這麼能幹,沈小婉又高興又感動,同時又十分愧疚,她做母親的為了一己思念來了邊關,卻獨留兒子在燕京,自己實在是自私,她不是個好母親。
「小寶很能幹。」江執已換好衣衫,回身看著媳婦兒一臉悵然和愧疚,抬手扶了扶她的手臂,「他做得很好。」
沈小婉嗯了一聲,「可越是這樣我越覺得愧疚,三個孩子裡他從小到大是最懂事的,受的苦最多,承受的也最多。」
江執沒有她這麼感性,覺得作為家中長子承受這些是理所應當的事情,若在鄉下做個農戶倒是不必承受了,「慈母多敗兒,你要讓他去做,總是擔憂放不下對他們沒有好處。」
「我知道。」沈小婉低頭應了一聲,「我也就與你說說罷了。」
「嗯。」江執伸手攬住沈小婉的腰,「你不必擔憂小寶,我在京留了人,另外厲將軍他們也會幫忙照應的。」微微一頓又道:「等來年開春過後,讓老二和老三回京去,讓他們哥仨相依為命去。」
「那我呢?」沈小婉問道。
「你自然是陪著我。」江執自然的說道:「他們不在,你的眼裡才能看到我。」
「吃孩子的味兒,你羞不羞?」沈小婉沒好氣的說道:「小寶已經大了,不在我身邊我還沒那麼擔憂,可鬧鬧和懶懶兩人還未滿十歲,若不放在眼前盯著若是學壞了怎麼辦?」
「他們敢,打斷他們的腿。」江執道:「你若實在放心不下,你便護送他們一道回去。」
「想法設法的脫離聖上的控制來這裡,你還讓我回去?」沈小婉覺得這事兒怎麼越聽越有玄機,狐疑的看著江執:「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
「沒有,我就是怕你放下不下。」江執握住沈小婉的手,「你若是能留下來陪著我那是再好不過了。」
沈小婉無法從江執的臉上看出異樣,但心底還是覺得不太對勁,「我自然是想陪著你的,我若不在,你衣服襪子壞了都沒人給你縫補做新的。」
江執:「我穿衣哪有那麼費?」
「襪子總是費的,換下的衣服鞋襪你也沒時間洗。」沈小婉嘆了口氣,「我若不在你身邊你怎麼過呀。」
江執在想以前他在軍營是怎麼過的?自己難道就不洗衣服不換衣服了?
沈小婉轉口又問:「你到底為何決定將他們送回燕京的?之前你不是說留下嗎?還有京城裡的黨派之爭可停歇了?」
江執點頭,「已經落幕了。」
「誰贏了?」
江執沒有直接回答,只道:「開春之後即將就任的會州知府姓韓。」
「韓?」沈小婉驚愕,「是我知道的那個韓?」
江執點頭,「是韓大人的胞弟。」
韓家人就任,那意味著魏太傅他們敗了,沈小婉心底高興,「那那些人結局如何?」
「魏太傅是聖上老師,主動致仕,保全他這一系,除開幾個典型之外其餘只是罷官貶嫡,小心翼翼不敢動作。」江執一語帶過,說得輕描淡寫,但沈小婉知道不是他最里說得這麼輕鬆。
「那也是他們活該,之前還總想著陷害我們家。」沈小婉哼了一聲,「這下可以安穩些日子了。」
「但願。」江執了解當今聖上,喜歡平衡黨派權勢,看各自鬥爭,沒了魏太傅也還有張太傅文太傅,只要聖上想,很快便又會有了,更何況聖上根本沒有狠狠處罰魏太傅一脈,從其態度就能看出他不過是借力警告這幾年囂張之極的魏太傅罷了。
江執見媳婦兒陷入苦思冥想之中,轉移了話題:「懶懶是不是說那名舉子有些古板?」
沈小婉點頭,「他的學識是夠的,人品也不錯,只是略有點古板。」認為女子就該三從四德,負責生兒育女照顧家裡,像她這樣出入做生意都有傷風化。
「做人太死板拿來何用,我不想懶懶二人被他教成老學究,還是送他們回燕京的書院為好。」除開燕京已稍加安穩的原因,江執另外得到了一些消息,戎族又有些蠢蠢欲動了。
這些日查到戎族又派探子偷偷入境,今日鬧鬧發現的人便是戎族派來的人,現在劉都尉已經帶人將人盯住,看他們會誰接頭,到時候再一網打盡。
「他倆要真能老實一點就好了,一肚子壞水。」沈小婉嘴上這麼說,但心底還是想給兩人最好的教育,邊關雖自由無紛爭,但終究沒有燕京好,「懶懶倒是沒關係,鬧鬧他不一定願意。」
「他還能有什麼不願意的。」就算不願意也打願意了!江執笑了笑:「且不說這些,明日我要帶人出去進行除夕前往北邊最後一次巡邏,不過走得近,許要過幾日才會回來。」
沈小婉來邊關以後江執去巡邏好幾次了,近的每次都要四五日才能回,遠的半個月或者更久,她早習慣了,「記得多備一些炭火,菜棚那邊燒出來很多。」
「好。」
「炭火越燒越多,除去供給軍營的之外,其餘的都賣給今日的商戶了,估摸著還想拿去州城賺一筆。」沈小婉道。
「菜也賣出去了?」
「自然。」沈小婉將今日的鬧劇說了一遍,「我發覺我心眼越老越小了,越發不喜有人在我面前耍心眼。」
「來年不讓他供貨了。」江執頓了頓,「菜棚能供應吧?」
沈小婉算了算,「菜棚還在擴建,要不了幾個月應該可以了,到時候敞開吃也行。」
江執輕聲一笑,便宜那些兵痞了。
「先去用晚膳。」
因為主子們都回來了,晚膳做得很豐盛,一家子圍著熱乎乎的羊肉湯鍋飽飽的吃了一頓,吃得滿頭大汗才停下。
剛用完膳的幾人還不願去歇著,就圍著或火盆開始數銀子,嗯,是鬧鬧單方面對著小寶寫來的寫計算那批活羊賺得的銀子。